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9 章 羅馬-這小鬼傻了嗎
有些人似乎自出生以來就是為了打擊別人而存在的（
相較於其他的科目來說,諸如化學、數學、物理等文字描述可以相對較少的學科，其實是幾眼過去就能看懂個大概的。
這個“大概”不是說自己真的懂了或真的會了，而是對於這幾道題目的大概難度,看了幾眼數字公式後是可以或多或少地心裡有數的。
蘇舟現在就正強忍著痛楚（？）顫著指尖站在桌前，一頁又一頁地翻著幾乎是擺滿了一整張長桌的各類習題冊。
一頁、一頁、翻過去了一頁又一頁……
要問蘇舟此刻有什麼感想？
……大概就是雖然一直有著國外數學比不上中國的說法、可能讓一個上重點高中的中國學生來看也的確不會覺得這些習題太有什麼,但，但就是，就是,讓身為體育生的他本人、蘇舟這個人來看的話,德里安·比安奇這個年僅十四歲的男孩做的這些題……題……
蘇舟：“…………”
嗚,是粥敗了。
昨天的自己是多麼愚蠢啊,他甚至還焦慮地想著他唯一能拿出的伴手禮——唯一的非貼身物品竟然只有關在行李箱裡的數學題……如果他昨天一個失智真的拿著數學題當上門禮,怕不是在他拿出習題冊的第一時間，德里安只會覺得這是什麼小兒科的玩意吧。
偏偏在蘇舟的大腦逐漸放空時,德里安·比安奇還狀似隨意地補充道：“對了，我還喜歡畫畫。”
…？
顫抖著翻閱習題冊的手指顫抖得更厲害了。
蘇舟的喉嚨重重地“咕嚕”了一下。
他努力不要太僵硬地轉過頭,卑微地試探：“畫、畫畫…？里奧，你會的東西好多啊……”
不是說作為人（？）就不能畫畫了，也不是說人在喜歡數學和生物的同時就不能喜歡畫畫了,但、但就是那個、那個這個……
……比安奇家的孩子未免也太逆天了吧？！
眼看著蘇舟的臉上寫滿了越來越多的【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就是傳說中的小廢物嗎】，德里安一邊在心裡輕輕地模仿了一聲相機拍照的“咔嚓”聲，一邊轉身走到了一個書櫥前。
那是一個上方是書櫥、下方是長抽屜的設計。
德里安蹲下身拉開了抽屜,在抽屜裡翻找起了什麼，沒一會，就手裡拿著東西又走回到了蘇舟的身旁。
“我小時候喜歡素描,近兩年比較喜歡油畫。”
德里安把體積不算大的兩幅畫平放到了蘇舟面前的桌子上。
“我也有自己的畫室,就是書房斜對面的那一間向陽的房間,你感興趣的話，等會我也可以帶你過去。”
蘇舟沒有說話，因為他的眼睛已經定格在了攤開在面前的兩幅畫上。
黑白灰色的素描是安吉洛·比安奇的右面側影，那是他身著球衣、手臂後撤、拉球的動作正做出了一半的模樣，於畫畫而言——無論是國外的素描油畫還是中國的水墨畫或工筆畫——蘇舟都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外行人，但是外行人也有欣賞美的眼睛，蘇舟不懂這幅素描用到了什麼樣的技巧，也不懂這幅畫在專業人士的眼裡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水平，他只知道這幅畫很生動。
生動。
並且鮮活。
自臉頰低落的汗水、被慣性甩到半空的水珠、裸./.露在外的手臂與小腿以及部分大腿的肌肉線條、與擊球動作相輔相成的球衣的擰轉與紋理、手背處凸出的骨節與筋絡……
——活的。
——動態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栩栩如生。
拉球即拉未拉時的動感、韻律。
用鉛筆就能充分調色出的、被獨屬於球場上的風采所刻烙地彷彿真的近在咫尺的滿是睥睨與傲慢的淺灰色眼睛……
