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紹先行入關。

很快,一隊人馬從關內疾馳而出。伽藍與傅端毅、西行催馬上前。相距二十餘步,來騎率先停下。一位頭戴武弁,身穿緋綠袍衫,披黑色大氅,年約二十四五歲的俊偉青年飛身下馬,大步流星而來。柴紹緊隨其後。

伽藍轉目望向傅端毅。傅端毅搖頭,雖然估計來者就是唐國公李淵的嫡長子李建成,但彼此從未謀面,不認識。伽藍揮了一下馬鞭,三人同時下馬,舉步相迎。

來者果然是李建成。在柴紹的介紹中,李建成與伽藍等人一一寒暄,表現得非常熱情,很謙和,在陣陣爽朗的笑聲中,把豪門子弟那高高在上的自信和卓然不群的風度展露得淋漓盡致,由此也表現出其性格上的不羈和豪放。

伽藍一如既往地保持著高度戒備,眼神冷肅而陰戾,虛假的笑容裡清晰地表露出他對李建成的不信任,雖沒有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但不冷不熱的幾句敷衍之辭還是足以讓對方陷入尷尬。李建成卻是不以為意,絲毫不掩飾其對伽藍那近乎傳說般的神勇無敵的敬佩,話裡話外都流露出對伽藍過份的親近。

李建成給伽藍的第一印象遠遠超出了其早期的判斷,而這種與生俱來的判斷來自於他遙遠的記憶。某一瞬間,伽藍突然對自己的記憶產生了懷疑,他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想到了在西土時候給予李世民的承諾,而那個承諾就是源自自己遙遠的記憶。

“伽藍……”一聲激動的叫喊在他耳邊突兀響起。

伽藍霍然抬頭,一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那是一個全身甲冑、身形健碩、英氣勃勃、年近三十的帝國軍官。伽藍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接著飛一般撲了上去,“孟輔兄……”

“伽藍,別來無恙!”

兩人緊緊相擁,用力拍打著對方,非常激動。

李建成、柴紹和傅端毅望著他們,有些驚訝。西行更是詫異,但很快認出了對方。

此人名叫馮翊,是右候衛將軍、西北軍敦煌大本營統帥馮孝慈之子,少時便追隨馮孝慈征戰沙場,在西北戰場上奮戰十餘年。三年前奉命護送西突厥泥厥處羅可汗東進長安,遂藉此機會轉入京畿鎮戍。伽藍保護過薛世雄,也護衛過馮孝慈,因為長年與統帥身邊的子弟親信並肩作戰,彼此建下了深厚的袍澤之情。

兄弟重逢自有一番親密話語,所以李建成也不打擾了,在柴紹的陪同下先去拜會宋正本等中央巡察團官僚,然後再去拜見聲名顯赫的劉炫老先生。

馮翊和伽藍各自簡述了分別後的情況。馮翊現在是偃師鷹揚府的鷹擊郎將,此趟是奉東都留守府的命令,護送西土朝貢使團去黎陽。之所以接到這個任務,是因為馮翊曾在西土作戰,會說突厥話,熟悉突厥習俗。馮翊特意做出解釋,顯然是對伽藍的“使命”有所瞭解,為了不被伽藍誤會或者讓伽藍做出錯誤的判斷,馮翊明確告訴伽藍,他和李建成不是一個陣營裡的人,京兆馮氏和隴西李氏也沒有聯盟關係。

中土馮氏據說出自姬姓,是周文王的後代,其有史可查的顯赫人物就是戰國時期的韓國上黨太守馮亭,正是因為他的決策才直接導致了長平大戰。秦始皇統一中土的功勳大臣中,有丞相馮去疾、御史大夫馮毋擇和將軍馮劫。漢文帝時期有大臣馮唐,漢武帝末年縱橫西域土的左將軍馮奉世便是他的孫子,祖孫兩人均見載於《史記》。五胡亂華時期,河北冀城的馮跋在遼東建立了燕國,史稱北燕,是十六國之一。拓跋氏魏國從部落制轉向封建制,並實行“漢化”策略的推動者馮太後,便是出自北燕皇族馮氏,由此河北冀城馮氏便成為中土著名世家之一。

