李珉的使命已經完成,當即告辭離去。雖然他並沒有為李風雲爭取到絲毫利益,但這本來就在李風雲的預料當中,實際上李風雲最為迫切的不是獲得糧食,也不是“吃掉”韓相國,而是想對楊玄感的決策施加影響,讓其做好提前兵變的準備,這顯然有助於楊玄感在東都戰場上贏得更大戰果。

李珉走後,楊玄感與胡師耽等人又商討了很久,最終還是決策,做好提前兵變的準備,在未來一個月內做好兵變的全部準備工作。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正的關鍵不是兵變是否暴露,不是誰誰告密的問題,因為真正知道兵變存在者都是利益攸關者,都有同謀之嫌疑,最終告密者也難逃一死,而到目前為止,實際上能拿到確切證據的告密者還十分有限,此事都還在可控範圍內,所以真正能夠危及到兵變的關鍵是在其他方面,比如李風雲所估猜的隴西局勢驟然惡化。

如果李風雲預測準確,西北軍統帥元弘嗣措手不及、顧此失彼下,的確有可能做出錯誤決策,而西北決策一旦錯了,後果就很嚴重,會直接破壞中土在西疆的國防和外交戰略,那麼元弘嗣的處境就十分惡劣了,對西北軍的掌控力必然下降,對關中乃至西京的威脅也就必然降低乃至消失,而楊玄感因為失去了元弘嗣這一大助力,兵變勝算亦是驟減,如此一來西京的態度就會發生變化,到那一刻楊玄感就被動了,事情就麻煩了。

那麼現在隴西局勢到底怎麼樣?從去年西突厥人再次把勢力範圍拓展到西域地區,西域諸國紛紛臣服,中土部署在西域三郡的河西軍團被迫收縮防守後,中土在西域東南部的且末和鄯善兩個郡就“有名無實”了。而這兩個郡過去是吐谷渾人的勢力範圍,很明顯,吐谷渾人必定會順勢奪取這兩個郡,然後在西突厥人的暗中支援下,藉著中土人東征高句麗無暇西顧之際,捲土重來,向西海發動反攻以圖復國。

所以,李風雲對隴西局勢的預測是可信的,有一定的事實依據,雖然東都至今還沒有接到吐谷渾人反攻西海,隴西局勢急驟惡化之訊息,但從西海的氣候規律,以及中土東征時間來推演,吐谷渾人若想復國,此刻應該已經展開了反攻。考慮到西海距離東都過於遙遠,訊息傳遞十分不便,再加上西北軍政官員為逃避罪責蓄意隱瞞等諸多因素,這個訊息估計還要一段時間才能到達東都,而且還未必會讓東都立即察覺到西疆爆發了嚴重危機。

不過,做為西北軍統帥的元弘嗣,他對西疆危機肯定很清楚,他必須在抵禦外寇維護西疆安全,和在發動兵變控制西京之間做出選擇。那麼,他會做出何等選擇?若其選擇抵禦外寇,放棄發動兵變,楊玄感怎麼辦?是不是也放棄這次黎陽舉兵的機會?然而,到了那一刻,就算楊玄感想放棄都不行了,因為西京要自保,西京絕不會讓楊玄感抓住自己的把柄,把自己拉進九死一生的險境,再說這也是一個摧毀楊玄感及其以他為首的政治勢力的最佳機會,西京不會放過,而西京只要與楊玄感浴血奮戰,竭盡全力保護東都,那麼將來即便聖主和改革派要在政治上進行清算,也找不到充足的理由向關隴本土貴族集團出手。

由此可見楊玄感的處境十分惡劣,危機四伏,必須做好提前兵變的準備,而若要提前兵變,攻擊目標唯有東都,只有打東都一個措手不及,打西京一個措手不及,才能在絕境中贏得一線生機。但凡事有利有弊,把本來應該在兩個月內完成的事,集中在一個月內完成,兵變暴露的風險就更大,暴露的時間就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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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整個黎陽都在楊玄感的控制之下,有嚴守秘密的條件,只是黎陽畢竟是河北人的地盤,河北人無孔不入,若想守住秘密還是有相當的難度。而在河北對楊玄感構成威脅的最重要人物就是崔弘升,所以當務之急是挑起河北賊劫掠永濟渠,迫使崔弘升把全部精力放在剿賊上,最好是將其誘騙到河北北部的河間郡,讓其遠離黎陽,這樣就算黎陽舉兵的訊息傳到他的耳中,他也來不及阻止楊玄感攻打東都了。

這件事理所當然由河北名士孔穎達去做。孔穎達當即離開黎陽,日夜兼程趕赴清河、渤海諸郡,向當地豪門世家秘密求助,而這些豪門世家則秘密“聯絡”永濟渠兩岸的各路義軍豪帥。

很快,高雞泊的高士達、竇建德,渤海郡的格謙、高開道等義軍豪帥,就向永濟渠發動了攻擊。正在清河、武陽境內一邊剿賊一邊衛戍大河防線的河北討捕大使崔弘升,馬上下令麾下將士沿著永濟渠兩岸急速推進,風風火火北上而去。