……就如同這不只是一幅畫，而是現實中的即將拉球的安吉洛·比安奇的那一剎那被不知名的魔法定格了，於是這一秒的定格又被再度施展了不可思議的魔法，得以原封不動地刻印入了圖畫。
“……這太棒了，”蘇舟的指尖險些要不自覺地碰觸到了圖紙，又受驚般地立馬收了回來，“簡直就像是能跳出圖紙活過來了一樣……這不是簡單的水平吧？這真的太……”
蘇舟有些語噎，一時之間竟然都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辭藻來讚美才好。
好像怎麼讚美都不過分。
但又好像怎麼讚美都顯得浮誇，不足以把內心的情感表露出來。
——是因為德里安的素描技術真的有這麼好嗎？
——還是因為這幅畫裡所畫的那個人是他的親人呢？
“……真是太厲害了。”最終，蘇舟只能這麼說，在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後，又側頭看向平鋪在桌上右邊的那幅畫。
——那是一幅油畫。
……大概是厚塗？
這一幅畫就不是人物畫了，而是一副由近及遠的風景畫，遠處是煙霧繚繞的入雲松木，近處是波紋暈開的藍色水波，水波之上有著一頁小小的扁舟——哦，歐洲這邊大概不叫扁舟——船上有著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天上落下似雨又似霧的光點，天空的盡頭又隱約有著紅色的朝霧，地面的叢林深處還有著看不清的野獸在躬身匍匐。
蘇舟不太確定這是什麼風格，這種不是用細緻的線條色彩光影將畫面塗抹得猶如現實的照片，而是用許多朦朧的斑點色塊構造出一幅畫的風格……
“……是叫印象派嗎？”蘇舟不太確定地問。
“對，”德里安很爽快地說，看起來竟然有點高興，“是印象派，前兩年的時候我對油畫有了些興趣，但是因為之前已經學過素描這種很寫實的畫法了……抽象派對我來說又真的太抽象了，所以就選擇了印象主義，感覺怎麼樣？”
怎麼樣……
“……很好。”
蘇舟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指，隔著幾毫米的空氣，隔空觸控著並沒有真的觸及到的畫。
在過去那麼多年的閱歷裡，他不是沒有看到過印象派的畫作，這算是學校的美術課裡一定會展示科普的流派之一，但是那都是隔著書本隔著螢幕的畫，這是第一次，他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地親眼看到過一副印象派的畫，更何況這幅畫，至少在蘇舟淺薄的見識裡，絕對不止是小孩子過家家。
“……很夢幻，”蘇舟的眼神定格在色彩斑斕的封裝畫紙上，“是很朦朧也很夢幻的一幅畫……我很喜歡。”
蘇舟在看著畫，德里安在看著蘇舟。
看得出蘇舟的驚歎與喜愛不似作偽，德里安在心裡又“咔嚓”了一聲。
——又是新表情好耶。
“你喜歡的話，”德里安主動提議，“我送給你怎麼樣？”
…？
“誒？？”
蘇舟貂貂猛抬頭：“這、這不好吧……這麼好的畫，我……”
蘇舟張嘴又咋舌，竟然對著一個十四歲的男孩結巴了起來。
……就，在數學和生物的非人題海+戛然相反的藝術攻勢後，這還是一個十四歲的男孩嗎，不是啊，這是需要仰視以待的大佬啊qwq
你們的粥很難不謹小慎微表尊敬一下。
對此，十四歲的大佬做思考狀。
幾秒鐘過後。
十四歲的大佬長吐一口氣，又說出一個新提議：“也對，送這些已有的成品太沒有誠意了……你的生日快到了吧，我專門畫一幅畫，裝訂好後用最快的國際快遞寄給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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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舟再次貂瞪口呆。
