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在看到是條狗之後, 殷長夏緊張的情緒得到了短暫的緩和。

只是驚悚感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消除,在狹長的樓道中蔓延,裹著潮溼的黴菌氣味, 每次深呼吸都在爭先恐後的湧入四肢百骸。

殷長夏:“抱歉……是我太多疑了。”

鄭玄海低沉的說:“很正常,遊戲裡危險遇得太多, 就會出現類似這種反應, 所以很多玩家才會在一個遊戲之後, 休息好久才敢再次踏入遊戲。”

神經緊繃到極限之後,有人剋制自我,有人徹底放縱。

家園的規則太過弱肉強食了。

沒有一個人能得到喘息。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會選擇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將壓力轉嫁他人。

——掌控者鐵則。

鄭玄海默默朝著殷長夏望去,眼神晦暗難明。

他和大部分人不一樣。

尤其是陸子珩。

明明這兩人是兄弟, 所作所為卻不太一樣。

焦興凱死的時候,是想告訴他這個吧?

鄭玄海微垂著眼眸,下意識的深吸一口煙, 兩指之間才發覺空蕩蕩的,他已經將煙盒都扔了啊。

殷長夏:“對了, 之前借了你十幾年的陽壽, 如果家園允許,我會儘量還你一部分。”

鄭玄海猛然抬眼,心頭的情緒翻湧了起來。

還一部分?

殷長夏的每一個字眼都重重砸在鄭玄海的心上,令那股酸脹的情緒在緩緩發酵,並以極快的速度開始增殖繁衍。

鄭玄海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猶如洪鐘那般。

這何止是不太一樣!

天壤之別!

這下子家園還有哪一個掌控者比得過殷長夏?

鄭玄海滄桑的眉眼裡染上了笑意:“走吧,別耽擱了!”

殷長夏點了點頭:“繞過這只狗吧,畢竟是棟老樓,有住戶養小動物也不奇怪。”

疑神疑鬼可不行, 會降低判斷力。

唐啟澤和鄭玄海點了點頭。

他們今夜的目標可是秦叔!

三人正準備繞過那只狗,沒想到它反倒跟在殷長夏的身後,不叫也不離開。

殷長夏:“……”

真的有點奇怪!

殷長夏再度回過頭,認真觀察著那只狗,卻發現那狗走得十分緩慢,連眼瞳都是灰色的,猶如蒙了一層霧。

等到那只狗終於走到了殷長夏腳邊,便聳動著鼻尖,仔細分辨著氣味。

這種嗅的姿態,總讓殷長夏覺得眼熟。

天空陰雲密布,互相重疊,壓得天空沒有半點的光線。

樓道裡更暗了,像是身處於混沌漆黑的墨汁。

這些黑暗,將原本可愛的東西,也給扭曲得陰森可怖。

那種詭異感油然而生,令殷長夏呼吸微微紊亂,大腦一時半會兒竟分辨不出,這只狗到底是不是威脅?

殷長夏:“別跟著我們。”

狗:“……”

兩人大眼瞪小眼,殷長夏總覺得這只狗的眼睛看不清。

它不吵不鬧,耳朵裡滿是鮮血,還有一角像是被人用刀子給劃開。

唐啟澤默默道了句:“遊戲裡的人也忒變/態了吧,竟然對一隻三個月大的狗下手,還剪壞了它的耳朵。”

殷長夏微怔。

難怪連別人的警告都感知不到,像是沉溺在自己的世界當中似的。

唐啟澤蹲下身,想要摸一摸這只狗。

哪知道狗一臉的冷漠,原本狂擺的尾巴,瞬間僵直了。

唐啟澤:“!!!”

沒有褲子,連狗都不理他了嗎?

內心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殷長夏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聲:“你都說了這只狗耳朵壞了,反應當然不比其他狗了,你也別受傷了,它對別人也沒反應啊。”

殷長夏笑著,也蹲了下來。

狗立刻朝殷長夏的方向襲去,趁機趴在了他的雙腿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不熱情、也不冷漠。

只是剛剛僵直的尾巴,又重新狂擺了起來。

頻率快得驚人。

唐啟澤一臉受傷,錘著自己的小胸口:“你看這就是差別!不是我沒愛心,而是它不稀罕我。”

殷長夏沉默了,哪知道自己這麼受小動物寵愛?

這不應當啊?

動物都是最能感知到福禍的,他從小就厄運纏身,狗看見他就朝他吠,貓看見他就束起身體,如臨大敵。

殷長夏還沒能享受過這類待遇。

他瞬間站起了身,感覺到這狗不簡單:“別碰那狗,一定是遊戲在陰我們!”

