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增赤烈哈哈大笑:“小山宗書,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耍這套言辭把戲、口頭文章!怪不得少林寺千年古剎被你搞得烏煙瘴氣!”就在這時,忽聽丹巴桑頓喝了聲:“師尊小心!”同時腦後生風,鏈子槍譁楞楞掛風射到!

丹增赤烈一偏頭,這槍走空,未等完全轉過身,鏈子槍又橫向掃來,他步子一錯,身子向前迎出,鏈子槍頭繞頸而過,旋回來纏絞在鏈子上,正將他的脖子拴住。

姬野平雙睛大亮,兩臂叫力,往懷裡便拽!

他身高八尺,臂若粗椽,神力過人,晃膀之際胸前衣衫繃鼓,突突亂跳,可是拽了兩拽,鏈子崩崩直顫,硬是沒有拽動,驚目瞧時,丹增赤烈臉帶笑容,脖子往後一梗——姬野平突覺一股大力襲來,扯得重心前移,不由自主向前搶了半步。他趕忙沉身,屈膝扎馬,就見丹增赤烈大手一抬,格在鏈子上翻腕一繞,往後便拉,看起來極為輕鬆,自己腳下卻哧哧作響,磨得青磚煙起,身子向前滑去。

見閣主大急之下拼力後扯,仍然阻不住向前的勢態,眾聚豪武士無不驚駭。只因當初閣中曾有一回貨船觸礁失事,那時還沒做閣主的姬野平憑一己之力,潛水拴繩,硬是從湖裡把沉船拉到了岸上來,不想如此威猛的他和丹增赤烈一比,竟然像蹲在金剛神像下玩耍的孩子!不少人見勢不好想抽身相助,一錯神間便被白教僧人抓住機會,擊倒擊傷。他們的武功原比這些白教僧人為低,只是仗著人多取勝,這一來形勢立刻急轉直下,被殺得節節敗退,院中一時慘聲裂肺,血霧迷濛!

小山上人向旁邊急使個眼色,陸荒橋肩頭動處金光射起,三劍連珠,直取丹增赤烈背心!

同時茫茫血霧中突起光華,斜刺丹增赤烈腋下,正是“十里光陰”!

丹增赤烈身軀一轉猶如大樹翻身,手頭猛然加力,一個頓帶將姬野平扯起騰空迎向飛劍,同時已然避過“十里光陰”,就勢滾身而入,立肘如山,砸向常思豪頸側!

“師叔不可!”

索南嘉措搶前伸臂,來了個雙手託天,接住這一肘,頓時“崩、崩”兩聲悶響,腳下青磚盡碎,身子一歪,膝頭點地。他年紀輕輕精通三絕學,本屬黃教百年來難得奇才,然而去年在雲岡石窟一戰受傷非輕,功力也減損大半,加之丹增赤烈功力卓絕,因此饒是他時輪勁導力迅捷,竟也有些承受不住。

常思豪腳下一擰,勁起螺旋,旋身帶劍,挑風而起——

這一劍正走在對方肘擊奏效,勁意未斷的間隙,由下而上,掃上了就算丹增赤烈是銅澆鐵鑄身軀,也必要卸一條膀子!

