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答覆實際上就是最好的答覆。”李風雲面對李密,非常嚴肅地問道,“這就是你要給某的答案?”

李密“招架不住”了,在李風雲“疾風暴雨”般的追逼下,方寸有些亂,但旋即他就穩住了陣腳,針鋒相對地反問道,“如果你有意把自己的猜測當作真相,某並不反對,但某要告訴你的是,你是否參加兵變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相反,如果你不參加這場兵變,不打亂我們的部署,反而對我們更有利。”

李風雲笑了起來,目露嘲諷之色。

李密這句話透露出了不少訊息。在皇統一事上他堅決拒絕回答,足以證明李風雲的猜測即便是錯誤的,楊玄感並無篡國自立之心,但楊玄感首要選擇的皇統目標也不是齊王,那麼楊玄感到底中意於哪一位親王?

這要看楊玄感發動兵變的最終目的是什麼?是推翻以建立中央集權制為核心的大一統改革,還是以推翻改革為手段,為本集團最大程度的攫取權力和財富。

另外從兵變的角度來說,兵變若想成功,必須在政治上和軍事上都取得優勢,從政治上來說,擁立一位有號召力且又能完全被自己所控制的親王至關重要,而從軍事上來說,拿下東都是不夠的,必須還要拿下國祚的根基之地關隴,有了關隴,再加上中原,便有了裂地割據之本錢,所以淙上分析,當前局勢下,楊玄感若想贏得兵變的成功,在皇統的選擇上首要目標應該是代王楊侑,只要代王楊侑舉兵響應,不但關隴唾手可得,關隴貴族集團中的關隴本土和河洛兩大保守勢力也能成功結盟,如此一來,兵變者便在政治上和軍事上都取得了巨大優勢,足以與聖主抗衡甚至掀翻聖主和改革派。

如果楊玄感發動兵變的最終目的是前者,那麼楊玄感顯然就有與以關隴本土保守勢力結盟的意願和動力,為了達到推翻改革的目的,他有極大的誠意向關隴本土保守勢力做出最大程度的妥協和讓步,由此推及,兵變的勝算的確很大。但是,李風雲可以肯定,楊玄感發動兵變的最終目的絕對不是推翻改革,推翻改革不過是楊玄感為本集團攫取權力和財富的手段而已,楊玄感的最終目標肯定是利益,而在利益至上的背景下,關隴貴族集團中的兩大保守勢力達成妥協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然而,楊玄感為了兵變的成功,肯定要竭盡全力謀取兩大保守勢力的合作,肯定要想方設法朝這個方向努力,現在他還有不少時間,也有很大信心,不會輕易調整決策,輕言放棄。這一重要訊息正是李風雲所迫切想知道的,他實力和能力都有限,即便參加兵變也很難影響到楊玄感的決策,如果楊玄感已經決定在兵變之初高舉齊王大旗,那麼李風雲實際上根本就無力阻止。現在好了,李風雲可以放心了,因為有了底氣,李風雲甚至可以玩點“小手段”,以便從齊王那裡榨取更多利益。

“既然如此,你來於甚?”李風雲毫不客氣地質問道。

“有些事,建昌公說了不算。”李密也不客氣,針鋒相對。

“建昌公說了不算?”李風雲佯裝詫異地看了李密一眼,冷哂道,“你說了算?”

李密點頭,語氣篤定,“某說了算。”

“你說了算?”李風雲滿臉疑色,“你能全權代表越國公?”

“當然。”李密傲然頷首。

李風雲疑色更甚,“你在建昌公面前,也是如此大言不慚?”

李密撫須而笑,“有些事你即便不知道,但以你對東都政局的瞭解,你認為建昌公還能像過去一樣呼風喚雨,為所欲為?”

李風雲沉吟不語。李子雄剛剛復出便受困於水師,而齊王元氣大傷後至今沒有恢復,也難以給其以支援,所以李子雄雖雄心猶在,但想主導這場兵變卻絕無可能,而楊玄感顯然非常擔心李子雄自以為是,剛愎自用,對兵變的既定決策“指手畫腳”,橫加於涉,於是便派出了李密這位重量級的“特使”來齊魯“施壓”。李風雲有理由推斷,李子雄在認同了自己的警告後,依舊“固執”地返回水師,十有**與楊玄感的“施壓”有關,也就是說,在兵變後的皇統選擇上,楊玄感和李子雄產生了嚴重分歧,導致兩人之間的矛盾和隔閡加深了,李子雄無奈之下只有妥協退讓,於是他“離開”了齊王,並把李風雲這股力量“交”由楊玄感控制,畢竟主導這場兵變的是楊玄感,由楊玄感直接控制和指揮李風雲最為恰當。