但比安奇家的孩子向來很有行動力又說一不二。
只見德里安從手邊的演算本上隨手撕下了一張紙，接著又拿起一支黑色的中性筆，在手指間靈活地轉了兩個圈。Μ.166xs.cc
嗒。
筆落掌中。
他低頭記錄了起來。
“喜歡的風格？”
“？”蘇舟沒反應過來。
“你喜歡的風格，”德里安耐心地又說了一遍，“你更想要印象流派的油畫還是寫實的素描。”
“這、這個……”蘇舟情不自禁地立正站好，“要、要不然就油畫吧…？寫實素描好像有點自戀了…？”
ok，那就油畫，德里安繼續低頭記錄：“那麼就是風景畫了，有什麼偏愛的景色嗎？”
見對方這麼認真，蘇舟定了定神，也開始謹慎思考：“呃，你突然這麼一問……湖邊的森林小屋怎麼樣？你剛才給我看的這幅畫的那種朦朦朧朧的霧氣色塊感我就很喜歡……還有我要鹿！我要有鹿在森林裡或者湖邊！”
“哦？”德里安有些意外，“喜歡鹿嗎？”
接上話的粥逐漸自在了一點：“也不是？……我好像沒有特別偏愛的動物，但是提到湖邊的森林小屋，第一反應就是一定要有鹿！”
德里安失笑：“蘇，你比我還像小孩子啊，聽起來就像童話故事一樣。”
粥不服氣了：“會嗎？湖邊有鹿飲水是常有的聯想吧？……小孩子的話，應該更會幻想一些諸如獨角獸之類的生物？像是凱爾特神話裡的傳說中的阿瓦隆一樣？”
出乎意料的是——大概是因為繪畫的緣故？——德里安對神話傳說也有一點研究。
於是兩人就凱爾特神話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期間還有對亞瑟王明明是抗擊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凱爾特英雄——卻被如今的盎格魯撒克遜人、也就是如今的英國人視為自己的神話而進行了日常的#對喵嘲諷#。
“英國人自己說起來不會覺得奇怪嗎？說起亞瑟王就是大不列顛英格蘭，可是亞瑟王當初所抵禦抗擊的明明就是如今的英國人才對。”
“對對對，我曾經也有著亞瑟王傳奇=英國傳奇、亞瑟王屬於英國的認知，後來在機緣巧合下瞭解了一下，如果亞瑟王還活著，怕不是要帶兵把現在的英國人趕出英國才對吧……”
…
……
兩人就這麼一邊聊著一邊做好了問答題。
德里安低頭在紙上寫完最後一筆，又習慣性地在紙張的最後畫了長長的一條橫線。
“就這樣吧，”他蓋棺定論，“我會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趕一下進度，爭取讓你在生日前後收到這份跨國禮物，但如果趕不及……”
德里安略一停頓，突然對蘇舟露出了看戲一般的笑容：“——如果趕不及，我會讓哥哥幫我轉交，在你們兩人都會參與的那一站巡迴賽裡，直接讓哥哥轉交給你好了。”
…？
蘇舟花費了大概足足五秒鐘來反應這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然後。
！！！！
毛皮柔順的貂貂再次受到了瞬間炸毛的驚嚇。
蘇舟脫口而出大尖叫：“讓、讓讓讓讓比安奇先生當快遞員幫忙轉交？！！！”
好耶，德里安在心裡又滿意地“咔嚓”了一聲。
然後他面露疑惑：“對，怎麼了，蘇，你不是想和哥哥當朋友嗎，哥哥不會拒絕這種性質的拜託的——來自於我的拜託——我在幫你創造交朋友多相處的機會，這不是很好嗎？”
不等蘇舟說話。