間不容髮,索南嘉措兩臂松,腳底撐,抬左腿盡力向前一抵,正點在常思豪的腰間。此處是發力中樞,受到干擾,常思豪手頭登時一偏,劍刃隨之掃空。

只這一剎,丹增赤烈的腳便已起在空中,“砰”地一聲,正中常思豪右肩,將他蹬得貼地平飛數丈,中間撞倒十幾名白教僧侶和聚豪武士,堂啷啷一聲鋼音脆響,“十里光陰”落地。

常思豪身在地上翻滾,手一撐待要坐起,喉頭一甜,“哇”地一口血噴出,周圍白教弟子和聚豪閣人一見大喜,十餘人揮掌掄刀,齊往他身上招呼!此時打得亂馬人花,索南嘉措在遠處瞧見,想攔救已是不及,只見常思豪拼盡全力一翻身左手入懷——金星燦火,兩把鋼刀剁地——剛從懷裡掏出脅差,一柄鋼叉又到!他來不及拔刀,就連鞘往額前一橫,刀鞘將鋼叉格住,同時“撲——”地一聲,腿上挨了一槍!他借鋼叉別鞘之力抽出刀來就勢一揮,將腿上槍桿削斷,忽覺周遭一暗,人影森森圍上,劍戟如林豎起,搗蔥剁蒜般向下戳來!

攻勢如此密集,重傷倒地的他什麼身法步法都無力施展,眼瞧就要被人剁成肉泥,忽聽半空中“譁啷啷”連聲脆響,圍在身邊這些人一個個被打得“砰、砰、砰、砰”倒飛而起,空中鮮血狂噴,手中兵刃扔得滿天都是!

常思豪忽覺眼前豁亮,心中納悶,勉力支撐向後望去,只見月光下一條紅影疾奔而至,光頭深目,耳戴金環,身材高壯,手中水瓢大一隻燦金木魚鈴掛著鏈子舞得呼呼生風,正是瓦剌國師火黎孤溫。在他身後不遠還有五人追上,打頭的正是朱情,再後四人並列而行,身上都穿著素白孝衣,正是江晚和他三個師兄。

朱情見打飛的人中有聚豪武士,不由大怒:“你怎麼打自己人!”火黎孤溫臉色一苦:“事急無法!得罪得罪!”也顧不得多說,趕忙伏下身子察看常思豪的傷勢。朱情使個眼色,與江晚眾人殺入重圍!火黎孤溫一邊扯布給常思豪裹傷,一邊衝他們喊:“住手!有話好說!”那五人哪還管他?上去就是一陣狠打猛衝。白教僧侶一接手立刻感覺來者不善,被逼得紛紛後退,聚豪武士一看強援來到,各自精神大振,奮力拼殺,形勢立刻逆轉!

姬野平摔在階下只覺後背生疼,使手摸時夠之不著,氣得扯大麾一抖,帶下兩柄小劍叮噹落地。陸荒橋趕忙過來將他扶住,連稱:“失手!失手!”

小山上人沖沖大怒,袍袖一甩,轉身上了臺階,正氣凜然,向丹增赤烈怒斥道:“姬閣主論起來是燕老劍客的徒孫,以上師的身份,這樣對待一個晚生後輩,未免太過分了罷!”丹增赤烈笑道:“是他先來偷襲,本尊還手又有什麼不對?你若覺得不平,何不下場來與本尊試手?”小山上人氣得身子一晃,倒退兩步,顫手指道:“虧得老衲苦口婆心,好話說盡!閣下如此一意孤行,便是與我中原武林為敵!罷罷罷,其它且不計較,今日老衲以少林掌門的身份只問一句話:你敢不敢應?”

丹增赤烈道:“你說便是。”

小山上人道:“今日之事名不正、言不順,毫沒來由,咱們各自回去,你任意召集西藏佛門高手,老衲發英雄貼廣召中原豪英,咱們另約地點,一決雌……”忽聽“啪”地一聲,姬野平把鏈子槍連同扯下的大麾往地上一摔,撥開陸荒橋,返身大踏步上階鑽進樓內,他趕忙回身張手:“咦?閣主,你這是上哪去?老衲——”話音未落,森暗的廳堂裡突出鑽出一杆丈二紅槍來,緊跟著姬野平一躍跳過門檻,嘶聲吼道:“閃開了!”晃膀子將他拱了個跟斗,前把一緊,後把一搖,鵝卵粗的槍身“嗚”地一聲起了個小波浪,抖顫如龍,嗡嗡有音。

