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終究還是病倒了,但並不只是他一個人,整個京城進入九月時就突然爆發了時疫。這場時疫來得格外兇險,太醫來看過後都只是悶頭開方子,問及情形時,也多半搖頭不語或是模稜兩可的推說之詞。

短短半個月,病榻上的胤禛整個人幾乎消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頭。為了給錢氏留下打動胤禛的機會,我儘管憂心如焚,但還是強忍著掛念只是在最初時去看了幾次,然後又以“身體虛弱,精神不濟”未由強忍著各種滋味將機會讓給了錢氏。

可是一直到了十月除,胤禛的病還是沒什麼起色,連蘇培盛都慌了神,跑了好幾趟後院去找烏拉那拉氏想法子,可是烏拉那拉氏面對胤禛的病情也只能是手足無措地乾著急。

我自然是想出手相救,可是在這個時代沒有精密儀器的情況下,只能透過傳統中醫的望聞問切來推斷病情,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一定就能只治得了他。

不動聲色地抽空去探看過胤禛,見他一反常態的模樣,心裡難受的厲害,幾次生出想親自照顧他的念頭,可是為了全盤的計劃還是忍下,轉而詳詳細細地對蘇培盛盤問過胤禛的病情,又幫他把過脈,再讓小順子私下取回太醫開的藥方,當下就有了七八分把握。

其實太醫診治的結果和開的方子,與我的判斷相差無幾,只是有幾味藥原本該下狠些劑量,但太醫許是怕藥下的太猛,擔心若胤禛有個差池會吃不了兜著走,所以要麼沒用,要麼就是劑量不夠。可是皇子的病必須經過太醫之手,並且沒個診治結果和方子都需要清晰記錄在案。我不過是府裡一個地位卑微的格格,又不是名聲在外的神醫聖手,必然無權更改太醫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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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著胤禛一日不如一日,我只好咬牙私下私下找過蘇培盛說起這事,並勸說他無論如何要信我一次。蘇培盛不是普通只懂得應諾逢迎的奴才,他很清楚這個時候應該下怎樣的決斷。

於是就這樣,在蘇培盛的暗中支援下,我重新開了方子,讓小順子將太醫抓取的藥量重新分配增添,偷偷交代錢氏務必按新方子來煎煮並且服侍胤禛按時按量服用。

合該胤禛頂著主角光環命不該絕,換過藥方後不過短短三五日,胤禛的病情開始緩解,起色也大好起來。在第七天時,竟然可以起身喊餓,還指名想吃我做的飯菜。

有了食慾表明身體機能都在恢復,我雖不能在他身邊伺候,但卻欣慰親手做的飯食能讓他開懷。就這樣錢氏和我,一個在跟前服侍,一個在幕後張羅,不到半個月胤禛就幾近痊癒。

然而胤禛病情大好沒幾天,府中也突然爆發了時疫,不僅許多僕婢病死,就連李氏的長子弘昀也病倒了。

弘昀生於康熙三十九年八月初七,到如今剛滿十歲。弘暉死後,他就是府裡的庶長子,李氏對他的期盼很高。李氏被拘後只留下年幼的弘時在身邊撫養,而弘昀是直接交給弘昀的奶媽和府裡的教養嬤嬤在帶。可是沒想到弘昀的奶媽先感染了時疫,因著潛伏期的關係並沒有被人察覺,弘昀整天都是被這個奶媽照料,沒想到奶媽的病爆發的特別急,當晚還沒來得及叫人診治,連湯藥都沒喝下去,就病故了。等到奶媽的屍首被送出府時,弘昀也發病了,即便喂了太醫開的湯藥下去,卻還是一命嗚呼。

其實聽說弘昀生病的訊息時,我本存著“孩子是無辜的念頭”想將我的那張方子給弘昀院裡送去,可是這一舉動被小順子和夏嬤嬤給攔下了。

“格格當真覺得這樣做側福晉就會領了這份情嗎?”小順子說。

“我只是覺得孩子是無辜的,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麼沒了。”我說。

“格格糊塗,這事做不得。”夏嬤嬤難得用嚴厲的語氣說。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只是覺著不管側福晉做了什麼,稚子無罪,能救還是要救的。”我辯駁。

