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賀錚與貝克爾教頭, 奧古斯特又開始聊起了他的童年趣事。

“……蘇舟,我很早就想跟你這麼聊聊了,上一次和你共進晚餐,是在你初至慕尼黑的那一晚,但是在那個時候, 我們對於彼此都還比較陌生,你甚至對我有些敵意?因此太過深入的交談, 反而顯得不合時宜。”

“來自官方的訊息,還有來自賀錚的訊息, 我對你的事情還算瞭解………覺不覺得這並不公平?想不想也聽聽我的事情?”

粥粥小口的抿著香濃可口的玉米濃湯,他對於別人的過去並沒有什麼好奇的心思, 但是奧古斯特都這麼說了,他還能拒絕不成?

閒著也是閒著,蘇舟用餐巾擦拭嘴角, 微笑頷首,示意請說。

粥粥頗有閒心的想,說不定等將來退役了, 如果奧古斯特允許, 他還可以專門去寫一本書,書名就叫做《沃爾夫先生不為人知的回憶錄》?

嗯,咱們分成可以五五:)

奧古斯特扣起食指, 輕點餐桌, 他的左手支住側臉, 像是在思考該從何講起。

“……我的家庭其實很普通, 跟你還有賀錚相比,應該說是毫不起眼。”

“賀錚的祖上貌似是你們中國曾經的軍閥,現在也有著軍隊背景,而你的父親貌似和賀錚的父親是關係密切的朋友?你的母親則是享譽世界的小提琴家陳清荷。”

奧古斯特用著不是很確定的語氣敘述著,對他遲疑的地方,蘇舟都點頭做出了肯定。

奧古斯特換了手,他的右手支額,左手的食指緩慢的摩擦著銀盤邊緣的細膩紋理,手感如砂,粗糙卻並不難受。

“我是單親家庭。”奧古斯特說,“家中只有我一個孩子,我的爸爸在我還沒有記憶的時候就因車禍去世了,我小時候的生活過的……有點艱難,雖然不愁吃喝。”

“……等等。”蘇舟遲疑的打斷了他。

奧古斯特抬眸望向他。

“你跟我說這些………沒關係嗎?”蘇舟心下不對了。

奧古斯特平靜的注視著他。

蘇舟回視,眉頭皺了一瞬,又很快鬆開,他試圖在那片平靜的海中找出什麼,但他卻發現這非常難。

“奧古斯特,說實話,我不覺得我們的關係好到你能對我說這些事情………我們才認識半年,而真正相處的時間只有大約一個月。”

奧古斯特不甚在意的掃了掃他淺金色的額髮:“這些都是能查到的事情,沒什麼不能說的。”

奧古大大你都這樣說了……

蘇舟覺得,他的心裡彷佛正在熬著一鍋快粥了的粥。

“那………你說吧。”最終,蘇舟咬咬牙根,還是應許了男人的意思。

“好吧,那麼就不說這些都能查到的東西了,我們來說點一般大眾查不到的東西吧。”

蘇舟心臟一緊:“………”不不不奧古大大你還是說點大家都知道的東西吧!你輕描澹寫的在這兒說著什麼狗仔夢寐以求的新聞,但粥粥一點都不想要啊!

“蘇舟,我有沒有說過,你和過去的我很像?”奧古斯特傾身問。

蘇舟略一遲疑,點頭同意了,倒不如說,他很早就覺得,奧古斯特其實和他很像。

感受到蘇舟的忐忑,奧古斯特不再平靜的敘述故事,而是換了種交談的方式,他採用了問句。

奧古斯特:“好吧,換種說法,你覺得賭球怎麼樣?”

賭球……“哪種性質的賭球?”蘇舟把這件事分的很清楚,“□□公司開的盤?球迷們私下進行的賭局?黑市裡做的交易?球員們刻意打的假球?還是——”

奧古斯特打斷他:“對,就是你剛才說的這一種。”

他剛才說的…?