這一杆紅槍乃是他祖父姬向榮的稱手傢伙,姬老當年仗此槍技壓群雄,得了個“一盞紅纓萬世雄”的美號,人稱“槍聖”,傷逝之後,燕凌雲收起此槍善為保管,建起聚豪閣後,更是將它豎起來作為鎮閣之寶供在正廳當中。姬野平在燕凌雲的指點下,二十餘年寒暑早將槍術練得出神入化,然而功成之後,對這杆槍亦愈加愛惜敬畏,等閒不肯輕動。

聚豪武士一見閣主端槍,都知厲害,靠近階下的也都往兩側分開。幾個白教僧侶尚不知所謂,打著打著對手躲了,奇怪間回頭看時,槍纓團團四綻,如血獅貼面抖毛,但覺紅光一閃,登時世界暗去,兩隻眼睛早已被點瞎了,各自慘叫一聲,捂臉抱頭倒了一地。

丹增赤烈見此情景,臉色也不由一冷。

姬野平不待他說話,前把一合,後把一催,槍走中平,紅纓扯火,亮銀槍尖化作繁星點點,由一而萬,又萬而一,撇風甩影,刺到胸前!

常思豪在遠處裹傷,一切瞧得清清楚楚,當初在船上向蕭今拾月請教武學時,知道兵器中帶刃的都叫青子,出手大都講究個招架,唯槍劍講究不沾青入紅門——即不交不碰,不迎不截,不招不架,憑空一擊,立杆見血。劍短,揮出來一劍便是一劍,劍影重重則難,槍長,抖出來寒光萬點容易,到頭一槍就是一槍,卻不容易。姬野平這一槍出來,由一化萬,萬複合一,迅猛無匹,平如一線,那才是真正的絕手!

間不容髮——

丹增赤烈雙臂平攤,鼻孔一睜,渾身皮膚頓時繃脹如鼓,槍尖正點在胸口——

竟然刺之不透!

姬野平二目透紅槽牙狠咬,足蹬地大步挺身,內勁瞬間運到極至,兩手陰陽合把一擰——內勁催起處,背上兩條傷口登時血霧狂噴,猶如紅鷹展翼!

“蹬!”

丹增赤烈竟然被他頂得退了一步!

小山上人被拱了個跟斗剛剛爬起,臉上猶帶怨色,見此情景,不禁白眉舒軒,又驚又喜。

然而丹增赤烈這一步退出,感覺大失身份,後足立刻便撐住了勁,身子不退反進,沉中一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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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桿瞬間從中“兀”地鼓起一個大弧,猶如平地朝陽之初起——

大槍講究個活字,指的就是槍桿,輕輕一搖突突亂顫,得龍蛇竄閃之妙、魚遊鱔鑽之機,方能在百萬軍中穿越縱橫。尋常槍桿彎到這等弧度早也折了,卻不料姬野平這杆槍依然彈性十足,似乎猶有餘裕。

“好槍!”

喝了這一聲好槍,丹增赤烈身子少側,槍頭貼衣滑過,他左手一伸壓住槍桿,右手在底下托起輕輕一搓,叫道:“撒手了罷!”

槍桿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高頻顫動起來,震得姬野平虎口一酸,已知再難握住,當時手頭一鬆,卻用小臂和後腋將槍夾起。

握槍如握筆,能夠以身為手,才算好身手。丹增赤烈看在眼中,也不禁贊了一句道:“呵,有傳授!還給你!”不等他變招,雙掌一送,槍身射回,迅速在姬野平的臂彎裡穿過,撲地一聲,槍纓內倒鉤正卡在他左小臂上,登時竄起兩股血線。姬野平疼得臉上一皺,在勁力衝擊下往後退去,被門檻絆倒在地。

忽然院中霹靂般起了一聲大喝:“丹增赤烈,還不住手!”

