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讓從地上爬起來,不慌不忙地撣了撣囚服上的灰,這才抬頭望向從長街方向滾滾而來的沖天大火,目露吃驚之色。在他的計策裡並沒有火燒長街一項,這是何人縱火?目光轉向前方正與李風雲殺成一團的白衣賊們,他若有所思。

“明公……”單雄信與徐世勣一左一右衝了過來。

翟讓微笑頜首,“今夜白馬有難,上上下下焦頭爛額,正是脫身之刻。”旋手指白髮囚徒,“緊隨李風雲,殺出大獄。”

單雄信轟然應諾,提著鐵棓帶著一幫兄弟便殺了上去。

徐世勣則一邊脫下黑色袍服給翟讓穿上,一邊望著大開殺戒的白髮刑徒問道,“此獠兇悍,且神秘莫測,恐不會信守承諾。”

翟讓不以為然,“某擔心的不是他是否信守承諾,而是擔心越獄後他將帶給我們無窮患禍。”

徐世勣不再說話,手握橫刀,護著翟讓寸步不離。

“可知這長街之火何人所縱?”翟讓問道。

徐世勣以目示意那群白衣賊,“當日白馬津劫囚,便是這群賊人所為。剛才水閘方向曾有報警傳來,可能他們還有後援。”

“如此猖獗,其背後定有指使之人。”翟讓望著長街上的熊熊大火,忿然說道。豈不知他派人火燒白馬糧庫,更是無法無天到了極致。

前庭大院在數息之內便陷入血腥混戰。

白髮囚徒和單雄信等人前後呼應,與白衣賊酣呼鏖戰。

從後方衝上來的看押衛士則逢人就殺,不論是黑衣賊還是白衣賊,都是劫囚賊,也不論是東郡逃犯還是自己從涿郡押解而來的逃犯,都是逃犯,統統殺無赦。這時候也只有殺了,殺一個便能減輕一份責任。

突然,白髮囚徒從白衣賊手中奪得了一柄長柄陌刀,武力頓時暴漲,只見長刀如虹落下片片殘影,人頭飛舞,斷肢殘臂連同猩紅血液漫天飛濺,當真是擋者披靡,無人可擋其鋒銳。

白衣賊沒想到遇到一個如此恐怖的殺人狂,嚇得肝膽俱裂,魂飛魄散,如落花流水般四散而逃。

白髮囚徒殺出一條血路,第一個衝去了大獄之門,衝向了長街。

長街兩旁的房屋已被大火所吞噬,長街上的居民衣裳不整的奔走哭號,長街上混亂不堪,正是逃亡的最佳時機。

單雄信緊隨其後衝了出來,手指斜對面的一條小巷大聲叫道,“白髮兄弟,跟著俺,走,走,走!”

長街上紛亂的人群忽然看到一夥囚徙從大獄裡衝了出來,後面跟著一大群黑衣人、白衣人,還有身著黃色戎裝的衛士,也是一窩蜂的從大獄裡衝了出來,個個拿著武器,人人血染袍服,如凶神惡煞一般狂奔嚎叫,不禁嚇得連聲驚呼,狼奔豕突而走,其中一些人慌不擇路,逃進了斜對面的小巷。

白髮刑徒一言不發,拎著血淋淋的陌刀,殺氣騰騰的奔向小巷。

單雄信回頭看了一眼,見徐世勣正護著翟讓跟了上來,而折損過半的那幫死士們也一步沒有落下,遂舉手叫了一嗓子,“快,快!”然後拖著鐵棓放步追向白髮囚徒。

在他們的後面是白衣賊,再後面是看押衛士,一撥追著一撥,喊殺聲驚天動地。

驀然,小巷內爆出一陣雜亂哄喊,跟著就見人流倒湧而出。白髮刑徒已接近小巷,他身材高大,奔跑中舉目前望,頓時腳步為之一滯。只見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士正策馬而來,其目標顯然是白馬大獄,是監獄裡的囚犯。

單雄信趕到。他也是身材高大之徒,一眼便看到鷹揚騎士,當即倒抽一口涼氣,麻煩了,兩條腿的人豈能跑過四條腿的馬?

白馬刑徒不假思索,猛地調轉身形,一把抓住了翟讓的胳膊,“走!”翟讓身不由己,與其並肩而行,沿著長街放步狂奔。

單雄信想都不想,緊隨其後。徐世勣別無他策,唯有拼死相隨,不過心裡卻對白髮囚徒愈發忌憚,很明顯白髮囚徒在此關鍵時刻依舊牢牢抓住翟讓,並不是因為他然諾仗義,而是有挾持之意,唯恐自己上當受騙,被翟讓和其手下拋棄了。他唯有控制住翟讓,才有可能逃出追殺重獲自由。

眾死士本想跟上,奈何人流擁擠,紛亂一團,轉眼便失去彼此身影,只好各自逃亡而去。

監察御史帶著一隊騎士以最快速度支援而來,但還是慢了一步,囚徒們逃跑了。御史果斷下令,追殺,不惜一切代價追殺,尤其那位白髮刑徒,迫不得已之下務必將其誅殺。騎士們打馬狂追,也不管是否傷及無辜了,只求以最快速度斬殺越獄囚犯。

身後馬蹄聲越來越近,單雄信大急,衝著徐世勣瘋狂叫道,“大郎,往哪走?快找條道啊……”

