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在潛邸時,就已經察覺康熙寬容政策所帶來的弊病,尤其是吏治的廢弛。因此,登基伊始,即著手整頓吏治。雍正元年正月初一日,胤禛連續頒發了十一道訓諭,對文武百官提出了明確的要求,告誡總督,身為封疆大吏,乃澄清吏治之本,應竭忠盡職,不負皇恩。告誡巡撫,綏輯兆民,乃撫臣之責,應同心協力,以盡職守,不得貽害地方。告誡督學,身為學官,須廉潔持身,精勤集事,更要啟迪士子人品端正。告誡提督,要倡率將弁,簡任卒伍,整理器械,操練技勇。告誡總兵官,要以寧謐地方為念,且應文武輯睦,軍民調劑,各得其平。告誡布政司,職居方伯,責任重大,自當益矢公忠。告誡按察司,既要嚴刑立法,又要執法公正。告誡道員,職居協理,各有專責,凡事應親身經歷,以杜營私舞弊之陋規。告誡副將、參將、遊擊等官,雖身居偏禆,亦應預定練兵之法,親校騎射,嚴試技勇,潔己律公。告誡知府,既為督撫監司之耳目,又為州牧縣令之表率,承流於上,宜化於下,必須廉潔自持,屏絕賄賂,奉公盡職。告誡知州、知縣,身為親民之官,乃吏治之始基也,品秩雖卑,職任甚重,務以愛民為先務,周察所屬,安輯鄉里。這十一道上諭反映了胤禛整頓吏治的決心,揭開了雍正朝整頓吏治的序幕。

十一道上諭後,接著就是推行豁賤為良,廢除賤民制度,消除樂籍。

在康熙年間,賤民的存在很是比較普遍,如山、陝之樂府,紹興之墮民,徽州之伴當,寧國府之世僕,廣東之蜑戶,蘇州之丐戶等。他們被列為正式編戶的四民(民戶、軍戶、商戶、灶戶)之外,被剝奪了種種權力,受盡了社會的歧視。四民所從事的職業,他們不能涉足;四民所穿之常服,他們也不能享受。這些賤民為擺脫自己的社會地位進行了鬥爭,以至造成案牘繁滋,訟端不止。胤禛為皇子時就曾一再強調賤民本屬良民,無可輕賤擯棄之處。在他繼位後立即聽取了大臣們的建議,先後於雍正元年四月除山西、陝西教坊樂民籍,九月除紹興墮民丐籍,將他們與良民一體編戶,允許他們從事正常的生產勞動。這一政策得到了普遍擁護,對胤禛繼位後的政權穩定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隨之而來的是與土地相關的攤丁入地政策,也就是將丁銀攤入地畝一起徵收。

在這個以農業為主的時代,土地就是農民活命的根本,也是國家財政賦稅的主要來源。清初的賦役制度因襲明代的一條鞭法,地有地稅銀,丁有丁稅銀。丁稅銀有的按地徵收,有的按丁徵收,而以按丁徵收為主。按丁徵收的丁銀在清初共有三百餘萬兩。這個數字不算很大,但按丁徵收丁銀所引起的社會問題卻很大。由於土地兼併和土地集中進一步發展,貧富不均的現象極為嚴重,無地或地少的農民無力負擔丁稅,因而出現“或逃或欠”的情況。這就使清政府徵收丁稅發生困難,以致失去保證。同時由於農民畏懼丁稅的逼迫,或逃亡遷徙、或隱匿戶口,又造成人口不實的嚴重問題,使清政府難以掌握人口實數。面對這種情況,清政府下決心改變丁稅的徵收辦法。康熙五十一年時,康熙曾規定“盛世滋生人丁永不加賦”,原本是想把全國徵收丁稅的總額定下來,不再隨著人口的增加而增加。這對無地和少地的農民雖有一定的好處,但並沒有解決丁役負擔不均的問題,因而一些地區,如四川、廣東、浙江等省在短期內採取了將丁稅攤入地畝去徵收的措施,並且收到了“民困以蘇”的效果。但是,由於地主以及他們在朝廷中的代表反對,以至這一措施沒能向全國推廣。雍正元年六月,山東巡撫黃炳奏請按地攤丁,胤禛沒有批准。七月直隸巡撫李維鈞再請攤丁入地,並要求胤禛乾綱獨斷批准實行。胤禛遂令戶部等討論。九月,戶部議復,同意李維鈞的意見。胤禛仍不放心,命九卿等再議,並詳細詢問李維鈞的打算。一直到十一月,胤禛才下決心在全國實行攤丁入地的政策,把各省丁稅原額分攤在各州縣的土地上,每地稅一兩分攤若干丁銀,自一、二錢至八錢不等。