就在崔弘升竭盡全力護衛永濟渠,河北氣氛日益緊張之際,東都的氣氛亦是緊張,甚至有些窒悶,原因便是近期的壞消息接踵而至,讓東都留守權貴們應接不暇,焦頭爛額。

河南通濟渠兩岸的局勢持續惡化,白髮賊的叛亂隊伍不但在梁郡境內為禍,還北渡濟水進入東郡劫掠,混亂之勢已漸漸蔓延到大河岸邊,而梁郡賊帥韓相國乘機在通濟渠畔聚眾叛亂,並迅速進入豫州境內為禍,如今淮陽、潁川兩郡已混亂不堪,並漸有威脅京畿安全之跡象。

河北永濟渠的局勢也開始惡化,河北盜賊在大渠兩岸燒殺擄掠,渠道已數次中斷,坐鎮黎陽的禮部尚書楊玄感為此怒不可遏,已上奏彈劾河北討捕大使崔弘升,指責他養寇為重,戡亂不力。

與此同時,邊陲局勢也突然惡化,數千裡之外的隴西突然爆發了危機。吐谷渾人捲土重來,猛攻西海,西北告急,而主掌隴右十三郡軍事的弘化留守元弘嗣卻在這個關鍵時刻,與西北軍的一些將領尤其是鎮戍隴西的將領發生了激烈衝突,甚至就連鎮戍西域的河西軍團都被卷了進去,由此導致整個西疆局勢急轉直下,隴西鎮戍更是岌岌可危。

隴西局勢惡化,西域局勢緊張,大漠上的突厥人也在賀蘭山以北蠢蠢欲動,西北軍三面受敵,西北軍的河西、隴西和靈武三大軍團的防禦壓力驟然增加,但自西征過後,東都傾盡全力東征,中土全部資源都向東北疆集中,導致西疆和西北軍日漸困窘,而隴右十三郡的軍政長官們在內部矛盾和外部壓力的雙重擠壓下也是不堪重負,步履維艱,“裡外不是人”,所以隴西局勢的惡化就像在一道搖搖欲墜的大壩上掘開了一個口子,一發不可收拾了。

中土的權力中樞都隨聖主去了東征戰場,留給東都的權力十分有限,處置危機的手段也極度缺乏,越王楊侗和留守樊子蓋能做的事很少,除了十萬火急奏報聖主外,只能敦促西京想方設法給隴西以錢糧支援,敦促河北討捕大使崔弘升竭盡全力確保永濟渠安全,敦促通濟渠沿線軍政官員不惜代價保障渠道的暢通,至於軍事方面,無論是楊侗還是樊子蓋,都不敢輕易於涉衛府決策,弘化留守元弘嗣以及留守東都的右候衛鄭元壽和右驍衛將軍李渾,都不是他們所能指揮和敦促的。

此刻對於東都和西京來說,迅速處置西北危機,擊敗入侵外寇,要遠遠重要於國內的戡亂剿賊,因為在國力上,中土無法同時支援兩場對外戰爭,而在軍事上,衛府軍亦無力同時在兩條對外戰線上作戰。

東都因此把注意力轉向了隴西,而距離隴西更近的西京更是密切關注,如此一來主掌隴右十三郡軍事的西北最高軍政長官弘化留守元弘嗣就成了兩京的焦點人物,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關係到了西北安危,關係到了中土安全,於是元弘嗣自然而然就成了眾多政治勢力的“攻擊目標”,就成了要為危機的出現而承擔罪責的“替罪羊”,突然之間,元弘嗣就被千夫所指,成了眾矢之的。

兩京權貴“聲討”元弘嗣,要把元弘嗣趕出西北,表面上看是一場政治利益的博弈,實則是圍繞著西北軍的統兵權而展開的一場奪權大戰。

西北已經陷入危機了,兩京權貴也“鬧騰”起來了,但聖主和中樞遠在遼東,訊息傳遞需要時間,而在這段時間裡,兩京權貴可以做許多事,比如在通濟渠危機和永濟渠危機的後面推波助瀾,讓渠道時斷時暢,以此向聖主和中樞施壓,迫使聖主妥協和讓步,迫使聖主“拿掉”元弘嗣換上一個他們所滿意的人。

黎陽的楊玄感面對瞬息萬變、波譎雲詭的兩京政局,不禁心驚肉跳,更有眼花繚亂之感。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什麼都算到了,西北局勢日益緊張他也算到了,就是沒算到元弘嗣面對危機處置失當,把自己推上了“風口浪尖”。現在可以肯定,元弘嗣已經失去了對西北軍的控制,已經失去了發動兵變的條件,而失去了元弘嗣這一重量級人物的支援和響應,失去了元弘嗣在關隴方向的傾力配合,由楊玄感為首的保守勢力試圖發動的這場旨在推翻聖主和改革的兵變還有成功的可能嗎?還可以繼續下去嗎?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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