狗:“……”

纏?

纏不上。

唐啟澤摸了摸後腦勺:“我怎麼覺得它一臉計劃失敗的無助樣子?”

殷長夏警鈴大作,小虎牙緊咬:“絕對是狗日的遊戲使詐!”

正常劇本一定是殘疾狗遇上善良的少年少女,把它撿回去,然後治癒它。

可惜啊……

這裡是逃生遊戲。

誰嫌命長?大可以試試。

唐啟澤搖了搖頭,覺得這只狗有點可憐。

偏偏遇上殷長夏。

唐啟澤就很氣,有時候覺得機靈的殷長夏也賊可愛了。

狗:“……”

但可憐是可憐,繞著走還是得繞著走。

三人很快便離開了樓道,連忙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遊戲上。

這幾天的死人,讓樓內燒紙的人也多了起來。

空氣裡迴盪著那種燒焦的氣味,還有些未燒完的灰燼,散在空中,飄到了皮膚上,留下一團漆黑。

殷長夏覺得皮膚有些癢,拇指一擦,便是一道燃灰後的灰印。

他的膚色本就像是雪養出來似的,病態蒼白,這樣一擦,好像為他整個人染上了一絲人間的香火氣。

三人快要抵達了秦叔的房門外,殷長夏穩住自己的聲音:“等會兒要試秦叔的話,報李睿民的名字!”

唐啟澤:“那個眼睜睜看著楊愛被玷汙的自卑男?”

“嗯!秦叔之前說,三十年前的事,他也在查。”

殷長夏悄聲說,“我們得到的資訊當中,很有可能有一部分他沒能拿到手。”

的確是個好主意!

唐啟澤眼睛微亮,便點了下頭。

咚咚咚——

門很快就被敲開了。

屋子裡傳來某個聲音:“誰啊?”

殷長夏:“秦叔,我們是想來中止租房合同的,這樓裡死了太多人,瘮得慌……”

房子裡一如既往的緩慢,隔了足足四五分鍾,才聽到他穿好了衣服,緩步開啟了房門。

裡面很暗,暗得還不如走廊。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撲面而來的寒氣翻湧。

殷長夏總覺得隱隱有些古怪:“秦叔,你怎麼不開燈呀……”

秦叔把手背在了身後,像是藏著什麼東西似的:“人老了,就睡得早,睡著了開什麼燈?”

他眼底浮現幾道精光,很快又恢復正常:“進來吧。”

三人沒想到這樣順利,之前分明這個小老頭死活不願意同他們接觸的。

想起小老頭上次還警告他們,如今事情這麼順利,也為他們節省了不少時間。

唐啟澤樂呵呵的說:“秦叔,這麼晚了還打擾你,真是謝了。”

殷長夏卻沒有動。

秦叔的嘴巴一張一合:“不是想進來嗎……”

唐啟澤:“沒、沒,我進啊!”

話音剛落,殷長夏便將唐啟澤猛然朝後拉了一下。

刀子的暗光出現在三人面前,小老頭竟然死命朝前一劃!

殷長夏:“是鬼上身!”

唐啟澤一臉的驚悚,如果殷長夏慢上一步,他的腦袋就要沒了!

小老頭嘎嘎的笑了起來,眼瞳開始發暗,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神色,皺巴巴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爬滿了屍斑。

小老頭的行動變得異常迅猛,拿起刀死命的朝前一砍。

不知道是什麼刀,竟然猶如切豆腐一樣,輕易就把牆壁都削開了,連刀片也嵌了進去。

殷長夏驚悚的看著這一幕,又立即反應了過來,他們不能跑,得去裡面查到最後一個線索!

小老頭的刀好像卡在了牆壁裡,雙手朝外拽著,都沒能把刀給拽出來。

他似乎有些發怒,擰著頭望向了他們,嘴裡吐出難聞的腐臭氣息。

就像是一個死人!

“快進去!”

隨著殷長夏一聲大喊,三人趕忙進入到房間裡,猛地將大門死死關閉。

唐啟澤嚇得半死,還沒能理解現狀:“秦、秦叔他……”

鄭玄海手指微僵:“鬼上身,而且……像是今晚沒出現的殺人狂。”

唐啟澤:“窩草!”

殺人狂怎麼會選秦叔?

殷長夏早有猜測,並沒有唐啟澤這麼震驚。

但有一個困惑點。

殷長夏:“那把刀……?”

