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韋陀?!

偌大的廣場一時鴉雀無聲,似連山巔的冷風都不再吹卷。

包括顧輕衣等後世人在內,所有人的呼吸都放緩了許多,目光不離最前對坐的兩人。

更準確的說,是正襟危坐,卻比常人站立還高出半頭的大和尚。

眼神中有著驚異與駭然。

邋遢道人與佛門的爭鬥,長達數十年,眼前這兩位自然不是沒有交過手,而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只是,武功勝過,可不意味著力量也勝過!

作為當世乃至於達摩之後最為出色的佛門武僧,鬥佛印月,就有著‘在世韋陀,大力金剛’之稱。

韋陀,乃是傳說中上古佛界的護法大菩薩,身具無上大法力,而大力金剛,相傳是佛界力大第一。

能有如此稱號,印月力量之雄大自不必贅言。

事實上,其人天賦異稟,幼年即能與水牛角力,所學之神功異術,又多契合自身體魄。

其力量之大,橫練之強,縱在千多年後,都被人津津樂道。

“師父!”

不要說印月背後的一眾武僧,便是立於一旁的幾個懸空山老道,神色也皆變了。

論及武功,他們自不會懷疑自家老師,然而,與印月角力,還單手……

“他,他瘋了?!”

鐵踏法有些發怔。

以鬥佛印月的天賦、橫練,哪怕自己身懷‘巨靈’神通,也無把握能與之角力。

那不知名的小子,真把自己當成張邋遢了?

“這人是誰……”

楚天衣心中也是驚詫,但更多的還是在猜測眼前之人的身份。

甲子歲月以來,包括三國朝廷在內,諸多大勢力都在暗中傾力培養身懷道果的神通主。

可這世上哪有絕對的隱秘?

事實上,不止是懸空山,諸多大宗門在隱藏自家真種的同時,也都在打探其他宗門的情況。

以至於,雖然江湖、民間對於他們這些人渾然不知,他們自己,卻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然而,眼前之人,卻似聞所未聞……

只有陸青亭師姐弟面面相覷,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駭然。

“他是誰?”

“他怎麼知道……”

兩位懸空山的真傳有些風中凌亂,他們自然是有資格翻閱祖師的起居注的。

而起居注中記載,鬥佛印月之所以鬱鬱而終,正是祖師於懸空山巔,以力破力,將其信心徹底擊潰!

可這可是只有懸空山真傳才知道的隱秘,眼前之人……

巧合?

還是……

呼呼~

徐徐而動的寒風吹動了玄色武袍,楊獄正襟危坐,神色沉凝。

或許是神通的層級不足,亦或者是仙魔幻境中人並無命數,楊獄無法看到眼前大和尚的命數。

但他的感知何其之強大,不需要任何試探,他就明白,要退這大和尚,動武是下下之選。

故而,他只有主動出擊,以強迎強。

“常言道,老不以筋骨為能,張掌門今年年過兩甲子了,還要與老衲角力?”

印月的眼底閃過驚詫、錯愕、疑惑,卻獨獨沒有其他人預想之中被人輕視後的怒火。

事實上,他也想過以力取勝,可到底有些拉不下臉來,卻沒想到,這老道士居然主動提及。

還是說,他已然跨過那道門檻了?

“如何?”

楊獄發問,實則,大和尚的反應,他已有著預見。

張邋遢的前半生,極盡耀眼,以至於到了他年老之時,再無人敢挑戰他了。

自己主動開口,以‘弱項’迎其強項,這大和尚絕沒有拒絕的道理。

“老衲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

印月合十雙手,輕誦佛號。

錯愕歸錯愕,疑慮歸疑慮,他還是點頭應下了,他也別無選擇。

因為眼前的老道士,是真真正在的天下第一。

他縱然抱有必死之心,卻也明白,想要打斷這老道士積蓄多年的大勢,必然要另闢蹊徑。

呼!

話音未落,這身材厚重,如門如牆的大和尚已然起身了。

他的僧袍獵獵而舞,好似劇烈鼓動的風箱,震衣而響,一眾圍觀的武林人士紛紛讓開,遠遠後退。

“張掌門,你是當世之高人,武功之強,直追我禪宗達摩祖師,當世再無任何人可比肩!”

洪亮如撞鐘般的聲音遠遠迴盪,攪動著山巔的風雲都為之翻湧沸騰,讓一眾人連連後退。

“與你相比,老衲好似螢火,也只有這一身八十載苦修出來的橫練,勉強能入大宗師之眼……”

吼!

一式天龍吟,響徹山巔,似是平地起驚雷,狂風驟起。

一時之間,懸空觀內外飛沙走石,大片的灰塵被翻湧的音波排空,聲勢之浩大,讓一眾武林人士一退再退。

在場之人不乏高手,其中甚至有著各家各派的祖師級人物,可仍是被震的氣血翻滾,一下倒了數十人之多!