追兵近在咫尺了。徐世勣一籌莫展,叫苦不迭。

若論對白馬城的熟悉程度,單雄信遠遠比不上徐世勣。徐世勣在白馬城有很多房產,實際上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他都住在這座城池裡,理所當然熟悉這裡的地形,但今夜諸事不利,誰也沒有料到那夥劫囚賊竟在同一時間劫獄,結果雙方不期而遇,直接爆發了衝突。好在白髮刑徒要求生,信守承諾,出手相助,殺出一條血路,否則今夜單雄信和徐世勣等人十有**魂歸地府了。然而,正是因為變故頻發,危機接踵而至,不但預先安排好的撤退路線已不能用,還被一幫官兵和一夥賊人追殺得上天無門、入地無路,如今只剩下挨宰的份了。

就在這時,徐世勣看到了一座熟悉的府邸。那是白馬都尉的別居,原是徐氏產業,後來為了買通新上任的白馬都尉,徐氏把它送了出去。都尉是地方軍統帥,主要設在兩京地區及交通要衝之地,以補充衛府鎮戍力量之不足,同時也有助於控遏地方勢力。但讓徐世勣憤怒的是,這位關隴籍的都尉貪婪而卑鄙,收人錢財卻不幫人做事,這次更是協助從東都來的監察御史逮捕了翟讓,直接把徐氏推向了“水深火熱”之中。

“阿兄,向左,向左……”徐世勣手指白馬都尉的別居,扯著嗓子狂叫。

單雄信急忙轉頭尋找,卻見白髮刑徒已經拉著翟讓改變了奔跑方向,其目標正是左前方那座府邸,遂與徐世勣拼死追趕。

府邸大門緊緊關閉。白髮刑徒猛地鬆開了翟讓,雙手舉刀,身形陡然加速,如厲嘯之箭,一頭“撞”了上去。“轟”一聲巨響,大門不堪受擊,倒飛而起。翟讓、單雄信和徐世勣齊聲歡呼,緊隨其後,飛一般衝了進去。

府內之人早已避難而走,留下的幾個僮僕看到賊人破門而進,嚇得驚呼而逃。

“跟著俺……”徐世勣率先衝進了堂屋。翟讓和單雄信居中而行。白髮刑徒緊緊相隨。

外面人喊馬嘶,鷹揚騎士已經追到,但無法縱馬賓士,只能下馬追擊。

徐世勣帶著三人在府內左轉右轉,穿堂過屋,最後停在了廚房裡。

“阿兄,速速移開水缸,下面便是地道。”

徐世勣一邊匆忙說著,一邊卻奔向了灶臺,尋找點火之物。

翟讓和單雄信衝到水缸旁邊,正準備彎腰搬動,卻見白髮囚徒舉著陌刀飛奔而至,一刀剁下,瓦缸頓時四分五裂,水流四濺。

翟讓和單雄信面面相覷,目露難堪之色。白髮刑徒的辦法簡單,實用,但事情的關鍵不在於人家用了什麼辦法,而在於他在危機時刻的冷靜、機智和應變。從牢房殺戮開始到現在的奔逃,白髮刑徒的每一個舉動都深諳簡捷之道,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更沒有任何一個錯誤,這足以證明其人過去生存環境異常惡劣,每時每刻都掙扎在死亡線上,天長日久才養成了這種驚人的生存能力。

不待翟讓和單雄信做出反應,白髮刑徒長刀再起,狠狠地插入地面,接著兩臂用力,一聲怒吼,一塊青石板騰空而起,“轟隆”一下砸到了儲物櫃上。三人同時低頭望去,地面上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散發出濃烈黴溼味的大洞。

“大郎,快走!”單雄信衝著徐世勣喊了一嗓子。

“阿兄先走。”徐世勣怒氣沖天地叫道,“俺要燒了這屋,與其便宜了那個賊官,不如一把火燒個乾淨。”

“大郎休得胡鬧,快走!”翟讓情急之下也喊了一嗓子。

徐世勣不理他們,兀自忙著點火,“你們快走,地道出口就在隔壁府上的馬廄內,快,快。”

“胡鬧!”翟讓罵了一聲,跳下了洞口。

“大郎,快快跟上。”單雄信喊了一聲,也跳了下去。

徐世勣拿著點燃的衣物,衝出了廚房,點火燒屋去了。

白髮囚徒沒有跳下去,而是拖著長刀,大步走到了廚房門口,接應徐世勣。

單雄信沒有聽到動靜,又從洞內直起身子,卻看到白髮囚徒正握著長刀站在廚房門口接應徐世勣撤離,心裡頓時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這位兄弟仗義,好漢子。

“兄弟,快下來,一起走。”單雄信叫道,“大郎熟悉這裡,不會有事。”

白髮囚徒搖搖頭,示意單雄信先走。洞內傳來翟讓的呼喊聲。單雄信無奈,擔心翟讓有失,遂縮回身軀,手腳並用的向前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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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勣一口氣點燃了數間屋子,但也暴露了自己的目標。鷹揚騎士、看押衛士,還有那位監察御史的隨從們,幾十個人,四面圍殺而來。

徐世勣奪路狂奔。

白髮囚徒聽到徐世勣憤怒的厲叱,急忙衝出廚房,舉刀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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