………球員們刻意打假球。

蘇舟:“…………”…不是吧?蘇舟驚愕,“喂。”蘇舟突然傾身而上,他的上半個軀幹橫跨過了半張桌子,直接湊到奧古斯特的面前。

他的眼底鋒芒點點,銳利如刀,彷佛能勢不可擋的刺穿人的皮肉表象,直直的看進那人的深海心房。

蘇舟側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又回眸壓低了聲音,緊緊的盯著男人蔚藍色的雙眼。

蘇舟如臨大敵:“喂,沃爾夫先生,你知道你剛才在說什麼嗎??你知道自己是個什麼地位嗎?”

見到蘇舟如此緊張,奧古斯特反而是笑了,他笑著用手按住蘇舟的肩膀,輕輕的把男孩又推回了他的座位:“別太緊張。”讓蘇舟緊張的罪魁禍首輕描澹寫的露出了微笑,“我並沒有說什麼,我們只是展開了一個新的話題而已,你想到哪裡去了?”

蘇舟不信。

他緊緊的盯著奧古斯特,但男人的表情太平靜了,半響,蘇舟才將信將疑的收回了他的目光。

他叉起麵包啃了一口,又舀起一勺奶香濃濃的南瓜濃湯,卻覺得這同一碗中的湯汁,並沒有上一勺那般的香甜可口。

蘇舟瞥了一眼奧古斯特的酒杯,男人點了一杯度數極低的雞尾酒,主要的配料是檸檬汁和白葡萄酒。

奧古斯特似是煩惱的蹙起了眉:“好吧,我本來是想聊聊這些所謂的……嗯,黑暗面,但現在看來,還是不要破壞你這個未成年人的心中,對於世界美好的幻想比較好。”

蘇舟還是沒有表情,但是他沉默兩秒,卻做出了忽然松了口氣的惱怒動作。

他重重的把叉子拍在桌子上,宛如在愚人節時迎面撞到了鮮血淋漓的屍體,最終卻被告知,這不過是四月一日的一個玩笑。

“真是夠了奧古斯特,突然嚇人很好玩嗎?”蘇舟受不了的說,“你的兩個話題之間完全沒有間隔或者銜接吧?!正常人都會下意識的以為那是你在說你自己的事情好嗎?”

奧古斯特舉杯輕笑,蔚藍色的雙眼在包間柔和的橙黃色光芒下折射出一層幽蘭的光。

“抱歉。”男人老老實實的道了歉,“那好吧,既然你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那我們就再來聊點別的?比如………唔,對乒乓球界的八卦有興趣嗎?”

蘇舟並不迴避的直視奧古斯特的雙眼。

男人沉穩包容的微笑如故。

於是蘇舟斂下眸光,也輕快的笑出了聲:“為什麼不呢?”他甚至從放在一旁的包中,拿出了他習慣於隨身攜帶的本子和筆,興致勃勃道,“正好,你知道我是個乒壇新人,按照你的話說,到目前為止,我還是個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不如就先從半個月後的那場義大利站的巡迴賽開始講怎麼樣?給我介紹一下你覺得需要注意的人物?還有關於他們有意思的趣聞八卦?”

奧古斯特神態自如的沉思了一會,先是問道:“怎麼?已經決定好要不要去了嗎?”

蘇舟靈活轉筆的動作一頓:“……其實還沒有想的很清楚………但是這不妨礙讓我們聲音好聽的沃爾夫先生,在此刻為我來一場簡單的介紹不是嗎?”

如果不是因為坐在座位上,蘇舟覺得,奧古斯特一定會躬身彎腰,他右手的掌心會撫在他的左胸,用他那雙迷人的藍眼睛深切的注視著你,然後含笑的對你說一聲“樂意效勞”。

嗯,雖然事實上,好吧,除了沒有做出這個動作外,含笑的“樂意效勞”這點已經滿足了。

奧古斯特有重點的介紹了起來。

奧古大大的小課堂開課,粥粥坐姿端正,端坐如鍾。

“那麼,就先從世界男乒的top10說起吧,第一名——”

修長的黑色中性筆彷佛被施了魔法,在蘇舟的指尖被靈活轉動。

奧古斯特話音未落的剎那,去了帽的筆尖在瞬間靜止,定格在了奧古斯特的身上。

筆尖的方向指著奧古斯特的胸膛,蘇舟代替男人,把一連串耳熟能詳的形容給說了出來:“第一名,奧古斯特·沃爾夫,德國血統,德國人,全能型的乒乓球員,以堪稱可怕的統治力統治乒壇長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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粥粥現在是一碗調侃味濃郁的粥。