三分天下時期,晉中上黨馮氏、關中京兆馮氏、河南潁川馮氏、河北冀城馮氏都是各地方顯赫郡望。帝國統一後,因為馮氏的本堂和主要分支郡望都在山東地區,在山東貴族集團整體遭到遏制和打擊的情況下,馮氏迅速衰落,唯有隸屬於關隴貴族集團的京兆馮氏尚能維持二三流世家的地位。

京兆馮氏是關隴本土漢姓貴族,與同一地域的韋氏、杜氏、蘇氏等關隴漢姓貴族有著共同利益,必然在一定程度上進行結盟。這種以地域利益為主的結盟導致關隴貴族集團內部形成了關中、隴右、河東、河洛和山東等地域派系,而地域派系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響到了政治派系的形成。

在政治派系上,京兆馮氏不屬於武川系,隴西李氏也不屬於關隴本土系。三年前伊吾道一戰改變了西北局勢,主掌西北經貿和外事的西域都尉府和主掌隴右十三郡軍事的弘化留守府都換了“主人”,唯有馮孝慈依舊穩坐在西北軍敦煌大本營的帥位上,直接對弘化留守府和西域都尉府形成了鉗制,這已經足以說明馮氏在朝堂上隸屬的政治派系了。也就是說,即便沒有裴世矩和薛世雄的“關照”,僅憑中樞裡的納言蘇威,也足以力保馮孝慈控制半個西北軍。

蘇合香的父兄當年為什麼縱橫絲路?蘇合香的父兄死後,蘇合香為什麼還能繼續橫行絲路?除了樓觀道的力量給予支援外,最大的後盾還是帝國軍方,比如像馮孝慈這樣的關中本土漢姓貴族,肯定會給予庇護。當初伽藍極力勸說蘇合香撤出樓蘭,其實也有利用蘇氏這種便利關係,把相關人等全部帶進關內的意思。其後馮孝慈果斷聯手西北沙門打擊太平宮,削弱樓觀道在河西的實力,也是基於關中本土漢姓貴族的地域利益。

由此推及,京兆馮氏目前的確沒有結盟隴西李氏的可能,李建成和馮翊之所以能在臨清關齊心協力抵禦楊玄感的攻擊,主要還是因為雙方在反對楊玄感一事上有著相同的政治立場。

伽藍寥寥數語,避重就輕,馮翊卻不細問。

馮翊知道他背後的靠山太大了,裴世矩是何等人物?薛世雄又是何等人物?伽藍是裴世矩經略西土的得力干將,薛世雄更是待其如自家子侄,而其更是成為西北狼的傳說,這固然與其個人出眾的能力有關,但如果沒有裴世矩和薛世雄的庇護,他早就化作塵土變為真正的“傳說”了。

馮翊對伽藍的評價是:此子終非池中物,總有一天一飛沖天,只是出乎他的預料,伽藍不但真的“一飛沖天”了,而且機會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好。從突倫川戍卒到禁軍校尉,從西土到中土,從敦煌到河北,如今身處被楊玄感掀起的一場驚天風暴之中,伽藍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實際上都已被某些位高權重者設計好了,等待他的就是伸出手,輕輕摘下豐碩的果實,諸般功勞唾手可得。

當然,心裡想的和眼前所見還是有很大區別。就馮翊看來,楊玄感兵變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但事態最終如何發展,就不是他這個層次的人所能看到了。比如當年尉遲迥、司馬消難和王謙舉兵攻打先帝,漢王楊諒舉兵攻打今上,其舉兵一方的實力都很強大,結果卻讓人瞠目結舌,先帝和今上在談笑間,揮揮手,三兩個月之內就把氣勢洶洶的“狂風暴雨”消弭於無形。這次楊玄感的命運又如何?