德里安便打定主意不改了：“這種方式聽起來好像更好了？不如就讓哥哥轉交給你好了，你生日的那天，我會記得給你發messenger祝福，但是禮物的話就等到下一次你和哥哥共同參與的巡迴賽吧，我會叮囑哥哥一定要親手交給你的。”
蘇舟：“………………”
“蘇？”
蘇舟：。
蘇舟大腦空空，滿腦子都是安吉洛·比安奇成為了忙碌的快遞小蜜蜂（x
……不，這個畫面太恐怖了，蘇舟瘋狂貂貂甩頭，讓安吉洛·比安奇轉交東西這件事本身就足夠恐怖吧？
而這一猛然甩頭，蘇舟的餘光便恰好落向了鋪滿一整張桌子的數學生物習題簿。
蘇舟：“…………”
就是你了！轉移話題！
蘇舟忙說：“對了里奧，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我其實是帶了往年的數學考試真題過來的……半個月後就要期末考試了，我們中國那邊對於運動員有著必須要拿到高中畢業證的規定，你如果不介意，要不要考慮一下幫我看看數學題…？”
哦？
德里安的表情頓時變了。
那是一種饒有興致的表情，彷彿撕開了外皮露出了更裡層的東西。
雖然這樣的表情鮮少出現在安吉洛·比安奇的臉上，但是蘇舟的背脊還是感到了一瞬間的毛骨悚然。
……就，因為氣質的不同而造成的即使臉有六七分像、還是不會讓人下意識地聯想到德里安·比安奇是安吉洛·比安奇的親弟弟——這樣的感覺瞬間淡了不少。
“好呀！”
……聽！里奧的尾音甚至變成了“呀”！
只聽對方語氣盎然地說：“我早都對中國的數學很有興趣了，蘇，你今年是十年級還是十一年級？課本和習題都帶著嗎？……只有考試真題沒帶課本也沒有關係，拿過來給我看看吧。”
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興致勃勃的粥：“…………”
蘇舟的喉嚨又“咕嚕”了一下。
為了不給廣大的中國學子丟臉，蘇舟稍一斟酌，提前開始打預防針：“就，里奧，你知道的，我是體育生，我這邊的教學標準和真正的中國學生不太一樣……而且因為我在數學方面真的不太擅長，所以可能對你來說有些小兒科…？提、提前說一下？”
好說好說，這些都好說，德里安爽快地催著蘇舟快點回房拿書包（x
蘇舟：“…………”
步伐踟躕地走在回到客房的走廊裡，蘇舟的心裡七上八下。
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於是，二十分鍾後。
德里安·比安奇用他年僅十四歲的大佬級實力證明，蘇舟難度（？）的數學對他來說真的很小兒科。
在蘇舟看來猶如天書的東西，在比他還小三歲的德里安·比安奇看來，呃，也是因為體育生的數學本來就降低了不少難度，總之，在蘇舟將題目和關鍵知識點磕磕絆絆地翻譯成英文後——他對這種專業知識極強的英文並不如口語交流那般熟練——蘇舟手下的所有數學真題+課本要點，在德里安·比安奇看來完全不算事。
真·完全不算事。
然後接下來的發展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
就，似乎也不是完全奇怪的發展，但蘇舟的一下午時間都徹底泡在書房裡了……
是的，他沒有去找蒂尼卡夫人繼續他的#給比安奇先生親手織聖誕帽#大業——不過他一定會在走之前完成的！起碼要完成這一個！——蘇舟的整個下午都浸泡在了數學題的快樂海洋裡。
……還是讓一個比他小三歲的外國人帶著他在大海里游泳。
對方靈活熟練地像是一隻海生海長的美人魚（
而他就是那個穿著救生衣扒著救生圈還在戰戰兢兢哭哭啼啼的可憐人類。
這是什麼自己坑自己的轉移話題方式啊，自把壓在行李箱最底層的數學書和往年考試題拿到了德里安的書房之後，整個下午，整整一下午，蘇舟便被快樂的數學海洋溫柔地淹沒了。
而這在海洋裡一嬉戲玩耍，就嬉戲到了夕陽落山後。
