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救命！有鬼！”
電話一接通，周允就嚎了這麼一句。
這個禮拜第三次了。頭疼。
聞無生狙掉電腦屏幕上最後一隻腦滿漿肥的喪屍，他嘴裡叼著的煙早就燒成了雕塑般的白串，之前和他相安無事，眼下他動作幅度一大，雕塑就斷裂落到了他的燈芯絨黑褲上，化成一坨灰。
聞無生極其敷衍地拍了拍，拿起還沒結束通話的手機，邊套黑風衣邊說：“在哪兒，什麼品種？太強了打不過我就繼續打遊戲了。”
“草！！”電話那頭一陣大動脈破了似的呼呼喘息聲，“天橋這邊！小吸血鬼！一點都不強真的！快！老闆我跑不動了！”
吸血鬼？聞無生皺了下眉，這東西怎麼也跑到人類世界了。
“多少只？”聞無生說。
“六七只！剛好孵化了草！”
聞無生已經走了出去，聞言又折回店內，拿了把離自己最近的tt33手槍，抓了點硝酸銀子彈進口袋。
“別激怒，實在不行讓它吸。”聞無生道。
“知道了你快來！”
周允頓了頓不放心又道：“一定要來啊！”
這邊周允在街道上狂奔，幾隻翅膀沾著粘液的初生蝙蝠在低空中滑翔幾圈後迅速朝他靠攏，翅膀震動的聲音聽得人鼓膜發麻。
周允白淨的臉上已經有了兩道淺淺的抓痕，血液順著傷口蜿蜒而下，引得小吸血鬼們吱吱直叫。
周允聽聞無生的話只管往回跑，這玩意兒剛從卵裡出來餓了，想找他吸血，他要是反抗它們出於報復肯定會將他露在外面的肉咬得稀碎。
已是深夜，大街上零星幾人用奇異的眼神看周允。
“他跑的好像有鬼在追他似的。”
“你聽見沒，好像有什麼怪聲。”
猝不及防地，周允在街道拐角處撞上了行人。
“趕著投胎啊！”行人怒道。
周允回頭望了一眼天空，眼見近在咫尺的蝙蝠，一把推開行人往空無一人的黑巷子裡竄，但還是來不及了，一隻蝙蝠叮上了他的側頸。
周允剛要認命給它吸，只聽“砰”一聲槍響，側頸的尖銳刺痛感消失了，小吸血鬼被擊落在地，那顆擊中它的子彈碎裂開，炸出一小團液體，“嘶嘶”地腐蝕著它的身體。
巷子另一頭出現了個身材高大挺拔、頭髮亂糟糟卻難掩痞帥的男人。
周允後知後覺心頭狂跳，他老闆日常不靠譜，槍法也不知道什麼水準，他還真怕他一槍甩自己腦門上。
剩下六隻小吸血鬼見狀發狂就要撲上來，聞無生已先一步撿起地上那只奄奄一息的小吸血鬼，對上它鐳射筆一般細紅的眼，聲音冷酷：“我教你認槍，這把叫tt33，彈容量8發，所以快滾，不然你們7個，多的那顆賞你。”
小吸血鬼剛出生，離化人形還很遠，但已靈智不淺，聽得懂人話。
它嚇得一哆嗦，連叫兩聲，剩下六隻頓時消停了，聞無生鬆手，那六隻立馬飛過來接住它，託著它一溜煙跑了。
聞無生盯著小吸血鬼飛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居然真的是，還剛出生，說明它們實力強悍的爸媽也在這個世界。
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最近來路不明的鬼怪越來越多了。
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周允心有餘悸地擦了擦臉上的血：“老闆你槍法原來這麼吊的嘛！”
聞無生回神：“運氣好運氣好，這不是把它們嚇走麼。”
二人閒聊著正要往回走，背後忽然傳來急急的腳步聲：“就是那邊剛剛聽到槍響！”
女警朝路人指的方向看去，眼見聞無生手上的槍，頓時如臨大敵，掏槍衝過去，朝他喝道：“不許動！蹲下！”
周允急道：“這他媽——”
另一位女警追上，看見聞無生，眼中閃過愕然，第一時間用手捂住了同事的槍口：“別！”
“別誤會別誤會，玩具槍走火了。”眾目睽睽之下，聞無生配合蹲下，利索地扔了槍，擺了個投降的動作。
周允目瞪口呆：“老闆你……”能不能再沒骨氣一點。
捂住槍口的女警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冷若寒霜的臉乍然冰釋，豔光四射，給周允看愣了，這才意識到這女警有多漂亮，比起熒幕上的女明星不遑多讓。
孫晴雪朝聞無生走去，同事忙拉住她：“別過去，誰知道他說的真的假的——”
“沒事。”