馮翊忐忑而含蓄地詢問伽藍。

京兆馮氏權勢有限,但好在馮氏主要力量在軍隊,抵抗政治風險的能力相對大一些,但同樣因為如此,馮氏就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周旋於各方勢力之間和各大世家之間,比如今日的馮孝慈,相對而言他與河東薛氏、京兆韋氏走得更近,與杜陵杜氏、武功蘇氏、河東裴氏、柳氏就保持謹慎距離。至於與武川系、河洛系、山東系就保持一定或相當的距離了。政治上的“站隊”很重要,尤其對馮氏這樣的地方二流郡望來說,稍不小心就有萬劫不復之禍。

“孟輔兄臨危不亂,殺伐決斷。”伽藍由衷地讚歎道,“臨清關一戰,孟輔兄打對了。”

馮翊不動聲色,眼裡卻掠過一絲喜色。

“或許,幾個月之後,馮帥就要離開敦煌了。”伽藍補了一句。

馮翊無法掩飾自己驚詫的心情,面色微變,緊張地問道,“訊息準確?”

伽藍抬頭望向東方,微微嘆息,“東征再次失利,陛下還能信任誰?”

馮翊從伽藍透漏的這點訊息裡估猜到了很多,不論楊玄感的兵變最終演變成何種結局,二次東征肯定是“無功而返”了。雖然遠征軍的糧道在六月初就被徹底切斷,遠征軍因此贏得了及時撤退的充足時間,不至於重蹈上次全軍覆沒的覆轍,但東征“再次失利”是鐵板釘釘的事。

東征失利了就要有人承擔責任,而這次的責任承擔者肯定是以楊玄感為首的叛亂貴族,所以,皇帝會把全部的憤怒發洩出來,內戰可能打得非常激烈,但此刻皇帝所能信任的人越來越少,於是必然要從邊陲抽調鎮戍將軍,而那些他認為足以給予信任的將軍們會贏得更多的機會。

馮翊也由此推測到了伽藍此行的使命。

最近一兩個月伽藍和禁軍龍衛縱橫河北,在永濟渠兩岸戡亂平叛,連戰連捷,威名遠播,但戡亂是假,逼迫楊玄感提前叛亂是真,假如讓楊玄感在夏末秋初的七月甚至七月中舉旗,東征大軍在已經包圍平壤即將掃平高句麗的情況下,糧道突然切斷,國內局勢突然顛覆,東征大軍必然軍心大亂倉惶後撤,極有可能再一次慘敗。退一步說,就算遠征軍平安撤回了,但因為長途跋涉和連番作戰,將士們已經精疲力竭,再加上糧草不繼,急切間也難以奔行數千裡殺到東都平叛。平叛的最佳時間一旦錯過,冬天來臨,局勢就更加複雜,皇帝和遠征軍在內憂外困之下,誰敢說不會轟然崩潰?

伽藍完成了他的使命,迫使楊玄感在六月初舉旗叛亂,給皇帝在這場博弈中贏得了更多的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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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風暴平息,伽藍必居首功。”馮翊感嘆道。

伽藍搖搖手,“某罪孽深重,死後必墜阿鼻地獄。”

馮翊一笑置之,孰不知伽藍擔心的是那些滯留在黎陽的無辜饑民,他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祈禱上蒼的仁慈了。

“伽藍,接下來,你是渡河南下,還是趕赴東都?”

“河內局勢如何?會否有人舉旗響應楊玄感?”

馮翊搖頭,“伽藍,當務之急是東都,唯有守住東都,才能贏得時間,贏得最後的勝利。”

伽藍微笑頷首,正待說話,馮翊卻轉移了話題,“伽藍,你知道蘇合香現在在哪?”

“在哪?”