鄭玄海:“初步看是詛咒之物,切東西才會猶如切一塊豆腐那樣。”

詛咒之物!?

殷長夏身體微顫,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詛咒之物的時候——便是紙人肚子裡爬出的那些蜈/蚣!

不能觸碰。

腦內想起警鈴,全身心都叫囂著危險。

殷長夏嘴唇泛白:“快找!”

這可真是必須應該抓緊一分一秒啊,不管是外面的危險,還是四小時的時間,都耽擱不起!

三人沒了仔細搜查的心情,只得粗暴的將屋子翻箱倒櫃。

屋子裡哐當直響。

所有東西都被翻了出來。

那把刀已經被小老頭給□□了,重新拿到了手裡,一把砍在了門上,直接刺穿了大門。

殷長夏一邊緊盯著這一幕,一邊瘋狂尋找線索。

太嚇人了,切不鏽鋼的大門也跟切豆腐一樣嗎?

他立即就聯想到了自己,倘若被那把刀刺中,身體的硬度還不如那扇防盜門呢!

單薄的身體就跟個西瓜似的……

恐怕沒兩刀就會切成幾瓣。

殷長夏渾身抖了兩下,原本就沒停下來的手變得更快。

單身二十二年,手速就是很逆天。

櫃子已經完全被拉開了,根本找不到任何線索。

唐啟澤都快被嚇哭了,久蹲在地上,腿也開始有些麻了:“嗚……”

剛嗚了一聲,結果唐啟澤就聽到殷長夏比他哭得還大聲:“嗚嗚嗚嗚嗚!”

唐啟澤:“……”

我不害怕了,真的。

負責搜查裡屋的鄭玄海,突然大喊了一句:“你們快進來!”

有發現了?

呈報兇手需要證據,如果能找到,他們就立馬離開這個鬼地方!

殷長夏和唐啟澤連忙奔向了臥室裡,還未來得及高興,卻被眼前這一幕給震驚到了。

鄭玄海沉重的說:“之前殺人狂的屍體不見了,我們不是推測被人給鞭屍了嗎?”

殷長夏:“……嗯,應該是很愛楊愛母女的人,才會在三十年後追兇報仇。”

鄭玄海手都在發顫,拽住了床單的一角,然後猛然間拉開。

——是電鋸。

帶走殺人狂屍體的人,果然是秦叔!

殷長夏大氣也不敢喘,只覺得從床上傳來的陰寒,快要把他整個人淹沒。

他像是溺水在一萬米的深海。

那張床就像是它的培養皿那樣,電鋸上的舌頭更多了,跟雨後森林裡冒出來的蘑/菇似的,還在不斷向四周延伸。

唐啟澤快看吐了:“這什麼克系怪物啊!”

殷長夏:“……”

就是很克蘇魯。

三人不敢再看,不約而同的瞥開了眼。

此刻大門已經被詛咒之刀劈開了,小老頭動作靈敏的朝著臥室襲來。

小老頭陰沉著臉,整個人都被臭氣所籠罩:“又是你們,總是阻撓我!”

鄭玄海臉色發青,踢了腳臥室的木門,便將整個房間鎖死。

他又推來了床頭櫃,將那扇門堵住。

堵得了一時,堵不了一世。

連防盜門都撐不了幾分鐘,這木門又能撐得了多久!?

殺人狂到第六夜都這樣兇狠,更別提即將來臨的第七夜了!

殷長夏儘量穩定著自己的情緒:“確定兇手需要呈上證據,別急,還、還有點時間,趕緊找找!”

唐啟澤和鄭玄海欲哭無淚,都這種時候了還得找線索呢。

唐啟澤:“不能拿電鋸嗎?這都是鐵證了!”

殷長夏:“你敢拿?”

唐啟澤:“……”

他又把目光望了過去,覺得電鋸幾乎已經不能稱之為電鋸了,像是蘑/菇下面腐朽的木樁,只是為了給那些舌頭提供養料。

誰要是敢拿,誰就是傻逼!

他們不敢有半點耽擱,繼續在臥室裡,翻箱倒櫃的找了半天。

床鋪的正下方,是一個火盆,像是剛剛把什麼東西給燒掉了。

殷長夏有些奇怪,準備伸出手去……

唐啟澤立馬拉住了他:“哎,你皮兒嫩,很容易燙傷的。”

關愛弟弟從小事做起!