得了，說好的給德里安做的甜點也沒做。
……但是給蘇舟輔導了一下午數學題的德里安·比安奇本人，卻像是獨佔了十份甜點一樣心滿意足。
——要不要問問在這短短的一下午時間裡，德里安·比安奇的心裡響過了多少次“咔嚓”聲呢。
——而且幾乎都是絕對不會展露在媒體外界的珍藏版#焦頭爛額欲哭無淚精疲力竭ver#的中國蘇呢！
總之，當時間來到了晚上近七點時，書房的門被人敲響了。
這次換成其他人來叫他們吃飯了。
敲門的人是妮格拉。
女孩的聲音裡透著不加掩飾的不可思議，中國蘇是什麼中國怪胎啊：“里奧？中國蘇？晚餐做好了——你們真坐得住啊，里奧就算了，蘇，你竟然也能在書房裡泡一下午。”
對此，蘇舟……
……蘇舟有點想哭。
是他自願泡書房的嗎？不是啊！是他被數學的浪濤捲到大海深處！整碗粥都是溺亡淵粥了啊！
德里安立馬又在心裡“咔嚓”了一聲。
感謝妮拉，又收集到了中國蘇的新表情，快樂。
“好的妮拉，我們馬上就下去——”欣賞完了蘇舟那有氣無力的表情，德里安抬高音量回覆了門外的胞姐。
等到門外那迅速遠去的腳步聲變得徹底聽不到後，他才又低下頭，繼續欣賞（？）著趴在桌子上裝死的中國蘇。
德里安：咔嚓.jpg
“蘇，”德里安推了推蘇舟的肩膀，“起來了，下去吃飯了，多吃點補補腦子，一下午很費神吧。”
蘇舟氣若游絲：“我無法不懷疑你是在說我沒腦子……”
德里安先是說：“我沒有。”
但他接著又說：“但是我一直聽說中國學生的數學都很厲害……你這樣的是特例是嗎？”
蘇舟：“…………”
蘇舟不知道他是該欣慰，德里安並沒有把他等同於中國學生——他真的給中國學生的數學丟臉了。
又或者他是應該難過，他竟然被一個比他還小三歲的外國學生這麼說。
“我在數學方面不開竅啦……”蘇舟抓住德里安伸過來的手，借力沒骨頭似的站了起來。
然後兩個人慢吞吞地向著臥室門口走，一邊走一邊說。
“我不是個笨蛋吧——”蘇舟煞有其事地評價著自己，“我真的不是個笨蛋吧？雖然我承認我比較感性，但是我的理性思維也是有的吧！我的綜合成績其實還好……倒不如說我的綜合成績都排在上游了，但是數學，數學……”
蘇舟沉默了。
他沉默半晌，一聲長嘆，嘆出了無數莘莘學子的苦澀與心酸：“里奧，你這樣的數學做題家是不會懂的，對於我、我這一類人來說，數學這種東西，不會就是不會，那是真的不會，我每次都是考試前死記硬背、記住題型，考試的時候只能對著類似的題型去懵著頭生搬硬套，什麼解題的奧妙與思路是幾乎半點沒有，所以……”
蘇舟定步，轉頭，臉上的疲憊褪去了一些，看向德里安的眼神奕奕有光。
“裡——奧——”
蘇舟拖長了音，他從來都不是那種拉不下臉的型別，“厲害”這種事不分年齡。
——而德里安是真的厲害！！！
“你真的超厲害誒！超厲害——超超超超級厲害啊！！！”
蘇舟誇張地伸展開他的雙臂，用不能再拉長哪怕一毫米的兩臂間距，來表明此時此刻的他的心情。
“太厲害了！太厲害了！真的太厲害了！我一直是那種我做的不好的事情、做不到的事情——別人要是能做到還做的特別好，我會打從心底地覺得那個人真是太厲害了！里奧，你就是這個人！你真的是太厲害了！”
德里安靜靜地看著中國蘇神采飛揚的臉，停頓了一會後，問：“和你對哥哥會改裝機車的感覺類似嗎？”
“不不不，”蘇舟收回手臂，果斷搖頭，“不一樣，這個不一樣！你看，數學是我自己深刻體會、努力學習、但也真的學不好的東西。但是機車改裝呢？那是我真的覺得超酷很厲害超嚮往！——但我實際上卻從來沒接觸過、只是在網路影片裡接觸過的東西，我並不知道如果我真的去嘗試一下機車改裝，我是否有天賦、或者起碼在及格線以上——但我的數學絕對是及格線以下、或者憑著死記硬背於考試前後勉強在及格線徘徊吧？——所以這是不一樣的！里奧！你相信我！你真的太厲害太厲害太厲害了！！而且除了數學之外，你竟然還能同時把素描和油畫都畫的那麼好……而且還有生物！還有生物！天吶你是真實存在的嗎，這麼厲害的人竟然就坐在我的身邊給我輔導了一下午的數學，我完全沒有竟然被一個比我小三歲的人輔導數學的羞恥感，我真的只覺得你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啊！！”