伽藍波瀾不驚的表情讓馮翊驀然意識到他在看到蘇合香後所產生的疑問都有了答案。

“在臨清關,在船上,與朝貢使節在一起。”馮翊放低聲音問道,“伽藍,樓蘭到底發生了什麼?蘇合香為甚到了東都?又為甚與朝貢使團同赴黎陽?另外,她與李大郎的關係似乎很親密。某很奇怪,蘇合香是絲路巨賈,常年生活在孔雀河,什麼時候與李大郎相識並且建立了親密關係?難道隴西李氏也有意拓展絲路利益?”

京兆馮氏這些年在絲路獲利豐厚,雖然不是透過蘇合香這位巨賈暗中運作,但雙方常有合作,是以馮翊不但認識蘇合香,還有不錯的交情。

“西北局勢越來越惡劣,絲路危機四伏。”伽藍同樣放低了聲音,“蘇合香之所以回東都,純粹是為形勢所逼,迫不得已。”

“局勢惡劣?”馮翊大為驚訝。家中大人在書信中可從未說過。

“此事說來話長,稍遲某再詳細告訴你。”

李建成見過宋正本和劉炫之後,與伽藍一同進關。

這是戰時必要程式,目前彼此信任不夠,伽藍只有在確認關內守備正常的情況下,才會命令軍隊進關。現在臨清關內外,身份最顯赫的是來自隴西李氏的李建成,官階最高的是馮翊和伽藍,而伽藍不但是禁軍軍官,其特殊的經歷,讓所有的貴族官僚都認為他負有皇帝所授予的特權和秘密使命,因此,他理所當然引人注目。

伽藍在關內見到了唐禕。唐禕的家世以及他背叛楊玄感的原因,伽藍已經從孔穎達和薛德音處瞭解一二,故此他對這位“臨陣倒戈”的太原唐氏子弟頗為關注。

唐禕的倒戈主要是出於山東貴族集團整體利益尤其是太原貴族集團利益的考慮,再如孔穎達的退出,也是基於同樣的原因,由此也證明了當前關隴和山東兩大貴族集團矛盾的不可調和。還是那句話,這場風暴的爆發,與山東貴族集團的蓄意推動有直接關聯,而山東人的目的就是要挑起關隴人的自相殘殺,繼而給山東人謀取更大利益,甚至直接控制帝國的權柄。當然,對利益訴求更大、更迫切的山東三四流世家和地方豪強來說,則雄心更大,他們希望改天換地,希望由山東人建立一個新帝國。

局勢如何發展,歷史走向何方,誰都沒有準確的預測,但從歷史經驗來看,這場風暴重創帝國之後,極有可能把帝國推向分崩離析的深淵。

伽藍不敢確定他記憶中的歷史就會重現,他也不希望帝國因此走向敗亡,更不想看到中土數千萬無辜蒼生用鮮活的生命來承擔帝國敗亡的慘痛代價,所以,他還在努力,還在竭盡所能,最起碼,他要守住東都,讓歷史在記憶的軌跡上前進,由此他才能建功,才能獲得更大的權利,才能做更多的事,繼而才能影響到歷史的走向,否則所有的宏圖壯志都不過是沒有意義的遐想而已。

為此,他在劉炫勸說其表露身份的時候,他沒有反對;在見到孔穎達之後,尤其在得知劉炫勸說孔穎達隱於自己帳下的時候,他屈從了這個門閥士族政治的生存規則,他必須屈從,否則,他將被這些存在了數百年的規則無情絞殺。

隱約之中,父親的在天之靈,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天道,似乎都在指引自己走向回家的路。從且末水畔救下薛家老小開始,冥冥之中似乎就有一股神秘力量在牽引著自己一步步走向秘密的源頭。只是,自己的姓,當真是司馬氏?既然自己是司馬氏血脈,為什麼母親至死隱瞞,師父也至死隱瞞,就連裴世矩和薛世雄都隱而不說,為什麼?