唐啟澤也顧不上燙了,貓著手把裡面微微露出一角的東西掏了出來。

那是被無數灰燼掩蓋的一張老照片,燒沒了大半,卻還是能看清上面的影象。

一個嬰兒的照片。

還有一大堆的信。

殷長夏緊張的注視著這張照片,緩緩吐出一大口濁氣。

線與線、點與點,完全連接起來了。

“楊愛生母,也就是楊真,是因為師生戀才退學的。”

“那件事情鬧大之後,楊真的母親訛詐了秦叔家,讓秦叔正在醫院治病的母親選擇放棄治療,拿錢來賠給了楊真家裡,想要堵住他們的嘴。”

“可那家人越來越貪心,到最後秦叔賣了家裡的房。可拿了錢過後楊真家裡人的嘴臉卻變了,以此為要挾想要更多的錢。”

“秦叔的母親病逝,父親也因為受不了兒子被辭退和妻子死亡的雙重打擊,他不想遭受白眼,便跳河自殺了。”

“秦叔被迫離開老家,楊真在此刻終於擺脫家人束縛,卻發現自己把他害得這麼慘。”

“楊真便逃了,而後生下了楊愛。”

殷長夏眼神微閃,悲劇的發生真是一環扣一環。

這個故事令人感到沉重,他加快了語速,道出了自己猜測的所有。

“從秦叔的視角裡看,他的確愛著楊真,卻過不去心裡那個坎兒,也不知道楊真沒打掉孩子。”

“他一輩子沒有結婚,愛與恨同時撕扯著他的心。”

“可直到後來,他才發現這個牽扯了他一輩子的女人,早已經死了,所有恨意在那一刻泯滅。”

“愛與不剋制,催生了這個悲劇。”

故事的拼圖終於齊全了。

三人窺探到了全貌。

殷長夏終於弄懂了當初困惑在心底的問題——

楊愛的母親,為什麼要把孩子送給陳家撫養?

大約是楊愛生母那邊的家人,在輕而易舉的得到了賠償款之後,便想再次拿孩子要挾。

所以楊愛的母親才逃掉了。

她又覺得自己是拖累,再加上害得秦叔家破人亡,不僅工作沒了,名聲沒了,家也沒了,便不敢和秦叔見面。

秦叔孤身一人幾十年,又偶然間買下了老樓,才發現了事實的真相。

“所以,秦叔才說,他也在查。”

“是殺人狂自己露了馬腳!他按捺不住想殺人的快/感,就抓了顏艾和尹安兩個女孩下手!”

“這就是事件重演的原因。”

他們久久未能平靜,像是見證了一場大戲的謝幕。

那種沉悶的餘韻,像是一滴墨,在心頭緩緩泅開。

殷長夏還記得,唐啟澤之前說鬼都是真實的?

那這些遊戲世界,是以那些鬼魂的記憶,虛擬組裝出來的?

一想到這種故事是真實存在,殷長夏便止不住惡寒。

其中最讓人感到不適的,就是那個猶如下水溝的老鼠似的,窺探著楊愛被人玷汙的李睿民。

日記本上寫過——

[她被玷汙了,我就能配得上她了。]

是個父親看到這句話都要腦/溢/血!

屋內十分安靜,窗外轟隆一聲,雷光再次閃爍了起來。

這種快要撕裂空間的巨響,其中還伴隨著殺人狂不斷用刀子劃開大門的聲音。

殷長夏不再耽擱,收起了那張作為證據的照片:“殺死素描畫上五個男人的兇手已經清楚了,你們記好——”

唐啟澤和鄭玄海輕輕點頭。

“第一個男人和第三個男人,死於楊愛生母之手。”

“第二個無頭的男人,死於偷龍轉鳳的李睿民之手。”

“第四個男人是殺人狂,死於電鋸之下。”

“第五個男人是小賣部店主……死於秦叔之手。”

秦叔之手四個大字,令一股陰森詭秘之感,瞬間從腳底直衝腦門。

他們驚得肌肉緊繃,不自覺的蜷縮腳趾,汗毛四立。

唐啟澤突然發問:“那唯一活下來的李睿民呢?”

殷長夏:“應該還藏在老樓裡,卻一直沒有露臉,想必秦叔也不清楚李睿民這一環,以為已經報了仇,才會選擇把照片燒掉。”

想到這裡,殷長夏像是抓住了關鍵,朝門外大喊。

“秦叔,你真的忍心仇人佔據你的身體?就是你身體裡的那只鬼魂,玷汙了你女兒!”

