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很長,胤禛離開時還不到寅時,按慣例他要先去前院處置一些事務,然後寅時出府進宮上朝。我送他出屋時雪已經停了,院子裡的雪還沒清理。他只讓我送到門口,自己在蘇培盛的陪伴下離開。他的身形消瘦,即便是穿著厚厚的錦袍與大氅仍是單薄,兩人在積雪上留下長長的一串腳印,雖然寂寥卻很堅定。

胤禛走後,我沒有繼續睡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開始變得很淺眠,絲毫的響動都會讓我驚醒,一旦醒來想要再睡下就會變得很困難。

屋內的炭火正好,即便穿著中衣仍感覺融融暖意。想著既然睡意全無,索性喚小順子和婢子阿福進來侍候洗漱梳妝,挑了件堇蘭色的袍子,打算待會去見年氏時再配上內務府新供的白色兔毛圍領就好。這副打扮看起來沉穩中帶著幾分清新,在這樣的季節裡也多了一分清冷。

說起來轉眼也是快三十歲的人,已經活過了上一世的年歲,不得不感嘆年華易逝。幸而整日錦衣玉食,又比常人懂得中醫養生保養之道,加上適合的妝容打扮,比這個時代早早生過孩子導致身體氣血虧虛,又不得夫君寵愛而整日鬱鬱寡歡,以至於容顏憔悴的女子們看上去明豔年輕許多,更較剛入府那時的年少多了因歲月與經歷而生出的嫵媚與淡然,就連烏拉那拉氏都有些眼紅地說我看我似乎都不會老,甚至更加耐看。

其實三十歲對現代女人來說本來就不算老,可是對於平均壽命在三十三歲的清朝來說卻是被稱為“半老徐娘”的年齡。看看還不到四十歲就已經略顯老態的烏拉那拉氏就知道時光並不會偏袒任何人,即便是年僅二十四歲的年氏都不似這個年齡段的現代女人那般青春活潑,反而過分謹慎安靜,這或許就是這個時代女人特有的早熟。

只是歲月磨蝕的不僅僅只有女人的青春,對剛剛邁入四十歲的胤禛已經不能與初見時盛年的他相提並論,這些年政治鬥爭中的小心翼翼與殫精竭慮雖然磨礪了他的銳氣與野心,卻也同時耗損著他的身體與壽命。或許當真是勤勞的人比懶惰人更為短命,一如上一世死於過勞症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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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胤禛的消憔,感受著他大不如從前的精氣神,內心裡有著揪心與無奈,除了提醒他注意身體,一直以來也只有多花些心思送去滋補的藥膳儘可能的為他調理。只是聽蘇培盛說,他時常因為專注於手頭上的事務而無暇用膳,等到忙完時卻也已經疲累地胃口全無,僅是潦草用上幾口罷了。這事與烏拉那拉氏聊天時也談及過,只是就連這位正福晉也對此無可奈何,我也只能儘可能的做自己能做的,旁的只能聽天由命。

當清晨朝陽初升起,夜裡被雪覆蓋的道路早已被早起的僕婢清理乾淨,只有從兩旁稀稀落落的草木上覆蓋的厚厚積雪可以看出昨晚風雪的凜冽。

去年氏的路上走的不急不緩,心知胤禛必然會一早遣人將同意我照料年氏的事告知烏拉那拉氏,而烏拉那拉氏這一大早得到訊息後,也需要時間再派人將這件事傳達給年氏那邊知曉。我必須留出烏拉那拉氏安排人去年氏那邊的時間,卻又不能太晚過去,否則讓堂堂的側福晉等候著我這樣一個身份不高的格格是很失禮數的事。這個時間差的把握幾乎是一門技術活,非朝夕可以練就,而我若非是小順子在出門時提醒了一句,恐怕也會有所疏忽。

想來這原本只是一件很簡單的事,胤禛直接派個人和年氏那邊說一聲就好,可是烏拉那拉氏畢竟是正室,是內宅裡的當家女主人,所以但凡有關內宅的事,都繞不過烏拉那拉氏這一層關係,都必須經過她的安排和傳話才算作數。這不僅僅是皇親貴胄們才有的規矩和禮數,但凡有些頭臉的官宦之家莫不是如此行事,否則輕則成了市井閒談中的笑話,重則弄個不好甚至會被人當做治家不嚴的把柄在朝堂上拿出來彈劾。

一路上欣賞著宛若水墨丹青般的景緻,任由各種凌亂的思緒充斥在腦中,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年氏的院門前,剛巧就見著年氏的貼身內侍小福子將烏拉那拉氏派來傳話的人送出來。

“奴才給耿格格請安,格格來得真巧,福晉主子前腳剛遣人來傳過話,格格後腳這就已經到了。側福晉正在屋裡歇著,格格稍後片刻,容奴才去通稟一聲就來迎格格進屋。”年氏屋裡的這個貼身內侍小福子也是個有著七竅玲瓏心的妙人,為人圓滑討喜,雖然看起來不如小順子那般穩重可靠,可是說話做事卻處處拿捏不到錯處,聽說這人是年羹堯當年專門去內務府裡挑出來的,胤禛倒也通融沒反對就留在了年氏身邊,這些年下來把年氏侍奉的妥帖周到,很得年氏的信任。

小福子這番話倒也不是因年氏故意端架子有意為難於我,畢竟我也不是第一次與年氏往來,年氏素來不是這種仗著自己有身孕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何況我在府裡的身份雖然沒有年氏高,可論起說話的分量卻要高出年氏一頭,即便不論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單隻看我與烏拉那拉氏的關係和有子嗣傍身這兩樣,府裡的僕婢們倒也沒幾個敢隨意使絆子給臉色的。只是規矩禮數就是如此,身份地位擺在這裡,該有的禮數不說僕婢們不敢違背,我也從未想過仗勢僭越半分。

小福子只進去了一會便急忙出來,面上露出燦爛諂媚的笑容哈著腰將我們迎了進去。

屋裡點著西山窯上好的銀骨炭,一如室內頓時覺得溫暖如春。說起來銀骨炭通常是內務府掌之以供宮裡御用的。不過康熙每年在入冬後會讓內務府裡撥給各阿哥府裡一些,數量不多,只能緊著正主們用用。只是胤禛一向在用度上節儉,如今年氏又有著身孕,所以在烏拉那拉氏的安排下,今年的這批銀骨炭除了弘曆和弘晝房裡分了少許外,基本上全都供年氏這邊了,其他院裡包括我的在內都用的是按例份分到的木炭,雖然也不差,卻終究不能與銀骨炭相比。當然這也沒什麼好爭的,如今這種敏感時候,年氏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比什麼都重要,烏拉那拉氏是個識大體顧大局的人,她這樣做自然無可厚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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