唐禕的言行舉止中規中矩,既不像李建成在揮灑之間不加掩飾地表露自己大世家的風範,也不像世家望族在與寒門乃至平民出身的官僚交往中所表現出來的與生俱來的優越感,總之平等對待,謙恭有禮,甚至毫不吝嗇讚美之辭。

那日伽藍與西北狼兄弟殺出楊玄感的尚書行轅,渾身浴血,一路高呼,給唐禕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而倒戈的念頭就在那一刻生出。很明顯,遊元的死充滿了神秘和玄機。楊玄感絕無理由誅殺遊元,就算遊元要離開行轅,楊玄感也不會阻擋,相反,伽藍卻有無數的理由斬殺遊元。遊元一死,楊玄感再無選擇,不舉旗也得舉旗,而且還得馬上舉旗。

六月初三不是楊玄感舉旗的時間,因為這不是最佳時間,楊玄感更沒有在政治上與東都、長安達成妥協,也沒有在利益上與山東貴族集團達成妥協,所以,楊玄感失去了主動權,而在兵變中失去主動權,意味著什麼可想而知。

唐禕果斷倒戈,孔穎達也揮手而去,接下來,無論是東都還是長安,乃至山東地區,很多持搖擺立場的貴族都會用更多的時間來觀察、等待和搖擺,一旦楊玄感受阻於東都,形勢必將急速惡化,而且不可逆轉。

柴紹先行入關介紹伽藍的時候,考慮到唐禕已經與隴西李氏走到一起,所以也沒有隱瞞,把伽藍的真實身份直接告訴了他。伽藍的身份可以讓很多疑問得到合理的解釋,由此唐禕更加確定,遊元不是死在楊玄感手上,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敢說伽藍殺了遊元,那等於與皇帝、裴世矩乃至整個帝國的改革派為敵,他恐怕比遊元死得更慘,死得更加不明不白。

西北狼在西北大地上是個傳說,而金狼頭更是個近乎恐怖的傳說。這段時間伽藍和西北精騎縱橫河北,有關金狼頭和西北狼的神乎其神的故事也不脛而走。唐禕聽得太多,根本不相信,直到他親眼看到金狼頭和西北狼,直到他肯定遊元死亡的真相從此石沉大海,他才確信伽藍和那些西北狼銳士果真如傳說般血腥和恐怖,而皇帝和裴世矩在關鍵時刻把他們投到風暴的中心,可見其準備之充分,謀劃之慎密。

誰會絕對忠誠皇帝?誰會絕對遵從皇帝的命令?誰會毫不猶豫地誅殺楊玄感、誅殺遊元?唯有西北狼。

伽藍在馮翊、李建成和唐禕的陪同下巡察了一遍臨清關,確認安全之後,下令禁軍龍衛開拔進關。

在江成之率領第一旅進入關隘的時候,伽藍卻與馮翊、李建成一起上了停泊在白溝水渠上的大船。

船上的西土朝貢使節雖然早就知道威名顯赫的金狼頭將繼續護送他們遠赴遼東,但在幾個月後,在陌生的中土腹地,在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再見金狼頭,卻是激動不已,紛紛衝上來擁抱伽藍。

在西土,他們詛咒金狼頭,仇恨金狼頭,恐懼金狼頭,但這一刻,仇恨卻已藏起,只剩下“他鄉遇故知”的興奮和快樂。金狼頭是中土的勇士,只要金狼頭在,他們的生命就有保障。

伽藍撫慰了幾句,然後尋了個理由,告訴他們行程要改變,要再度返回東都。西突厥使節有心詢問臨清關爆發激戰的原因,但考慮到伽藍既然來了,有的是時間,也沒有必要急在這一刻,隨即把諸多疑問暫時藏了起來。

李建成與西土使節商議返回東都一事,馮翊陪同伽藍去拜會蘇合香。

艙內無人,不過案几上有一封信,信是寫給伽藍的。

伽藍開啟信,迅速看了一遍,臉色隨即陰沉下來。

馮翊察覺到伽藍的憤怒,馬上尋了個藉口離開了,讓伽藍獨自會見蘇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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