扎進門裡的那把刀,突然沒再繼續了。

殷長夏聽到門外一陣刀片咣噹掉在地上的聲音,隨之而來便是痛苦的掙扎聲音。

門被開啟了,一堆雜物堵在門口處,是剛才鄭玄海乾的。

小老頭捂著自己的頭,眼神赤紅的喊:“快走!”

殷長夏腳步沉重,從臥室裡的雜物堆爬了出來,立即將秦叔手上的利器一腳踹走。

然而剛接觸到刀子,殷長夏的那只鞋就被染上了一層不祥的黑色。

是詛咒!

殷長夏果斷脫下了鞋,扔到了角落裡。

刀子只在秦叔的手裡是鋥亮的,一離開秦叔的手之後,就變得異常暗淡。

慶幸的是,詛咒消失了!

三人松了一口氣。

可秦叔卻不是完全拿回了自己的身體的掌控權,在失去手裡的詛咒之物後,他死命的往房間裡爬行著,目標好像是屋子裡的電鋸!

三人頓時一驚,剛剛鬆懈的神經再度緊繃。

殷長夏:“阻止他!”

鄭玄海猛吸了一口煙,吐出菸圈的同時,煙霧鬼也環繞在小老頭的四周。

他的載物是最低等的,已經使用不了多少次。

但現在不是節約載物的時候。

還未到第七夜,電鋸作為增強和催化殺人狂鬼魂的同時,自然也受到遊戲規則的保護。

無法摧毀便只能阻止!

秦叔被煙霧鬼包裹著,只顫巍巍的從喉嚨深處透出一句話。

“快……”

最後那個‘跑’字尚未說出口,電鋸便像是活過來似的,竟然主動朝著秦叔的方向爬過來。

這一幕著實嚇壞了三人,他們想過殺人狂會掙扎,會想盡一切辦法拿到電鋸,卻怎麼也預料不到電鋸會主動爬過來!

秦叔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在電鋸即將爬來時,拼死伸出右手,狠狠戳到了眼睛上。

“啊啊啊——!”

他不願把身體交給玷汙自己女兒的兇手,想以這個辦法,至少影響到視野。

不止是報復,也為殷長夏他們爭取一線生機。

在那只手拽住電鋸的同時,殺人狂突然發出一聲鬼笑。

“小兔子……”

“別掙扎了。”

可真是太湊巧了,他之前因為力量不足,連鬼上身都做不到。

之後陸續死了幾個人,力量便源源不斷的湧來。

殺人狂第一時間,就想拿回自己的電鋸。

他選中的第一個人,自然是秦叔!

可這小老頭掙扎得厲害,好不容易制服了他,還未拿到自己的電鋸時,又聽到殷長夏敲門的聲音。

殺人狂將計就計,打算藉著小老頭的身體殺了殷長夏。

哪知道……

殷長夏卻不受騙!

殺人狂和電鋸的結合,讓眼前一幕變得更加陰森可怖。

遊戲規則的加護,令兩者的怨氣相結合。

殺人狂的手快要長在了電鋸之中,連皮帶肉,密不可分。

而那個電鋸也像是有了血肉做依託,從此活了過來,同殺人狂一起發出嘻嘻嘻的笑聲,無數聲音上下齊奏。

嗡嗡嗡——

那是電鋸在不斷加大功率的聲響。

雖然……殺人狂的確還無法徹底使用電鋸,必須要等到第七天,才能吸收電鋸裡面的所有怨氣,但對付殷長夏他們還是綽綽有餘。

熟悉的嗡嗡聲再度響起,令殷長夏的表情變得凝重。

拿起電鋸的殺人狂如虎添翼,快要擊退煙霧鬼。

情況越發危急,三人只得暫時退後。

然而殺人狂卻以更快的速度襲來,令他們不得已一退再退,飛快的向著夜色濃濃的走廊而去。

殺人狂的眼睛受到了影響,似乎一時半會兒還未跟上來。

三人悄悄躲在暗處,殷長夏猛地錘了下牆壁,表情十分難看。

殺害者上了受害者的身。

再沒有比這更惡劣的事情了。

與此同時,三人聽到了遊戲的聲音——

[回魂夜還剩最後四小時,請問殺死五個男人的兇手是誰?]

[請注意,回答時不得空口胡說,需要答出相對應的證據,以及至少持有一個證據。]

[題目答對者,即可拿到通關鑰匙。]

通關鑰匙?

三人目目相覷,飛快的在心裡作答。

終於來了!

