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弓刀取天下……

望著河畔巨石上神采飛揚的少年,王牧之神情有著剎那的恍惚。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這樣?

自信掌中劍,胸中筆墨可定天下,可……

“紅塵大染缸,亂世盡汙穢,哪由得你不染塵埃,乾乾淨淨一身白……”

王牧之喃喃了一句。

不再言語其他,他長身而起。

嗡!

時值傍晚,夜幕已黯,但隨著王牧之起身,一抹白光就自其盤膝而坐的大石之上泛起。

“這是?”

楊獄眸光一震。

就見得那豪光大放,頃刻之間,已輻射十丈,好似開閘的洪水一般,向著四周蔓延而去。

“這便是,生死簿所在的仙魔幻境了。”

豪光之中,王牧之一步踏出,率先踏入翻湧的霧氣之中:

“你可來,也可不來!”

呼!

楊獄也自起身,他閉目感應了一瞬,也自踏出,雲霧翻湧之間,他只覺身體一輕,好似穿過了一層薄膜。

“生死簿……”

踏入雲霧的瞬間,楊獄的身子就是一輕,好似整個人踩踏雲霧升上了高空,他催發了通幽,更極盡感知之能。

譁啦啦!

似有潮水翻湧,楊獄心中一震,通幽狀態之下,雲霧在他眼中近乎於無,恍惚間,他似看到了諸般氣機糾纏。

這是,

“歲月的氣息……”

楊獄心中喃喃,他想要看清這些氣機,可受限於通幽的層級,卻無法看到更為深層。

直至某一瞬,他心有所感,猛然回望。

嗡~~

似有玉鍾在耳畔響徹,隱隱間,楊獄好似看到了一座坐落於萬丈山巔的古老道觀。

以及,從天地各處,齊齊騰起的七十二道白光。

白光如柱如狼煙,直衝鬥牛,以一種他此時都說不清道不明的方式拱衛這那座道觀。

“符陣?”

楊獄心中念頭不及轉過,巨大的轟鳴已然將她入目所及的一切盡數震成混沌。

但最後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那一道道沖天而起,常人不可見的白光之中。

分明有著不少人影。

或老或少、或男或女、或僧或道……

“王老賊!”

最後的最後,是一手持大刀,自天而地,劈向雲霧,最後,卻面露錯愕的紅影。

這憨憨……

……

……

定安道,地處中原,比鄰西北、嶺南、東越,靠近歷朝歷代的中樞定鼎地‘乾元道’。

因其境內少山而多平原,有著天下糧倉之稱,加之四通八達,可策應四方,算得交通要道。

故而歷朝歷代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甚至有著‘得定安者得天下’的說法。

晨輝破曉,紅日東出,燦燦金光照破雲海,揮灑八方大地,消融著積雪與寒冷。

定安城,仰嘯堂。

楚天衣憑窗而立,俯瞰古城風貌,目之所見,耳所聞聽,盡是迥異於現世。

“這就是仙魔幻境嗎……”

楚天衣喃喃自語,不無震撼。

眼前的所見所聞,幾乎讓他以為自己真來到了一千兩百年之前,那個佛門大盛,懸空未立的年代。

他通讀道藏,雖醉心武道劍法,可對於身處的這個時代,還是有著瞭解的。

這個時代,曾被無數後輩武人稱之為武道盛世。

而這一切的開始,就是那個被開革出大蟾寺門牆的小沙彌……

“邋遢道人啊……”

耳畔,是與現世大相徑庭的口音,楚天衣心中所思所想,卻俱是那位道門大宗師的記載。

彼時的大蟾寺如何都想不到,就是那麼一個被干戈出門牆的小沙彌,會在短短百年時間,就將道門拔升到與興盛千年之久的佛門比肩的高度。

更一腳將禪宗祖地,大蟾寺踢落神壇!

只是……

“難怪掌教說這是一場大造化……”

許久之後,楚天衣輕出一口氣,能夠與武道盛世的群雄爭鋒,自是大造化。

呼!

心念一轉,楚天衣就要催使神通,突覺異樣,本欲落座的身形微微一頓。

他此時所在的仰嘯堂,本是定安城中最高的酒樓,於此下望,可俯瞰小半城郭。

此時一眼望去,就見得遠處的長街一陣騷動,一明顯高過路邊行人一頭不止的昂藏大漢跨步而來。

來人的身形極高極大,或有九尺更高,黑色武袍未曾遮住的,裸露在外的體魄,好似精鋼鍛打,玄鐵澆築,雄壯的不可思議。

他大踏步而前,氣焰如火,肩抗一柄比起身形更高更大的大刀,氣勢強橫到寒風、飄落的積雪都遠遠避開。

“滄海城的‘巨靈玄功’?”

楚天衣的心中微動,就聽到樓下傳來的,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熟悉聲音:

“滄海城立派不過七百年,這個時代怎麼也有?”