奧古斯特哭笑不得的打斷了他:“好的,那麼跳過第一名,我們直接說第二名。”

“第二名,是位於地圖中德國的下方,我們隔壁隔壁國家的好鄰居,這次巡迴賽站點的東道主,意大利人的安吉洛·比安奇,右手橫板,兩面反膠,弧圈球結合快攻的打法,他和我是同一種型別的選手,球商很高,各方面比較平衡,攻守兼具,打法比較全面,長球、短球、上旋、下旋都不錯,好勝心很強,沒有明顯的缺點和漏洞。”

粥粥:▼_▼盯——嗯,奧古大大還是在誇自己。

奧古大大還沒說完。

“需要注意的是,他同樣很擅長雙打,應該說他其實是個更喜歡雙打的人,不過因為在最近的十多年裡,義大利的幾代球員有些青黃不接,而人們對單打抱有的興趣和關注度比雙打更高,因此,雖然他本人並不是非常情願,但他通常被優先安排在了單打的位置上。”

“——他的為人?…………嗯,比較老實的一個人吧…?生了氣也不會反駁或者發火,只會一個人悶著把自己憋死的型別?悶葫蘆一個。當然,在媒體的面前和維基百科上,你能看到的資料,好聽點的是這個人為人靦腆,不太會說話;而那些找事又說話難聽的媒體,就是直接報道這個人對記者毫無敬意,總是多次迴避記者,對記者擺臉色了——記者們對他有一個讓他很厭惡的外號,他的名字是安吉洛,angelo,和天使非常相近,無論是誇獎還是諷刺,報紙總是會報道‘我們的天使/義大利的天使又為我們帶來了——’這樣的標語,安吉洛本身對此非常厭惡。”

見蘇舟不斷滑動的筆尖終於停住,奧古斯特才再度開口,從容不迫的繼續說著下一個。

“第三名,我們隊內的本·諾依曼,還需要我多說嗎?”

“不。”蘇舟簡單的標了個【3本-德國】,示意奧古斯特繼續。

“那麼第四名,菲克·霍夫曼,同樣是你的熟人,你還沒和菲克交過手,他是一名左撇子,左手直板,兩面反膠的弧圈結合快攻型選手,蘇舟,他其實和你有點相似,對乒乓球落點的把握極為刁鑽,喜歡在對局中調動落點、佔據主動、把握比賽的節奏,換句話說,他是一個追求‘主動變化、調動對手’的選手,並且步伐靈活,相持能力很強,我其實很期待看到你們兩個對上。”

“菲克有著天生左撇子的優勢,和每個擁有左撇子選手的國家一樣,在雙打比賽中,菲克是必不可少的一員………至於性格,你應該也感覺到了,隨性、開朗、善於交友,除去乒乓球之外還有很多愛好,是一個熱愛生活、喜歡追求新事物的男人。”

蘇舟的筆尖一頓,下意識的咬住筆頭問:“唔………貝克爾教練有沒有說,從下周一的車輪戰開始,我每天需要……不,我每天能對上幾個人?”蘇舟抬起眸,眸色認真道,“奧古斯特,按照正常的進度和貝克爾教練的安排,我需要多久才能對上成年組上游的人?”

奧古斯特早已在私下和貝克爾教頭討論過這個問題:“教練目前的安排是兩到三人,如果順利的話………我的意思是,排除一切的內在和外在的因素:你不會生病、不會受傷、你不會輸掉其中的任何一場比賽……大概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像是完全沒有考慮自己輸球的可能,蘇舟乾脆迅速的在白紙的角落寫下了一個大大的【half】,又著重用黑筆圈了幾圈,之後示意奧古斯特——奧古大大,可以繼續你的表演了。

奧古大大的小課堂繼續。

“那麼繼續,第五名是我們隔壁的隔壁,整日生活在燦爛豔陽下的西班牙人,羅德里格斯·雷耶斯,蘇舟,你可以去搜搜這個人的資料,他是在你之前,我最看好的一個人。”

最看好?這個評價可不低。

蘇舟著重的在剛剛寫好的序號5下又畫了兩道橫線,他發問道:“最看好?超過尤利安?”