遊戲的問話,令所有藏匿在暗處的玩家心頭髮緊。

一些和殷長夏相熟的,類似柯羽安之類的,自然知道他這段時間在蒐集證據,且又有了一定推測。

不太熟的,類似趙雨菲和邱平這樣的,在聽到遊戲的問話之後,直接就懵逼了。

“不是要活過回魂夜嗎?怎麼會要求答題?”

“該死!我還以為搶號碼牌就行了呢!”

他們身處在不同的房間和地點,卻只能被迫開始答題。

邱平內心無比苦悶,還以為這幾天殷長夏深入險境,上躥下跳,都是自找苦吃。

感情自找苦吃的是他!

小丑竟是自己!

邱平被問得煩了,只得胡亂答了一個上去。

[回答失敗。]

[您將失去通關鑰匙。]

邱平臉色一陣青一陣紫,此刻無比想要知道通關鑰匙到底是什麼。

而這邊。

身在一樓的殷長夏已經將答案道出。

由於他們三人是共享資訊,在答完題目後,作為證據的未燒完的照片,也隨之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蠟燭。

三人手裡各自持有一根,紛紛露出奇怪的表情。

唐啟澤:“這是遊戲通關的鑰匙?到底有什麼用啊?”

鄭玄海沉默:“點一根試試!”

他經歷過那麼多場遊戲,但每次通關鑰匙都不一樣。

這一次竟然是蠟燭?

鄭玄海不知道有什麼用,只得多多嘗試。

然而話音剛落,他們便聽到走廊裡殺人狂遊走的聲音。

電鋸在不停的嗡嗡作響,幾乎是被殺人狂拖拽著走的,觸碰到地板的時候,擦出一絲火花。

地上裸/露的水泥地,也在此時染上了黑色。

三人就蹲在轉角處,看得表情僵硬。

所有人都擔心第七夜的殺人狂,可殷長夏卻覺得,遊戲陰險的隱藏了資訊,第六夜的殺人狂才是最危險的。

畢竟規則保護之下,沒到第七夜,不可殺。

殷長夏:“遊戲還剩四個小時,儘量躲著!別和殺人狂有接觸!”

他們哪裡還敢?

夜色沉悶,明明快要下雨了,走廊裡卻潮溼又悶熱。

半點涼爽也沒有,空氣裡也瀰漫起了些許的焦灼,從他們的肺部,逐漸蔓延至全身。

三人不停的躲避著,彷彿被影響,內心升起幾分煩躁。

這樣被動,體力上,能撐過四個小時嗎?

殷長夏想要改變眼前的困境:“要不……試試蠟燭?”

縱然不知道這蠟燭有什麼功效,但遊戲不會欺騙他們。

鄭玄海常年吸菸,自然有打火機,便將打火機按下,火苗驟然竄出,可卻始終無法點燃蠟燭。

然而這一幕,已經驚動了角落裡遊蕩的殺人狂。

剛才秦叔太狠,傷到了自己的眼睛,殺人狂徹底接手身體過後,眼睛也受到了影響,只能看到一團濛濛黑影。

他只能在這片茫茫夜色中胡亂轉悠。

待亮光升起,殺人狂才終於注意到了那邊。

殺人狂憤怒至極:“找到了……”

那話像是石頭一般,重重的砸在三人心上。

三人不敢耽誤,拔腿就跑。

[倒數兩個小時,遊戲樓道即將關閉,請其他樓層玩家儘快趕往一樓,找到靈室。]

[01:59:59。]

殷長夏他們一直在一樓,不由的感到慶幸,至少不用慌亂的面對那些遊魂。

鄭玄海眼底迸發出精光:“靈室終於開了!”

殷長夏:“??”

這什麼稱呼!

聽著也太滲人了吧,像是給死人準備的一樣。

可鄭玄海卻不這麼覺得,壓抑著自己興奮的語氣:“靈室是每次通關遊戲的地方,只要完成任務,就能從靈室通往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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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長夏:“那這根蠟燭?”

鄭玄海猜測著:“應該必須到靈室才能被點燃!”

這無疑是給絕望之中的他們注入了一抹生機。

希望就在前方!

三人開始尋找著靈室。

可一邊要躲著殺人狂,一邊要尋找靈室,何其艱難?

再加上剛才點蠟燭的時候,殺人狂已經注意到了他們,追逐戰難以避免的開始了!