“師姐……”

一層之隔,陸青亭苦笑一聲,卻也來不及阻止。

唰!

顧輕衣的聲音很輕,卻還是引來了大漢的注意,那昂藏大漢目光如電,掃過仰嘯堂,聲如洪鐘:

“太陰無極?懸空山的小娘皮,你們也來了?”

砰!

音波炸開,氣浪翻湧,那大漢的話音未落,一枚酒杯已當空襲來,炸開大片水光。

“好凶的小娘皮!”

大漢大笑一聲,五指箕張,穩穩的將那酒杯接在手中,晃了一晃,就自一飲而盡:

“好酒,好酒!”

話音未落,他雄壯的身子就是一晃,狂吐起來,腥臭之氣,一時瀰漫長街。

“你!”

大漢勃然大怒。

仰嘯堂中,已傳來笑聲:“大鐵牛,你師孃沒告訴你,出門在外不要亂喝東西嗎?”

“你下毒!”

大漢面色一沉。

“還不謝過姑奶奶不殺之恩?”

顧輕衣立於視窗,搖晃著酒杯,心中也不無驚訝於這大鐵牛的警覺。

能喝了她的酒而不倒的,可沒有幾個。

至少,她身邊這位師弟,就辦不到。

“鐵兄息怒。”

大漢怒欲拔刀,突覺眼前一花,一英俊小道士已然來到身前,拱手作揖,連連致歉。

“神行?!”

鐵踏法眼皮一跳:

“你是懸空山的陸青亭?”

“回鐵兄,貧道正是陸青亭,樓上的,是我家師姐,顧輕衣……”

陸青亭滿臉歉意。

“陸青亭、顧輕衣、鐵踏法……”

掃了一眼街上吵嚷的兩人,楚天衣心中一動,這幾個名字,他並不陌生,但也談不上熟悉。

這些與他一般,皆是各門各派這些年中傾力培養,以待天時的‘真種子’。

只是……

【……你立於窗前,看到了幾個與自己一般的外來者,猜測他們的神通……】

【你施展神通,有心試探幾人……】

【……一番交手試探,你對三人頗為重視,也知道了他們的神通……】

【……巨靈神通……神行,以及……】

【你忘記了顧輕衣的神通……】

“???這還能忘?!”

楚天衣瞳孔一縮,心中升起莫大的忌憚。

“樓上的,還藏個什麼?”

樓下傳來的聲音還未落下,前一刻還在街上、樓下的三人已然聯袂而至。

“我道是誰,原來是鑄劍山莊的楚兄!”

顧輕衣微微一笑。

天下間,最為強大的情報組織,是朝廷的兩廠一衛一門,而江湖武林中,則是爛柯寺與懸空山。

眼前之人是誰,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只是,

這些混賬沒安好心啊,一個兩個的,都來打秋風……

心念轉過,幾人也寒暄完畢,她不著痕跡的遞了一杯酒上去:

“咱們能在此處相聚,也是有緣……”

‘這女冠不安好心……’

楚天衣眼皮微跳,微笑拒絕,只道自己習劍,不能飲酒。

顧輕衣也不勉強,放下酒杯。

接下來,幾人相互試探,摸著底細,半晌後,還是顧輕衣率先發難:

“幾位是有心來此,還是機緣巧合?來此,有何貴幹?”

“這……”

鐵踏法面色微緊,這仙魔幻境到底是懸空山祖師所留,外人來此,到底有些犯忌諱。

但他沒有法子說謊。

只能在楚天衣驚詫的眼神中回答:

“為了今日,鐵某等了一年還多!此次前來,不但要與群雄爭鋒一試武功,更要尋一件寶貝……”

“……”

大個子的實誠,超乎了在場三人的想象,顧輕衣反應最快:

“你所持之戒為‘謊’?”

“不錯!”

鐵踏法本來還有些臉黑,此時就十分坦然,承認下來,不過,還是解釋了一句,並不是為了貪圖貴派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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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某此來,也只為磨礪劍法,不會貪圖貴派傳承……”

楚天衣也道。

“諸位如何做,實與本派無關。祖師既然選擇在多處留下痕跡,就不會在意……”

這時,陸青亭開口了。

他瞪了一眼自家師姐,隱隱間想起了些什麼……

“胡言亂語!”

顧輕衣瞪了他一眼。

幾人本不熟悉,氣氛又不是很好,是以沒多久,楚天衣兩人就起身告辭。

“祖師留下多少處通道?怎麼一天不到,就碰到兩個?”

顧輕衣皺眉。

“應該,應該很多吧?”

陸青亭還在回想自己到底忘了什麼,聞言,有些心不在焉:

“師姐,咱們去哪裡?”

去哪裡?

顧輕衣一琢磨,眼神就亮了起來:

“這些人縱再有什麼收穫,難不成還能大過咱們?不管他們了,咱們,去見祖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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