“起來。”孫晴雪沒好氣道。
同事的目光仍落在那把槍上，不明白孫晴雪憑什麼讓他起來：“他——”
“他我朋友。”孫晴雪說。
“那也……”
孫晴雪把槍撿起來扔給聞無生，聞無生輕鬆接過，握著槍柄隨手拉推槍機卸彈夾，同事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過程，他已經將彈夾裡劣質塑膠殼包裹著的液體子彈全倒在地上。
同事微微心驚，他們經過專業訓練的退彈都不可能這麼快。
聞無生笑道：“tt33是金屬質地，不是工程塑料殼，你可以試一下，這槍絕對傷不了人，對了介紹一下，我是開射擊店的，有正規營業執照，各種玩具槍應有盡有，歡迎來玩。”
他從風衣兜裡掏出一沓名片，分了一張出來，殷勤地塞給孫晴雪的同事。
孫晴雪同事：“……”
原來是玩玩具槍的。
孫晴雪在一邊擔保，同事檢查完畢後只好道：“……下回別在外面嚇人。”
“我錯了我錯了。”聞無生給周允使了個眼色。
“站住！誰讓你走了！”孫晴雪轉頭和同事道，“我和他說幾句。”
聞無生暗歎這回躲不過了。
同事善解人意地退開，周允也機靈地閃人了。
巷子裡一時只剩下他二人，孫晴雪道：“我朋友那兒有個工作——”
又是熟悉的開頭，聞無生倚著牆，有點想點菸，忍住了，無奈道：“我自由慣了。”
“可你總這樣也不是辦——”
“我覺得挺好的啊，想幹嘛幹嘛，有錢就花，沒錢就掙。”
“一身本事無處施展也叫挺好？你這樣以後怎麼辦？”孫晴雪神色黯然，聞無生應該是意氣風發受人尊敬的，而不是不修邊幅流裡流氣的，他淪落到今天，可以說間接是自己造成的。
“我哪來的一身本事？”聞無生懶懶笑了，“情人眼裡出西施？”
本來還挺低悶的氣氛一下子活絡起來，孫晴雪臉微紅：“我沒跟你貧！”
聞無生感到深深的無奈，所以他總躲孫晴雪。很多事他沒法和孫晴雪說，能說他也懶得說，再說當初的事他又的確不無辜，真沒什麼可說的。
聞無生最後只能嘆道：“照顧好自己。”
回去的路上孫晴雪一直魂不守舍的，同事忍不住問道：“他是誰啊？”
孫晴雪出身名門，追她的都是富家公子哥或警草，不至於有這種不入流的朋友。
孫晴雪沒說話。
同事驚道：“不會是前任吧？”
孫晴雪似笑非笑，語氣帶著點固執：“他是我前未婚夫。”
同事是新調過來的，完全不知道這段，聞言瞠目結舌。
剛那個和孫晴雪分明是兩個世界的人，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那人除了帥，幾乎可以說一無是處。
同事匪夷所思：“他死皮賴臉追你——”
孫晴雪皺眉：“沒，我追他。”
“啊？？？”同事震驚。
孫晴雪煩了：“靈異重案組知不知道？”
聽到這個名稱，同事肅然生敬。
雖然她們從沒見過鬼怪，但鬼怪又的確存在於她們的世界，畢竟離奇失蹤和慘死的人數不是假的。
以前這個數字相對穩定，大約十年前，這個數字突然開始呈幾何倍增長。
上面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迅速成立了靈異重案組和玄學院，專門培養人才負責追蹤靈異事件，捉拿鬼怪送往玄學院研究，因此設立的靈異院校比特警院校還要難考，要求極為嚴苛，魔鬼式教學。
靈異重案組獨立於警務系統以外，因為任務兇險，人員死亡率極高，進入靈異組幾乎等於英年早逝，所以只要提起這，知情人都會對此表示最深的尊重。
因為他們是為了保護無辜之人免受鬼怪殺戮而存在的。
“怎麼提這個？”同事不解。
孫晴雪道：“他當年差點當上靈異組的新組長。”
“我天！他？等等——他真的會用槍？！”
她剛還在和男朋友發消息笑這人鬧的玩具槍烏龍。
孫晴雪苦笑：“靈校格鬥系、槍械系雙第一，玄學院院長最得意的學生。”
同事面上再無謔色：“他真的是……”
“是，所以他是我前未婚夫，組織經過我同意分配的。”
同事一時間實在無法將那些驚豔的名頭和剛才那人聯絡上：“那他怎麼變成現在這樣……”
孫晴雪明顯不願回憶。
臥室裡，聞無生戴著一邊藍芽耳機，長腿交疊架在電腦桌上，壓低聲音道：“老頭，我今天看見吸血鬼了。”
“我們也在其他地方發現了吸血鬼可能的活動痕跡，其實不止吸血鬼，還有各種鬼怪，最近這兩天不知道怎麼了……對了，忘了說正事，《鬼怪橫行》凌晨兩點零九分正式開服，組裡準備去一部分。”