“格格心善,想到的是救人,可是側福晉對格格的成見不是一天兩天,格格自己也知道這方子裡有些用藥很是兇險,一旦弄不好,弘昀阿哥救不回來,側福晉還會覺得弘昀阿哥是因格格下毒而死,就算主子信格格,可是有些事光靠一個‘信’字是說不清的,到時候說的人多了,格格的名聲就完了。若側福晉還有翻身之日,格格恐怕也會因此給自己落下禍根。人心固然要向善,可同時也耐不住人心險惡。”

夏嬤嬤許是相處時日久了,又或是怕我輕舉妄動累積自身,這番言辭頗為激烈卻懇切由衷,讓我也不得不猶豫起來。

“格格可想過弘昀阿哥院裡的時疫不是偶然?”小順子突然說了句讓我大為震驚地話。或許是因為夏嬤嬤的態度讓他認定這人是可信的,所以說這話時,他沒避開夏嬤嬤。

“你是說……是有人故意暗害?”我驚疑不定地反問。

“側福晉被拘後,奴才不放心她那邊的動靜,有安排人盯著。前幾天弘昀阿哥的奶孃病故時,隨即弘昀阿哥也病倒,奴才手上就有人傳來訊息說,曾看見弘昀阿哥那院裡出現過面生的奴才。過了沒兩天,這個奴才就因為時疫暴斃而亡。奴才覺著這人必然是早就被診治出有時疫,然後故意被人安排進弘昀阿哥院子,想將時疫染給那院的。”小順子說。

陡然聽說還有這樣一茬,我也沒再爭辯,隨即沉默下來思索著派這個奴才進弘昀院子裡的會是誰。在排除一干人等後,心裡赫然有了一個不太確定但可能性很大的答案。

“我明白了,這件事我不插手。”只因為有了這個答案,我只能強忍下良心的譴責,同意不去送藥。

弘昀沒有胤禛的幸運,原本就年幼體弱,加上藥方不得法,一直熬到十月二十五那天,最終還是夭折了。

從進府到現在,我一直都是遵從內心認為正確的決定在做事,從來都是以德報怨,對弘暉是這樣,對春兒也是這樣,甚至是對綠蘿,我也存過網開一面的善念。雖然並不是每次都能順利將人救下,但至少對得起良心,守得住初心。可是這一次,我因為自己的私念與籌謀違背了良心,眼睜睜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被捲入內院的爭鬥中無辜隕落,卻只能見死不救袖手旁觀。這樣的良心譴責讓我覺得壓抑與窒息。

可是更讓我覺得心寒的,是弘昀的喪事辦的十分潦草,胤禛或許是大病初愈,又或者因著對李氏的芥蒂,對於弘昀的死表現出了讓我沒想到的冷漠。就在弘昀病故沒幾天,錢氏就得了胤禛的恩寵,真正成為胤禛的女人。

錢氏與胤禛同房後的第二天,她尋了個藉口來過我屋裡一次。臉上天真稚氣的面容上多了份女人特有的嫵媚嬌嬈。

屏退眾人,錢氏一改人前對我的冷淡與疏遠,恢復了往日親暱的言行。她拉著我手,面色凝重地問:“姐姐日後可會怨我?”

“傻丫頭,這不正是在我們計劃內的事嗎?你做的很好,我又怎麼會怨恨你?”我習慣性地摸了摸她的頭,才想到她已為人婦,與我有著相同的身份地位,不再是我身邊那個貪吃呆萌的小丫頭,心中有種為人母才有的感嘆與酸澀。

“我信姐姐,也請姐姐務必信我,我從未想過與姐姐爭搶什麼。不管我與四爺如何,與姐姐的情分都不會變,也會記住我們這樣做是為了什麼。”錢氏緊緊握著我的手。

我點點頭,莞爾一笑說:“我對你從未懷疑過,以後別再說這種話。”

錢氏仔細看著我的表情,確定我當真沒有生氣妒恨才放下心來,嘟起嘴恢復如常孩子氣的摸樣說:“其實這段時間陪著四爺以來,我才知道姐姐當真不易,若讓我再選一次,我寧可永遠在姐姐身邊無憂無慮的當個貪吃的小丫頭,也不想做什麼伺候四爺的格格。”

聽著錢氏稚氣的話語,我噗呲笑出聲來,打趣道:“你可知你嫌棄的這個身份位置,有多少人擠破頭也爭不到。”

“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這種每行一步如履薄冰的日子,當真讓人心累。”錢氏說著伸手拿起桌上的山楂果就要吃。