“天龍吟。”

近距離感受這佛門第一音波功,楊獄的長髮都被吹的後仰,衣衫盡舞。

武道非仙道,古不如今乃是共識,換而言之,同樣的換血大成,相隔千年,或許就有不小的差距。

宗師如此,大宗師也是如此,武道從來不是一成不變,前人崎嶇開路,後人自然一片坦途。

歲月流轉,武道的高度,是一直在升高的,層出不窮的人傑天驕,一點一滴的拓寬著武道的廣度與高度。

但這不是絕對!

總有一些人,是能夠超乎時代掣肘,取得超乎當世人想象的巨大成就。

陸沉如是、達摩如是、張邋遢如是,而這鬥佛印月,同樣是這樣的人。

他或許及不上前三者,可他的成就之高,卻絕不遜色於後世的大宗師,甚至於,更強!

譁啦啦!

在楊獄的注視之下,這大和尚緩步後退,好似山嶽橫移,陽光被他魁梧的身軀遮擋,投下巨大的陰影。

似如江湖滔滔也似的血液流動聲透體而出,那一身強橫非人的筋骨摩擦,更是發出悶雷般的炸響。

駭人級的血氣蒸騰擴散,直好似一輪散發著無窮光熱的大日降臨山巔,拔升了方圓十丈、數十丈,乃至於更遠範圍的溫度。

肉眼可見,因山巔寒冷未消融乾淨的積雪,就似被烈日暴曬一般,氣化消失。

而遙遙旁觀的一眾人,更覺呼吸都變得滾燙,不得不催發內息、真氣以抵擋。

“鬥佛!”

鐵踏法是所有人中,唯一沒有後退半步的人,他的筋骨在絞動摩擦,血液也在響。

這樣強大的血氣,這樣驚人的體魄與橫練,讓他心如擂鼓,幾乎無法剋制自己的衝動。

他的眸光炙烈,神色卻有些恍惚。

這一瞬間,他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眼中唯有那如山脊般矗立於前的印月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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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和尚長身而立,氣勢強烈到無法直視,一言不發,彷彿天地之間再無他物,只有他,

如一尊大佛立於當世,橫亙山巔,展現出稱霸現在的巨大力量。

咔擦!

那是石板裂開的聲音,一經響起,就連綿不絕,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千百塊巨大地磚,已盡數龜裂開來。

似也無法承載如此巨大的力量。

“呼!”

這是悠長到了極點的呼吸聲。

印月立於山道之前,先是吐盡胸中廢氣,又自長長一吸,他的呼吸,同樣強到匪夷所思。

一口氣吐出,整座山巔飛沙走石,風雲漫卷,而那一吸,更好似傳說中的大妖在施展神通。

強勁的吸力讓遙隔十數丈之外的一眾武林高手,都覺有些站立不穩,山道前後的草木更是直接斷折!

轟!

一次呼吸之後,印月和尚盡斂氣血、真罡、真氣,整個人自煌煌如日,瞬間變得樸實如礁石。

譁!

下一瞬,在刺耳到了極點的音爆還未傳蕩之前,已然跨過了數十丈距離。

如拔地而起的高山,重重的撞了過去,那是摧枯拉朽,足以讓當世任何人都為之色變的巨大威勢。

“今日,印月斗膽!”

轟隆!

地動山搖也似的雷音轟鳴之間,印月雙手合十,將那駭人級數的血氣、真罡、巨力,盡數合攏在雙掌之間。

繼而,躬身:

“請真人,受我一拜!”

童子拜佛!

這是一個簡單到哪怕剛剛剃度的小和尚做出來都毫不費力的動作,簡單到根本不能算是武功。

可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在那無與倫比的巨力催使之下,同樣可怖到了極點。

遙遙旁觀的一眾人只覺眼前一黑,好似眼前的懸空山整個倒轉了過來,如隕星下墜、蓋壓!

“這麼兇猛?!”

劇烈的音波與颶風之中,幾乎沒有人能夠平靜以待,陸青亭等後世天驕更是神色動容。

“這是角力?!”

顧輕衣的聲音都有些失真了,這樣的招式,換位處之,她自問除了退,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可,這樣的素對與力量,這樣的意志與剛強,真的能避開嗎?!

一片悚然之中,只有楚天衣的眼神始終不移,盯著那‘大敵’:“你要怎麼辦?!”

“好和尚。”

面對如此強烈的氣息,所有人都無法穩穩站立,而首當其衝的楊獄,更是承載著超乎想象的巨大壓力。

單以體魄論,他在後世所見過的大宗師,全無一人可以與之比肩。

縱是那位被林道人捶打多次仍不減戰力的六扇門神捕斷啟龍,都要差了一籌還多。

這一式‘童子拜佛’,在眼前這大和尚的手中使來,不遜色於任何神功絕學了。

哪怕,他並未催發真氣,並未施展武功,但這樣至陽至剛的力道之下,似也根本不需要武功招式了。

一力,破萬法!

呼!

相比於印月和尚的聲勢浩大,楊獄的聲音似乎小到只有那麼幾個人可以聽到。

然而,就在他話音吐露的瞬間,那攜山嶽橫壓之勢下拜的印月和尚,瞳孔突然一縮。

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掌突兀出現,托住了他合十下拜的雙手:

“大師,何必行此大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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