可是“攤丁入地”在全國實施後,立即遭到了地主階級的強烈反對,浙江、直隸、山西等地都發生了地主鬧事,他們或齊集官府前吵喊,或轉向農民加租。但是,由於胤禛決心已下,不再改變,因此,這項改革得以貫徹到底,對百姓來說,這道政令雖然損害了地主們的利益,但卻無疑是得民心的舉措。

然而康熙王朝六十一年日積月累的弊症和帶來的民怨豈是十一道上諭和幾項仁政在朝夕間就可以改變和消弭的。

就在康熙六十年時,福建上杭人溫上貴因不滿於清政府的殘暴統治,準備組織反清鬥爭。他曾赴臺灣,結識了臺灣反清叛軍之首“鴨母王”朱一貴,被朱一貴封為元帥,並奉命返家鄉組織群眾。康熙六十年朱一貴起義失敗後,溫上貴轉移到江西萬載縣,廣泛聯絡窮苦的棚民,準備攻打縣城。雍正元年,溫上貴的行動被萬載縣知縣施昭庭察覺。當清兵前來鎮壓時,溫上貴率眾與清兵展開了殊死的搏鬥。因倉促應戰,終於寡不敵眾,三百多人戰死,溫上貴被俘。同年十一月十九日,胤禛旨令三法司核議嚴懲。不久,溫上貴被處決。溫上貴死後,其同伴裘永錫、族弟溫廷瑞等繼續反清活動。他們夜聚曉散,操練武藝,打造兵器,行動更加隱蔽,令清廷大為頭疼。

雍正元年入冬後不久,山西省萬泉縣發生了農民反抗官府壓迫的事件。該縣知縣瞿某橫徵暴斂,魚肉鄉里,致使廣大農憶忍無可忍,終於聚集幾千人,直搗縣城,抗議瞿某的暴政。瞿某聞訊,驚惶失措,下令關閉城門,憤怒的農民衝破城門,闖入縣城。瞿某見勢不妙,攜帶幕僚、家奴越牆逃跑。農民們一舉焚燒縣衙。山西巡撫諾岷聞訊,一方面向朝廷參劾瞿某,一方面令平陽知府董紳擒拿為首者。董紳調集綠營兵和民壯二百人去鄉村拘捕,面對官兵,農民們被迫拿起刀槍,經過一場激戰,官兵幾乎全部被殺死。這時,董紳不得不親自出面,來到農民中間,他發誓不傷害百姓,只要交出三個人來,此事即可完結。他還親自寫了文書,保證對交出的人也不加殺害,這樣,才算把事態平息下去。

這些事有的我知道,有的不知道,大部分細節是後來讓許福多透過各種關係私下打聽到的,而此時站在乾清宮的我前尚不知曉這些,只是覺得等待的時間特別漫長難熬卻又不能隨便離開。

與蘇培盛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希望從他嘴裡多套出些情況以判斷等會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見胤禛。

蘇培盛對我一向比較厚待,但凡能說的通常不會有所隱瞞,見他小心翼翼提醒的態度,加上說起驅逐洋人傳教士的事,心下也明白胤禛與田文鏡和張廷玉這次的議事必然關係到接下來雍正二年的許多重大決策,而且其中想必還有對朝廷中胤禩和胤禟那些親信黨羽接下來的處置。

我無心過問朝堂中的事,這些紛繁復雜的天下大事原本也不是我有興趣關注的,只是這些事中隱隱傳遞出的各種潛在資訊關係到我救胤禟的計劃,也就不得不安排許福多過後去仔細打聽。

一直在冰天雪地裡站到華燈初上,乾清宮的殿門才被開啟,田文鏡和張廷玉從裡面一前一後的走出來,二人皆是一臉肅穆,看樣子是各懷心事,從出來到離去,始終都沒左右旁顧過半分。

為了避嫌,我退到蘇培盛身後三步開外的位置,直到他倆離開,才示意蘇培盛進去通報。

蘇培盛進去後良久,直到我以為胤禛不打算見我時,他才出來領我進去。

這是我第一次走進不帶任何現代隔離屏障的乾清宮,偷偷環顧四周,暗忖這裡到底是中軸上的帝王宮闕,與後宮的宮殿格局完全不同,一眼望去就讓人在感嘆大氣磅礴的同時,也感到了帝王威儀與氣勢上的震懾。