“這遊戲怎麼了？”
聞無生皺眉，他前段時間去了趟沒網的深山老林，完全不清楚狀況。
“他們宣傳時提的遊戲玩家要求太詭異了，我們最近在查鬼怪來源，一點可疑的都不想放過，而且這遊戲預約玩家特別多，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真出事就是死少說上萬人的大事，到時候就怕去的那部分組員全軍覆沒，所以我希望你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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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人嗎？”
“咳，你是誰。”
“別指望我啊，我怕死，而且過兩天要月圓了，我遭不住。”
“沒指望沒指望，”電話那頭立馬改口，哄道，“組員都去了，真有什麼問題他們又不是吃幹飯的，你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進去隨便混一混，沒問題最好，就當打遊戲了，有問題再說。”
聞無生盯著左手腕上的人骨手鍊出神，片刻後道：“那行，我待會兒就上線。”
這是2047年，受制於生物技術這塊木桶效應中的極短板，人類社會並沒有發生飛躍，如今的生活和二三十年前並沒有太大區別，唯幾突飛猛進有了顯著變化的就是遊戲行業。
現在市面上最流行的是全息遊戲，只不過已經從最初代笨重昂貴的全息裝置變成了人手必備的遊戲頭盔。配合電腦，只要戴上遊戲頭盔，玩家就能全方位感受超5d遊戲體驗，做得好的遊戲甚至能讓玩家分不清現實和虛擬。
下完《鬼怪橫行》已經凌晨兩點出頭了，聞無生總算趕在正式開服前進了登陸頁面。
登陸頁面左下角的匿名世界聊天裡，訊息刷得極快。
【現在連玩個恐怖遊戲都有年齡要求了嗎，我老了】
【還有xing功能和生育能力要求，謝謝】
【讓我不得不懷疑這是個搞黃色的恐怖遊戲】
【所以現在敢等開服的都是真男人】
【還有大xx】
xx兩個字被遊戲端和諧了。
聞無生看了眼下半身，臉色詭異，立即點進遊戲官網檢視。
周允端著切好的水果獻寶似的進來。
周允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極陰的八字再加上命宮裡有陰煞，容易撞鬼，能看見尋常人看不見的髒東西，也是各種鬼怪最香甜爽口的食物。
他之前找了個道士給他看，道士讓他呆在陽年陽月陽日陽時生的男人身邊，他一直沒找著，直到偶然遇見了聞無生。這人路子野到沒邊，在科學和玄學中反覆橫跳，反正是個底細不清的奇葩神人，他就乾脆賴在他這兒不走了，免費給他當員工兼保姆保平安。
周允將水果放下，見聞無生準備玩《鬼怪橫行》，樂了：“老闆你不是從來不玩恐怖遊戲的嘛，難道也想測一下生育能力？”
聞無生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周允說：“這遊戲宣發的時候說只有有生育能力的年輕男女才能玩它，所以男同胞們都等著拿它測……咳咳，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大家都圖個樂呵。”
“……”聞無生尷尬地抹了把臉。
難怪預約玩家會這麼多，可以想見奔著這個噱頭來的玩家會有多少。
“我沒睡就是在等開服，”周允過去店內捧回自己的筆記本，“一起玩啊，你第一次玩，我帶你啊，開了開了！”
周允飛速戴上遊戲頭盔，聞無生沒來得及阻止，也只好戴上。
凌晨兩點零九分整，數萬玩家的視網膜上，猩紅的倒計時字樣變成了三行玩家須知：
【1.本遊戲年齡限入，准入玩家年齡區間：18-35歲。】
【2.本遊戲內容過於恐怖，請玩家做好心理準備。】
【3.本遊戲玩家必須擁有生育能力，男性玩家必須擁有人道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