蘇舟雀躍地表達著他的激動。
而德里安則不得不低下了頭，因為他的手正被越說越興奮的中國蘇用力地攥住……就彷彿可以以此來傳達他本人的興奮與真誠。
嗯……
……看著那雙單看手背完全看不出是職業運動員的手，德里安的心中閃過一些說不清的微妙情緒。
他不禁問：“……這算是我贏過哥哥了嗎？”
然後他得到了中國人痛快乾脆又熱情得過分的回答。
“當然！”
中國蘇超大聲地說。
“至少在數學這一方面，尤其是在數學這一方面！在我的心裡，你比比安奇先生要厲害多了——就算他的數學其實很好也不行！哈哈，他可比我們大多啦！里奧！你要比我小三歲誒！！你才十四歲就這麼厲害，如果你喜歡數學喜歡生物今後也想往這個方面發展——我覺得你一定可以的！！！比安奇家的人都這麼厲害嗎？”
兩人此時已經走出了臥室，正漫步在二樓的走廊。
……德里安發現，他很喜歡聽中國蘇誇獎自己，這並不是說他是一個虛榮的人，更多的原因大概是因為中國蘇是被哥哥帶回家的人。
能被哥哥帶回家——還是如此臨時突兀地帶回家的人可不多。
所以能被這樣的人打從心底地誇獎欽佩，德里安感到有點開心。
於是他忍不住地多說了一點。
“如果你口中的‘厲害’是指的數學、或者是學校裡的分數，老實說，我的確是我們家唯一厲害的一個。”
——中國蘇果然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上學的時候，哥哥的成績偏科很厲害……呃，你大概可以想象，他只會在自己感興趣的科目上付出精力——事實上，他的數學也非常不錯——不感興趣的……必修課他交過白卷，選修課就更沒必要說了，但即使如此，沒人能說安吉洛·比安奇是個不厲害的廢物吧？”
蘇舟非常認同地點頭。
然後德里安又說起了他的雙胞胎姐姐。
“至於妮格拉……妮拉的成績也不算太好，我其實多少有些……包袱？除了我最喜歡的數學和生物，我在其他課業的成績也很不錯。”
“……？”蘇舟斗膽一問，“請問這個‘不錯’是…？”
德里安語氣平和：“是沒有人排在我前面的那種‘不錯’。”
蘇舟：“…………”
蘇舟不敢不懂。
蘇舟尊敬地比了個“您請繼續”的手勢。
德里安不由走神了一秒，雷耶斯的採訪果然沒錯，和中國蘇聊天真的很愉快誒。
德里安的心情up。
他心情愉快地繼續說：“妮拉的在校成績差不多是中下游，不過這是因為她把自己的大部分精力都給了音樂，放在學習上的時間比較少，即使是期末時也很敷衍——因為她不想重考重讀，所以她會保證最基本的自己不會掛科，不過也僅限如此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的，”德里安的尾音翹了起來，“她喜歡音樂，哥哥和媽媽還有我也都支援她做音樂，那麼她自己覺得滿足開心就好，分數對我們來說不是什麼必須的事情，我的高分也只是因為我的個人愛好……這不止是因為，嗯，不止是因為我們家不缺物質資本，也是因為成績分數這種事情本來就只是萬千道路中的其中一條，不過這應該和每個國家的教育體系、自古以來的觀念也都有關係？像是你們——我不是只說中國，在我的瞭解裡，你們整個東亞都非常的重視考試分數，不過我們這裡不是這樣，當然也有很重視分數的家庭，不過那只是部分家庭，而不是絕大部分家庭，最糟糕的情況，每天去餐館裡洗盤子也是其中的一種道路，都是自己的選擇，這樣的選擇有好有壞，沒人能否認知識的重要性，所以關鍵只在於自己如何去選，以及選擇之後的人生單行路……只是我們家比較幸運，還是多虧了哥哥，讓我們有了更多的低風險乃至是無風險的道路選擇。”