身後的殺人狂猶如貓捉老鼠那般,欣賞著三人佈滿沉重和焦慮的表情。

並且暗暗期待……他們什麼時候會絕望。

“噗嗤,每次都是你們攔路,這一次我不會放過你們了……”

刀割一般的聲音,給他們的心上落下濃重陰霾。

在不停的追擊當中,一樓的走廊也被逐漸拉長。

原本筒子樓的走廊狹窄,根本不相連,此刻也被扭曲成了回狀的圓形,中間和實心的部分,像是馬蜂窩一樣,多出了十幾個房間。

這是遊戲為最後一夜獻上的舞臺。

像是小型迷宮!

到底是能成功逃脫,還是死於電鋸之下,就看實力和運氣了。

殺人狂那邊離他們更近,電鋸的功率隨著時間的增加,在逐步變大。

“上跳下竄,真像幾隻倉鼠啊……”

唐啟澤跑得面頰漲紅:“這一圈也跑太久了吧,筒子樓有這麼大嗎?”

殷長夏:“不是筒子樓變大了,我覺得是遊戲把我們縮小了。”

唐啟澤:“……”

真當他們是不停跑圈的倉鼠?

隨著殺人狂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們體力流失得也越來越多。

殷長夏滿是汗水:“靈室到底在哪兒?我們都快跑了一圈了!”

前方就是樓道,他們方才逃跑的起點。

鄭玄海也不知道,只得停下來,暫時動用骨灰香菸,以它來阻止殺人狂的腳步。

“去!”

煙霧再度席捲走廊,猶如一塊紗布,將殺人狂的視線遮擋了起來。

鄭玄海的臉色已然蒼白,動用了過多的陽壽,根本沒剩多少了,不知道能不能撐得過去!

他們終於抵達了樓道,剛好滿了一圈。

這個角度,也躲過了殺人狂。

然而看到裡面增多的遊魂,卻令三人臉色大變。

殷長夏:“這裡遊魂這麼多,七樓的其他玩家到底該怎麼下來!?”

鄭玄海心驚肉跳,當時跟著殷長夏來到一樓時,他還覺得夠危險了。

可其他玩家選到這個時候來一樓,豈不是更加危險!?

他們剛好躲過了。

鄭玄海和唐啟澤齊刷刷的看向了殷長夏——

唐啟澤:“我越來越覺得,你雖然自詡幸運e,但其他跟在你身邊的人,都會被反哺成幸運s。”

鄭玄海表情嚴肅,輕輕的點了下頭。

殷長夏:“???”

宗曇早就察覺到這個問題,聞言不禁眼神微冷。

[你厄運纏身的體質……]

宗曇壞心眼的說,[大概是祖宗們做了壞事,都報應在你的身上了。]

殷長夏完全沒被傷害到,反唇相譏:[我不僅有厄運纏身,還有成群結隊的孩子命格呢,老婆,你準備好了嗎?]

宗曇:[……]

這才是一萬點暴擊。

殷長夏有點小驕傲,內心報復性的喊了好幾聲:[老婆老婆老婆。]

這下子氣了吧!

誰讓之前宗曇搓他的臉?

跟揉麵糰似的,好像還上了癮。

宗曇突然間笑了起來,陰惻惻的,有點咬牙切齒。

回想起自己醒來過後,便想向江聽雲復仇,還和殷長夏談了條件,好早日恢復力量。

結果江聽雲失憶,和他打了一架過後,反倒索然無味。

這段時間的潛移默化,宗曇便有了新的方向。

他控制著右手,緩慢的抬起,在殷長夏的後頸窩捏了一下。

像在捏小貓。

殷長夏:“……”

殷長夏心頭有些怪異,總覺得自己被窺覬了肉/體,抖了好幾下。

[你之前說身體的事……]

宗曇散漫到極點:[和半鬼王契合的身體不多,我看來看去,也就你的很好。]

契合?

殷長夏的臉都麻木了,這要放在其他地方,準兒是個色/情字眼,會被和諧的那種。

然而殷長夏此刻只覺得恐怖。

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樣。

宗曇眯起眼,充滿了笑意的說:[所以,別受傷,一點點的傷口都不要,我會不高興。]

這個瘋子!

殷長夏恨恨的想著。

他已經深刻理解了自己時時刻刻被覬覦的事實。

鄭玄海突然的一句話,將殷長夏拉回了現實:“靈室一定是有特殊方式才能開啟。我之前的幾次遊戲當中,還有一次得集合五位玩家才開啟了。雖然不知道這一次開啟靈室的條件,但我們得多做嘗試!”

是這個道理!

不過……

遊戲簡直是在戲耍他們!