我趕忙將山楂果從錢氏手上搶了過來,沉聲提醒道:“你與四爺已經行房,極有可能已經受孕,從今個開始,所有吃食用度都需要萬分小心。別忘了,我們身邊還有個暗樁沒找出來,如果這次你能順利受孕,那個幕後之人必然也是坐不住的,到時候定會再行險遭,讓我們身邊這顆蟄伏的暗棋動起來。我們就可以趁此機會將其揪出來,以免整天小心提防。”

錢氏神色一凜,語中帶著些慌亂,說:“姐姐停了避子湯後與四爺在一起那麼久都沒有訊息,我又怎麼會如此湊巧。不過,當真有孕,那人在暗處,我又怎麼能防得住。”

“我是因著身子的原因才沒有,你卻是在我照料下一直無病無災的,平常月信也準。我算了算你月信的日子,恐怕這次當真是有可能會懷上。所以千萬別掉以輕心。至於如何防備……”說道這裡我頓了頓,思索良久,道:“從今天開始,在沒有得到準確訊息前,每天我會親自幫四爺備下吃食,你依舊在四爺身邊伺候,與四爺一起用膳。如果天佑我們,你能懷上,那麼自然要回自己這院子裡養胎,到時候還是我親自下廚幫你張羅,然後讓小順子給你送去。記住,除了小順子送的東西外,任何人給你的東西都不能沾上半口。不過你每天必須自個記著都有誰給你送過什麼吃食,然後將東西每份留下些許讓小順子帶回給我看看,到時候不怕查不出那個吃裡扒外的傢伙到底是誰。”

“好,我聽姐姐的。姐姐也不必擔心,我若比姐姐先生下子嗣,那麼就將這個子嗣交給姐姐撫養,讓他將姐姐也當做母親一樣對待,絕不會與姐姐生出二心。”錢氏振振有詞道。

聽著錢氏信誓旦旦地說著這些話,我只是微笑著應了句:“你有這份心就好,我信你,所以你也不必反覆提及這些,免得姐妹之間生分。”

從這天後,錢氏似乎很得胤禛的心,一直被胤禛留在身邊,同進同出,可謂形影不離。錢氏也儼然一副新寵的樣子,繼續在人前與我保持著疏遠的狀態,甚至有時還會故意露出得意之色。

我雖然對於胤禛的移情難受,但也為錢氏真正得到胤禛的重視而高興欣慰。每天也在顧及胤禛身體恢復和錢氏極有可能懷孕這兩方面情況下變著法的做些滋補的菜色,似乎也想用這樣的方式沖淡心中的傷感與失落。

為了以防有人暗中在我做的飯菜裡動手腳,每次我在小廚房的時候都會屏退眾人,只留小順子搭手。

小順子將我的情緒看在眼裡,詢過機會勸慰說:“格格若是當真在意,不如將飯菜親自給主子送過去,也好讓主子知道格格雖然沒有親自侍疾,但卻也是關心在意的。”

我只是輕笑著回了句:“每天都吃著我做的菜,又怎麼會不知道我的在意,只是他願意親近錢格格罷了,這是我樂見其成的,又何必自己從中作梗。沒事的,若他心裡有我,就算見不著都會惦記,可若是沒有,就算我天天在他面前晃悠,也是無濟於事,何必自尋煩惱。”

就這樣又過了兩個月,錢氏的身子果然傳來了喜訊。這讓我著實松了口氣的同時又開始為找出我和錢氏身邊如鯁在喉地那個暗樁進行佈局。

從錢氏有孕的訊息傳出,就留在院子裡安胎將養。胤禛的身體也已經恢復的大好,重新投入到繁忙的公務之中。

為了胤禛的身子考慮,又要照顧錢氏的飲食,我幾乎成了府裡最為忙碌的人,整天都在小廚房裡,按照兩個人身體不同的需要埋首於各種食補的菜色之中。但胤禛卻始終沒有再向之前那般殷勤熱絡地對我有過半句關慰。只有錢氏每天會將身邊服侍她的人的點滴和每天食物的樣本逐一記錄好,藉著小順子送飯菜的機會交由我整理檢視以便找出可疑的人和事。

我從始至終都沒有主動去探問胤禛的近況,默默地將這樣的冷遇當做是年氏入府前的適應期,讓自己開始習慣沒有他的陪伴與偏寵的日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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