丹增赤烈側目看時,只見自己座下四大金剛及其明妃已然被人捉住,按倒在地。周圍弟子更是七零八落,非死即傷。法旗、黃羅傘蓋早斜橫在地,踩得又髒又爛。外面無數紅衣聚豪武士各執刀槍火把,仍源源不斷向院中湧來。

剛才發出這聲大喝的正是遊勝閒首徒楚原楚天闊。他與胡風、何夕、江晚三位師弟及朱情趕到之後,與龍虎風雲四帝合力進攻,丹巴桑頓四人武功雖高,以一抵二卻也承受不住。巴格扎巴年紀最小,功力最弱,先被點倒,緊跟著其它三人也都被接連拿下,四大明妃雖也不弱,畢竟身為女子,加上眾人圍攻過來,沒過幾回合也都被獲遭擒。朱情一揮手,聚豪武士紛紛退後。剩下的白教僧人扶傷拖腿向中央靠攏,聚在丹增赤烈和索南嘉措身邊,幾個瞎了眼的,有的在打鬥中被踩死,有的兀自在地上翻滾。

丹增赤烈半生專注修法,直到晚年才收了幾個徒弟,其中大徒弟丹巴桑頓武功最高,在佛法上的悟性卻不甚好,二徒弟果若龍森法理精深,做事卻笨手笨腳,這次沒帶出來。波洛仁欽和烏里班圖老實木訥,不堪大任,老徒弟巴格扎巴又脾氣火暴,他們之中年齡最大的也不過才三十來歲,雖然各有缺點,都有不稱心處,但畢竟將來白教的法脈要靠他們傳承,教義也要靠他們來弘揚,此刻見弟子們全數陷入敵手,臉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巴格扎巴扯脖子喊道:“師尊不必顧念我等!殺了他們為大夥報仇!”風鴻野“咣”地一腳正踹在他臉上,將下巴踢脫了勾。

樓門口金燈之下,小山上人大袖一擺,精神振奮,合十道:“阿彌陀佛……”話猶未了,身後姬野平爬起來,槍桿一撥,又將他拱到了一邊。

姬野平兩眼疾掃,找不見燕凌雲,大喝道:“燕老呢?”

“在這!”原來方枕諾已將燕凌雲抱到了簷底,斜斜靠坐在地。姬野平搭眼瞄去,見老人唇白如紙,只怕已是生死垂懸,登覺鼻子一酸,熱流割臉。他自幼失怙,全靠燕凌雲將他一手帶大,他也視燕凌雲如自己的親爺爺一般,登時一躍下階,切齒抬槍往院心一指:“禿驢!我操你血媽!”挺槍往前便衝!

朱情第一個飛身而起,佔入口配合截斷丹增赤烈歸路,楚原、胡風、何夕、江晚疾步橫竄,包抄左翼,龍波樹、虎耀亭、風鴻野、雲邊清各挺兵刃,在右翼合圍,郎星克帶手下把四大金剛及明妃拖到一邊。

此時常思豪傷已裹好,撿起寶劍做拐拄著,由火黎孤溫攙扶起來剛要說話,卻見索南嘉措搶步擋在丹增赤烈身前,高舉雙臂道:“等一等!閣主!燕凌雲的傷小僧能治!只要你們雙方願意罷……撲——”一口血從嘴裡噴了出來。丹增赤烈收掌瞧著他軟倒的身子,冷冷道:“吃裡扒外的東西!你要救人,那就去罷!”說著飛起一腳,正中索南嘉措後腰,將他踢得飛起來越過包圍圈子,“叭”地一聲,重重摔在了殿下石階上。

姬野平聽說燕凌雲有救心頭大喜,步子稍凝,卻不料變故橫生,丹增赤烈竟然對自己人也突下毒手,回頭看時,見索南嘉措趴在階上,眼神痛苦,手腳抽搐,十九難活,最後一點希望也告破滅,不由得咬碎鋼牙,當時一聲嘶吼驚星裂夜,猛回頭槍花一抖,直取赤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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