殷長夏早就習慣了遊戲的嘴臉:“遊戲不會這麼輕鬆的放過我們的,靈室的開啟條件一定很險惡。”

殺人狂很快又追上來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明明已經躲得很小心,可殺人狂卻始終能找到他們。

他們身上跟裝了gps一樣。

三人不得已再次逃跑,這樣一圈下來體力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尤其是殷長夏。

他本來就跑得慢,此刻已經是大汗淋漓,喉嚨裡都帶上了幾分血腥氣。

可身後那熟悉的嗡嗡聲又很快傳來,三人暗罵了一聲,又繼續行動了起來。

唐啟澤:“殺人狂� ��傷到了眼睛,按理說找不到我們,可我們總被鎖定目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是啊……

到底為什麼?

殷長夏擰緊了眉頭,總覺得事情古怪。

在體力快要達到極限之前,殷長夏又看到了剛才的狗。

它靜靜的站在走廊中間,彷彿周圍的一切都是無聲的。

“這狗……莫非有問題?”

唐啟澤的話,令殷長夏回過神來,立馬不斷向後退去。

已經沒有力氣再跑了。

殷長夏拔出了匕首,準備在這裡迎戰。

唐啟澤和鄭玄海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凝重的抽出了武器,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警覺。

狗的步子很沉緩,距離也在慢慢靠近。

兩邊一觸即發時,它突然一躍而起,兇狠的咬住了黑暗中的東西。

那是一條金魚!

與此同時,殺人狂的步子變緩了,在走廊裡遊蕩了起來。

他不再精準的追逐著他們。

幾人震驚的看著這一幕,幼狗卻大快朵頤著,發出令人腮幫子發酸的咀嚼音。

這一幕無疑是兇狠又血腥的。

金魚的魚尾仍然不停擺動,它分明都已經死了,魚肚上只剩下骨頭,還依稀可見裡面的內臟,卻像是被染上怨氣,魚眼睛都是赤紅兇戾的。

殷長夏倒吸一口涼氣:“原來是這些隱匿在暗處的金魚,在朝殺人狂報告我們的位置和方向。”

殷長夏一時半會兒也猜不準對方是敵是友。

此刻幼狗像是注意到了殷長夏的目光,竟然沒有再繼續啃咬金魚了。

幼狗不斷的靠近著殷長夏,距離越來越近。

唐啟澤大驚:“它到底想幹什麼!?”

鄭玄海已經擋在了殷長夏的面前,必要時他會再度動用載物,就算多用些陽壽……也比立刻丟了性命要強。

三人做足了戰鬥的準備,空氣裡也瀰漫著一觸即發的戰意。

兩米、一米。

越來越接近了!

狗的靠近,不禁令他們驚恐萬分,心情緊繃到了極點。

鄭玄海猛吸了一口骨灰香菸,正準備攻擊——

如此千鈞一髮之際……

然後……

他們就看到幼狗把啃了一半的金魚,叼到了殷長夏的面前。

鄭玄海把那口氣憋了回去,只得把骨灰香菸這次的使用,丟到了暗處的殺人狂那邊。

殺人狂發怒大喊,卻總是找不到人:“該死!區區幾隻小蟲子竟然敢偷襲!!”

鄭玄海:“……”誤會,只是不想浪費。

金魚被啃了一半都還沒死,骨頭連著肉,肚子裡的內臟都在往下掉,它那暴凸的雙眼,陰冷的掃視著三人。

金魚的身軀猛然變大,像是想要做出最後一擊。

與此同時,狗將爪子放到了魚肚上。

魚立刻就蔫兒了。

三人:“……”

狗再次叼起金魚,眼瞳霧茫茫的,像是看不清楚,耳朵受傷的緣故,也聽不到。

狗向前走著,離他們的距離也更加接近。

唐啟澤頭皮發麻的注視著這一幕,猜測著是因為剛才殷長夏讓這只狗離遠點,它才不懈努力、再接再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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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啟澤吞嚥著口水,緩緩開了口:“怎麼有點像在叼東西賄賂你?”

賄賂?垂死掙扎的金魚嗎?

殷長夏抖成了篩子:“我不要這種賄賂。”

如此詭異的邪物!

誰會拿這種東西賄賂?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很好奇為啥是哈士奇,是因為哈士奇是最靠近狼外表的狗,而且拆家(棺材沒了)

失去記憶才這麼狗的。

沒失憶的話估計就是……賊精。

小劇場:

殷長夏:我在外面有其他的狗了,離婚吧(點菸.jpg)

宗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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