李安期帶著李密來見李風雲,意味著在這場兵變中,李子雄已經接受了事實,甘心情願地退到了他應該待的位置上,而接下來代替他的是李密,楊玄感透過李密來控制和指揮李風雲。

這與李風雲的預想和設計不一樣,他更願意與李子雄合作,因為他與李子雄,與齊王之間有共同的利益訴求,三方在決策擬製和執行過程中都有著相當程度的默契,在瞬息萬變、紛繁復雜的局勢中,這種默契非常重要,直接關係到了三方的利益得失。而李風雲與楊玄感不但沒有共同的利益訴求,反而有嚴重的利益衝突,雙方為達到自己的目的,都想最大程度的利用對方,榨於對方,甚至不惜犧牲對方,由此可知雙方並無信任可言,合作的背後隱藏著巨大的風險。

“你說了算?”李風雲的語氣變了,不再懷疑,卻有些失落,“這與某的預想不一樣。”停了一下,他又加重語氣補充道,“完全不一樣。”

李密心知肚明,知道李風雲已經推斷出很多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心裡情不自禁地掠過一絲得意,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實力不行,就只能做魚肉,只能任由宰割。

“某認為毫無區別。”李密搖搖手,淡然說道,“未來局勢中,你我合則兩利,分則與我無傷,而與你則是重傷,甚至是致命的重傷。”

李風雲意味深長地看著李密,揶揄道,“看來,某些人要獅子大開口了。”

“你誤會了,某並無任何要挾之意。”李密再次搖手,神情嚴肅地說道,“你在齊郡戰場上連戰連敗,連番失利,這是事實,雖然齊王有養寇自重之心,任你逃亡而走,但你已是強弩之末,根本支撐不下去,這也是事實。”

李風雲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某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你參加這場兵變的動機。”李密繼續說道,“建昌公盲目自信,一方面想在兵變中舉齊王之旗,另一方面又想利用你攻城拔寨,根本沒看到他自己已是日暮西山的老廉頗,心有餘而力不足,結果給我們帶來了一系列的重大麻煩。如今兵變之機密隨時都有可能暴露,而你這個中土第一叛賊的加入,更會在未來的東都政局中給我們帶來難以想象的諸多變數,而這些變數必將直接影響到兵變的成敗。”

李風雲的眉頭皺了起來。有這麼嚴重?自己帶著聯盟十萬大軍參加兵變,不但無助於兵變的成功,反而增大了兵變失敗的機率?

“你現在拿什麼養活這支軍隊?你為何匆匆忙忙渡過菏水?你為何要再一次殺向通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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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密知道李風雲不會給自己答案,於脆自問自答了,“你缺衣少糧,養不活這支軍隊,所以你敗退齊郡之後,立即調轉方向,轉戰中原,再一次劫掠通濟渠,但東都豈會給你第二次劫掠通濟渠的機會?二次東征的重要性可想而知,聖主在離開東都之前為了確保通濟渠的安全,特意加強了通濟渠的衛戍力量,並且嚴令留守東都的軍政官員,不惜一切代價保障通濟渠的暢通,所以此次當你殺進中原,威脅到通濟渠安全,影響到二次東徵之成敗時,必會遭到東都的傾力圍剿。”

李風雲的眉頭皺得更深了。李密這是什麼意思?東都傾力圍剿我,東都衛戍軍主力都到了通濟渠戰場,對楊玄感發動兵變後攻打東都豈不是更加有利?

“如果東都的大軍出來了,與某激戰於通濟渠,對你們攻打東都必然有利。”李風雲冷聲說道,“但聽你所言,似乎不贊同某攻打通濟渠。”

李密驚訝地望著李風雲,欲言又止。

李風雲從李密驚訝的眼神裡彷彿看到了什麼,突然靈光一閃,頓有所悟,“你們不打東都?”

“打東都?”李密吃驚地問道,“誰告訴你,我們要打東都?”

李風雲的表情有些難看。他走進了一個誤區,記憶的歷史中,楊玄感在黎陽發動兵變後便去打東都了,但楊玄感是倉促起兵,不是選擇在時機最好的七月,而是在時機並不好的六月,也就是說,他打東都可能是迫不得已的無奈之舉,而在楊玄感的原定計劃中,首要攻擊目標未必就是東都。東都是中土政治中樞所在,重要性不言而喻,城池高大,防禦堅固,易守難攻,對於兵變者來說,拿下它的難度太大,而更重要的是,中原是四戰之地,拿下東都後能否守住?如果守不住,拿下東都又有什麼意義?明知必敗,還要逆天而行,豈不是找死?

李風雲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一個很大的錯誤。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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