蘇舟本來只是隨口一問,但他沒想到,奧古斯特竟然斬釘截鐵的做出了肯定。

“是的,超過尤利安。”奧古斯特口吻平靜的說,“在尤利安之前,他是世界前十的男乒運動員中年齡最小的球員,今年也不過是比你和尤利安大三歲,只有十九歲。”

“他同樣是弧圈結合快攻型的選手………不,應該說是近年才轉的型,他之前和你一樣,是快攻結合弧圈的打法,右手橫板,兩面反膠。相比較尤利安而言,羅德里格斯——我們一般直接叫他羅德或者小羅德——尤利安的球看起來很漂亮,用‘賞心悅目’這四個字形容也不為過,而羅德………就像是他的身體裡流動的血液一樣,常年生活在燦爛陽光下的西班牙人,更加的富有攻擊力和進攻性,他的球有著一股狠勁,氣場很強,球風兇悍,這一點和你很像,而另外一點也和你非常相似的是,蘇舟,羅德的耐力非常出色,而他的心理素質同樣很強,和他站在同一個賽場上,你可能會覺得對面站著的不是人,而是一頭——”

“西班牙蠻牛?”蘇舟眉毛一挑,做出了合理的猜測。

然而奧古斯特笑著否認了:“——不,是狼,這是本做出的評價。”

蘇舟對此前所未有的感起了興趣:“本?讓他做出這樣的評價?這個羅德做了什麼事情嗎?”

奧古斯特並不隱瞞,雖然這也是一查就能查到的事實,這可以說是本近期的黑歷史之一,足以讓菲克多次嘲笑他的那種。

“蘇舟,不知道你有沒有關注義大利站點之前的那一場巡迴賽?上一站位於荷蘭。”

理所當然的,粥粥搖頭。

想到本被貝克爾訓的發黑的臉,奧古斯特的眸底泛起了笑。

“蘇舟,我們的隊內其實有個規定,如果你報名了某個站點的巡迴賽,卻連前八名也沒有進去,那麼下一站的巡迴賽,你會被禁止參加——嗯,之前我們的要求是必須進入前四名。”

粥粥:哼→_→……

哼是哼了,但是從這輕描澹寫的描述中,蘇舟再次體會到了這個世界中的德國,在乒壇所佔據的霸主地位究竟是怎樣的………他用筆尖敲著鋪滿精緻桌布的桌面,讚賞間眉宇飛揚。

“厲害了你的德國。”蘇舟似笑非笑的說,“一個專案最多隻允許三個人報名,但你們之前卻要求必須前四?也是非常的有信心了。”

奧古斯特並不謙虛的收下了這樣的讚賞,感謝他們德國的青訓,乒乓球是他們德國的驕傲。

“好了,聽我說,如果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這一次的義大利巡迴賽,本並不會參加,因為在荷蘭的時候,他在十六進八的比賽中就慘遭淘汰。”

蘇舟表情一頓,已經預感到了奧古斯特要說什麼。

“是的。”奧古斯特肯定道,遼闊深海般的眸中漾開了層層的浪花波濤,“蘇舟,把本拉下馬的就是羅德里格斯·雷耶斯,你應該回去看看他們兩人的比賽,我覺得會對你有所幫助,雖然你打球的特點比較形同菲克,但是羅德和你,你們兩人的球風卻更加相似,我同樣也非常想看到你們兩人的比賽………他也是目前被媒體公認的新一代中的領頭人——現在的媒體分為了兩波,一波以二十歲為界限,一波以十八歲為界限——二十歲為界,羅德是當仁不讓的no.1;以十八歲為界,尤利安是目前的領頭人……當然,這個領頭人現在換成了你,雖然你還沒有在世界的舞臺上揚名。”