胤禛此時就坐在桌案前,桌案上放著高高一疊奏摺,他拿著硃筆埋首其中,時而蹙眉,時而思索,臉色看上去凝重嚴肅,就連蘇培盛領著我走到近前也沒抬頭。

蘇培盛悄然做了個手勢,示意不要出聲打擾,靜候胤禛把手邊的事告一段落再說。

第一次見到這樣高高坐在大殿上埋首案牘理事的胤禛,在空曠恢宏的宮殿裡一身明黃高高坐在大殿上,看起來尊貴卻顯得更加孤單。

“久等了吧,你今天也累的緊,怎麼不先遣個人過來看看得不得閒?”胤禛將面上幾本緊要的摺子批完,邊說著話邊將批好的摺子交給身邊的太監拿去內閣那邊著議下發各部督辦。

“本就是過來交付差事和謝恩的,不過是多等片刻又有何妨,倘若讓人先過來看看,難免少了誠意,又多有些拿腔作勢之嫌,皇上何時見我因這些事落人口實過?”我輕淺一笑,蒼白的容色和眉眼間明顯可見的疲憊卸去了往日的堅毅倔強,語氣也變得柔和起來。說完這話就對著高高在上端坐的胤禛俯身叩首一拜,按照規矩說了“差事辦妥,前來交旨,謝皇上恩典”的套話算是正式對今天出宮的事做了個了結。

“難為你家逢變故還要強打精神過來。今天的事當真是……唉,百善孝為先,道義而言本應該讓你留住一晚,只是你應知宮規如此,我也是為你好,假使留宿在外,唯恐日後又生出什麼閒言碎語。放心吧,內務府差去的都是得力能用的,又有弘晝在,必然會將這事辦得周到妥帖。”胤禛接過蘇培盛送上的茶盞啜了兩口,然後起身走到我面前,將我扶起拉入懷中輕輕拍了拍背以示寬慰。

我沒有拒絕胤難得的柔情,反手擁回,感受著冰冷的明黃色龍袍下單薄的身軀,試圖感受到這身體傳出的溫度。

已經不記得他最後一次這樣真心真意不帶任何目的的抱我是什麼時候,讓我恍然回到當年剛入府時的那些日子。

你曾真心愛過我嗎?這句話在這一刻我很想問出口,但理智提醒我不能問,不論真相如何,愛與不愛這兩個答案在這時都已經沒有追究的意義。

我鬆開手,不著痕跡地與胤禛拉開距離,順手幫他整理了一下衣褶,然後退了一步,福身告罪道:“耿家後繼無人,府中諸多瑣事需有新家主處置安排,無奈之下我私做決定,令弘晝以新家主身份暫且留於宮外一些時日接手操持。擅自安排,未先請旨,請皇上責罰。”

胤禛想了想再次將我扶起,搖頭嘆息道:“弘晝說起了也是耿家外孫,如今也只有他合適處置耿家事務,我會讓他去接手主持耿家喪事也有此意,與你所想並無出入,你也不算擅自做主,並無過錯,何來請罪一說?”

“弘晝畢竟是皇子,只有皇上才能交辦差事給他,我私自安排不合規矩,皇上若不懲戒,難免往後有人藉機效仿,請皇上莫要輕縱。”我堅持請罰,這自然是有我的道理。如今知道身邊並不太平,做事就必須細緻小心,每一步都要走的極其謹慎,不能讓人抓到半點把柄和口實。我現在對弘晝的安排自請責罰,事情做的坦蕩,胤禛心裡也舒坦,往後有人以此作伐,胤禛只會覺得對方挑事,卻不會怪罪到我的頭上。反之,看著只是件小事,以胤禛多疑的心性恐怕就會極有可能別人挑唆為恃寵而驕或目無君上的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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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你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那就罰你閉門思過一個月,同時罰抄《往生咒》三十遍,等一個月後差不多也到了春節,到時候將《往生咒》在齋宮焚給上天,以安在天之靈,祈禱他們能保佑朕治理的天下風調雨順百姓安寧。”胤禛抿唇沉默片刻,唇角微微勾起,說出了個懲戒的內容。

我如何不明白這說是懲戒還不如是有意讓我在這一個月裡靜心為我父母祈福然後接著春節的名字將這份祈福焚給上天祭奠。這份好意我領下,謝過恩後說“時候不早,我也不打擾皇上繼續處置朝務,方才送了些粥品,等會若是餓了,就讓蘇公公端上來用些。皇上的身子精貴,別苛待了自個”。

胤禛點點頭,說了聲“放心”就允我告退回景仁宮歇息,自己又重新回到桌案前開始批改折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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