手下的白紙黑字,蘇舟又重重的在【5羅德-西班牙】下狠狠的標了數道黑線。

但是蘇舟仍然有一點不解,他對這個羅德並不瞭解,所以不免去偏心他更親近的那個人。

蘇舟不容逃避的指出:“——那麼奧古,尤利安呢。”哪怕是以蘇舟的經驗來看,尤利安也已經足夠出色,“如果我沒有理解錯你的意思,你並不覺得尤利安在短期……幾年之內,有著和羅德一拼的能力?既然你有這樣的認識,有沒有考慮過去指導尤利安一下?那個孩子……”下意識的用了這樣的出口,見到奧古斯特詫異的目光,蘇舟懊惱的轉了個筆花,改了口,“——好吧,不是孩子,我的朋友真的很崇拜你,你們同為德國人,又同在一個隊伍,你有沒有想過……”

“——蘇舟,有些事情是無法由他人來教導的。”奧古斯特打斷了他,男人蹙起了眉,右手的食指關節,清淺而富有規律的倒扣著桌子,“尤利安他……還太不成熟,攻擊性稍顯遜色,但除此之外,他在技術方面已經沒有太多可以讓人置喙的地方了,時間和經驗足以幫助他變的更好……最大的問題是他沒有自己的風格,而且,蘇舟,或許你也感受到了,他的抗壓能力不夠強,這是任何人都無法幫助他的,而在年輕一代中,羅德的實力和心理素質是我見過最好的一個,他有著極強的好勝心,這一點甚至遠遠超過了尤利安。”

蘇舟沉默。

尤利安………他的抗壓能力並不是不強,只是在很多方面,他或許有些太過鑽牛角尖。

蘇舟煩躁的揉了揉眉間,繼續下筆,重起一行,在兩條直線的中間寫下了一個【6】:“好吧,尤利安的問題我們改天再說,我們先繼續說說第六名………該死,他可是你們德國的球員,但為什麼我感覺我比你還要操心?”

“——因為你是個好孩子,蘇舟,而他同樣也是個好孩子。”

蘇舟:“…………”粥粥捂住胸口,奧古大大你在說什麼,粥粥真是在一瞬間被你嚇的不輕——

說了實話卻並不被人理解的奧古大大並不傷心,他像是一個在音樂大廳中做著開場白的司儀,用著最悅耳的嗓音、最恰當的語速,講解著臺下的觀眾們需要知道的訊息。

“第六名是一名法國人,雷蒙·博耶爾,他………今年已經三十六歲了,是現役球員中年紀最大的一個。”

“三十六歲?”聞言,蘇舟訝異道,這個年紀可真是不小……在他的世界中,乒乓球運動員的退役年齡通常是在二十八歲左右,這並不是代表二十八歲後的他們已經打不動球了,而是中國的人口太多,乒乓球技術高的人又絕對不少,長此以往下去,在三十歲前退役,似乎已經成了一項預設的規定。

有一句玩笑是怎麼說的來著?

中國的某些專案實在太強了,隊內的人都實力不低,無論派誰去都差不了多少,咱們乾脆來石頭剪子布吧。

但即使不在中國,作為一個乒乓球運動員,在三十六歲的時候還沒退役,並且其排名竟然還保持在世界前十……

蘇舟放下筆,背嵴挺直,不由露出了由衷敬佩的目光:“一定是一位非常厲害也非常熱愛乒乓球的前輩。”

這樣的評價讓奧古斯特露出了微笑,男人撫掌:“是的,這也是我最最尊敬的前輩之一,雷蒙的打法也沒有很多能說的了,右手橫板,經驗豐富,心理素質強,任何時候都有著常人難以比擬的冷靜,技術較為全面,沒有明顯的缺點,但他的反手擰拉非常出色,遠比他的正手拉球更有爆發力和進攻性——他是一個非常幽默風趣,同時又不乏溫和的人,值得一提的是,他至今還是單身,沒有結婚,沒有孩子,也沒有女朋友,有無數美麗的法國女人都想要和他一享春宵。”

蘇舟將其一一記下,又俏皮而熟練的在末尾畫了一個雙手合十、佩服不已的火柴小人的形象。

然後抬眸,再盯▼_▼——

奧古大大,醒醒,你怎麼能一言不合開黃腔,坐在你面前的,可是一個身體年齡只有16歲的孩子——

…雖、雖然靈魂年齡好、好像……

粥粥瞬間鼓起臉。

嗚,各種原因之下,好像也沒有享受過春宵這種美好的東西……

他真的是一個迷妹遍佈世界的成年男子嗎…?

……不,粥粥,真的和粉絲發生關係可就太禽獸不如了,振作點,不能黃。

奧古斯特滿意的欣賞著蘇舟如變色龍一般的表情變化。

冷漠。

突然沉思。

恍然大悟。

然後——

先是耳根一紅,再是沮喪無比。

奧古大大津津有味:真有趣。

然後繼續說。

“那麼繼續?第七名,你見過的他的,盧卡斯·約恩,英國人,還有印象嗎?在亞洲乒乓球業餘大賽的最終表演上。”

“當然記得。”那可是在來到這個世界後,蘇舟第一次從正面接觸的男單top10的選手,雖然那個盧卡斯只是和業餘大賽的女單冠軍,進行了一場充滿紳士風度的指導比賽,並沒有和蘇舟交過手,但這並不妨礙蘇舟對他印象深刻。

“對於他………唔,最簡單的描述,蘇舟,你把他想象成更加成熟版本的尤利安就好了。”

雖然這個描述和蘇舟對這個英國人的印象有點對不上號,不過想到上次盧卡斯只是和業餘大賽女單選手的第一名打了一場表演賽,看不出什麼真實的底子才比較正常。

奧古斯特簡略的說了一下這個人的特點:“他的發球很出色,小球比較細膩,線路很清晰,是在發球之前就會預估出接下來的三板子會怎麼走的一個人,他的旋轉非常的出色,打球和旋轉結合的很好。尤利安在技術上的缺點是殺傷力不足,這一點也體現在了盧卡斯的身上,但是盧卡斯做的比尤利安要出色一點…………至於為人嘛,該有的禮儀一點不少,但是身上帶著一股英國人獨有的傲慢——原諒我用了這樣的比喻,他是一個面子上足夠客氣但又足夠虛偽的人,像是從上個世紀穿越而來的英國的上流人士。”

奧古斯特沒有給蘇舟插口的時間,因為第八名必須和第七名結合起來一起說,才比較有意思。

“而第八名同樣也是個英國人,而且這個人是盧卡斯的雙胞胎兄弟——是的,你沒聽錯,體育界都很難見到的景象,哈維·約恩,只比盧卡斯晚出生了半個小時,是他的同胞兄弟,他正好與他的哥哥相反,球風粗野,攻擊力更強,雖然這兩人的單打排名都不算很高,但是他們組成的雙打組合非常棘手,如果我們——德國陷入了苦戰,或者在三大賽事之外的比賽中——比如巡迴賽中,沒有得到男子雙打的金牌,那枚金牌一定是被來自英國的約恩兄弟收入了掌心。”

講到這裡,奧古斯特敏銳的注意到了什麼,他一直在觀察著蘇舟的表情。

“蘇舟?”

匆忙記筆記的粥粥:“嗯?”

“你好像對雙打不是很感興趣?”

蘇舟寫下最後一筆,並沒有抬頭,聲音清脆的承認道:“是的,我對單打情有獨鍾,比起和人合作,我更喜歡享受一人的戰鬥。”

奧古斯特思考了一會:“沒考慮過打雙打嗎?”

蘇舟打過雙打,但是次數不多,並且配合的效果也不是非常的理想,也正是因為缺少了幾項大賽的男子雙打冠軍的頭銜,上輩子,蘇舟只得到了“大滿貫”的稱號,卻沒有摘得“全滿貫”的桂冠。

他是完全沒有機會去爭取一下全滿貫嗎?

當然不是,蘇舟只是單純的對這樣的榮譽已經沒了興趣。

所以——

“——完全沒考慮過呢。”蘇舟笑答。

這個世界,也同樣有著乒乓球界的大滿貫和全滿貫。

奧古斯特又問:“你知道乒乓球界的大滿貫和全滿貫嗎?”

蘇舟點頭。

奧古斯特指出:“如果你對雙打完全不感興趣,從來不去參與,你最高的成就只能止步在大滿貫,這一點你考慮過嗎?”年輕人都熱愛鮮花、掌聲與榮耀,奧古斯特覺得,蘇舟可能只是對乒壇界的這兩項榮譽不是很瞭解。

可是蘇舟卻眼神澄澈的點了點頭:“我知道,奧古,但是我確實對雙打不感興趣………如果將來舅舅……教練或者國家有安排的話,我會聽從的,但是應該不會主動去嘗試雙打吧?——好了不說這個,剩下的第九和第十名呢?第十名是尤利安,第九名怎麼樣?還有,你覺得我現在的實力大概處於第幾名?”

奧古斯特先回答了前面的問題,第九名並不是乒乓球五大國中的任何一個。

“第九名是俄羅斯人,葉夫根尼·尼西,人們一般直接叫他葉夫——關於俄羅斯究竟是屬於歐洲還是亞洲這個問題暫且不說,雖然在地理上有著明確的劃分,但在人情中卻還存在爭執——這個球員在今年……不,明年也要步入三十歲了,右手橫拍,快攻結合弧圈,他的技術全面,進攻能力較弱,但相持能力很強,是一名非常強悍的老將………”

“…怎麼說呢,和他打球,你可能會感到一種和本不一樣的另類憋屈感,對體力和耐性都有著較高的要求,但是他的性格……嗯,和他的球風截然相反,他至今還是媒體黑名單上的常客,他做出的最知名的事情,應該是直接用手捏碎了記者的照相機——”

蘇舟筆尖一停:“照相機?”他重複道。

奧古大大點頭。

蘇舟又道:“用手?照相機?”

奧古大大繼續點頭。

蘇舟:“…………”可以的,粥粥咽口唾沫,戰鬥民族始終是戰鬥民族。

粥粥在【9】的末尾又畫了一隻張牙舞爪的大棕熊,簡筆q版。

至於第十名的尤利安,每天都和小可愛打球,粥粥對他可謂是最瞭解不過了。

蘇舟簡單的把自己記好的筆記看了一遍,奧古斯特耐心的等待著對面的中國男孩再度抬起頭來。

再度抬起頭來的粥粥問,重複了一遍他剛才問過的問題:“那麼奧古,剛才的問題,以我現在的實力,你覺得我在世界排名上能排第幾?”

奧古斯特並沒有猶豫很久,或者說,這個答桉其實早都刻在了他的心裡:“第七名左右吧……甚至只是剛好代替了尤利安,成為第十名,考慮到你的經驗實在欠缺。”

蘇舟沒有懷疑,在紙張的右上角寫了一個大大的【6-8】,然後畫圈三層,用黑筆重重的圍了起來。

至於經驗問題,粥粥有秘籍,但是粥粥不說:)

然後蘇舟在手中玩著筆,突然“唔”了一聲。

“怎麼?”奧古斯特問。

“……我在想那個西班牙人。”蘇舟把筆放下,他凝視著紙張上標註著的【5】,緩聲說,“羅德里格斯·雷耶斯,你口中同樣抱有極大期待的小羅德………這次的義大利巡迴賽,他會去嗎?”

根本不用思考,奧古斯特就做出了回答:“他會去的,按照他往年的習慣,只要是在歐洲範圍內的巡迴賽,他一向都會報名參加,而歐洲之外的則不一定。”

本來還在猶豫的蘇舟迅速拍板下了決定。

“那我也去好了,怎麼跟貝克爾先生說?直接說我要去,所以請假就好了嗎?”

奧古斯特微抬眉梢:“決定的這麼突然?”

蘇舟繼續保持著那個拍板決議的肅穆姿勢。

奧古斯特想了想,回答:“如果你真的決定了——”

黑色的瞳孔眸光透徹,蘇舟輕點下顎。

奧古斯特露出微笑:“——教練那邊不用擔心,其他的就交給我吧,關於住宿和機票的費用,我會在稍後給你列出一張清單收據,怎麼樣?”

……哇,奧古大大真是太貼心了。

蘇舟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幾乎清空的方形餐桌。

“怎麼?”奧古斯特奇怪。

“我在考慮,恩……”蘇舟指著滿桌餐盤,認認真真的提議道,“什麼時候,我再請一次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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