兩人已經下了由二樓通往一樓的長梯，前方的那個拐角進去就是餐廳。
雖然可能有點不合時宜，但是蘇舟現在最想做的事情竟然是帶著德里安去測測智商……
就，上面這段話是一個十四歲的正常孩子能說出來的嗎（
起碼在蘇舟十四歲的時候，他發誓他是完全說不出這種話、腦子裡也壓根不會這麼想。
……這麼一看，比安奇一家是真的都好厲害哦，比安奇先生果然是什麼小說設定的男主角吧。
“對了，蘇。”
在即將拐入餐廳之前，德里安又叫住了蘇舟。
滿心感慨【這可是我在現實裡第一次接觸到真正意義上的天才兒童誒】的粥聞聲回頭。
只見那個與世界第二先生有著六七分相似的十四歲男孩對他說。
“你發自內心地覺得我很厲害的話——這是可以觸動到你的點嗎？你會想和我成為朋友嗎？”
——嘿，這算是什麼問題啦。
蘇舟略有意外地睜大了眼，然後毫不猶豫地從德里安的身後圈住了他的肩膀，把大半個自己的重量都壓在了對方的身上。
他壓著德里安往餐廳裡走，一邊走一邊對這個比他小三歲的男孩說：“你在說什麼啊里奧，我以為從昨天開始，我們就已經是在朋友的初級階段了？我們可是交換過‘保密擊掌’誒！”
德里安抓住了重點：“初級階段？”
蘇舟可不會在這種時候故意說好話，耍朋友嘛，真誠是第一位呀：“初級階段，也就是說‘門’已經入了，至於是否能繼續升級漲經驗，就看我們的今後將來啦——里奧，說實話，之前在樓梯走廊裡的你都讓我自慚形穢了，但剛才的你才讓我真的又有了一點‘你才十四歲啊’的感覺……你比我要坦率多了，我十四歲的時候……”
……在他真正的十四歲的時候……
……唔，雖然看似是個陽光系的乖寶寶（？），不過內心世界裡還是個真正意義上的中二期小屁孩呢。
完全不如里奧這樣坦率成熟嘛。
咦，這麼說，比安奇先生之所以那麼安三歲，是不是因為他把自己的成熟都分給里奧了…？
等會，這麼一說，安安公主和比安奇先生都是安三歲耶。
腦子裡閃過一些實際上並沒有什麼用（x）的亂七八糟的事情，蘇舟圈著德里安的脖頸，禁不住地感慨了一聲：“真好啊里奧，當比安奇先生的弟弟好幸福的樣子，我都有點想要有個這樣的哥哥了……”
“——我可不想有你這麼蠢的弟弟。”
……這就是隨便在話語裡提到別人的後果嗎（x
這個世界未免也太殘酷了吧。
脖頸嘎吱，蘇舟僵著脖子緩緩抬頭……
……嘖，是已經把露肩背心脫下來的大天使先生（。
重新穿上了深色（重音）居家服的大天使先生好歹不把粥當碗空氣了，他就像是聽到了什麼滑稽到極點的笑話，淺灰色的眼睛似笑非笑，鄙薄又滿是嘲諷。
“看來你和里奧在書房裡呆了一下午？你們還能幹什麼？里奧你教了這個連初中生都不如的低智商小鬼一下午的數學或生物嗎？”
德里安一頓，猶豫一秒，乖乖點頭。
“啊哈——”大天使先生的嘲諷立馬開得更厲害了，“一個連十四歲的初中生都不如的蠢貨，有著一個想要當我的弟弟的愚蠢的幻想……”
下午的改裝進行的非常順利的大天使先生心情不錯。
這也是他還有閒心噴一下毒液，而不是繼續把蘇舟當成空氣的根本理由。
在他的設想裡，突兀造訪借住他家且自知理虧的中國小鬼會繼續露出那種敢怒不敢言的滑稽表情低頭做小。
但是。
“——比安奇先生！”
中國小鬼一抬頭，就過分燦爛地對他露出了一個刺目到不可理喻的笑臉。
然後他真的是超級快樂且真心地說。
“您願意和我說話啦！真是太好啦！！”
安吉洛：“…………？”
幾乎是向來算無遺漏的安吉洛·比安奇先生再次於某中國球員這裡折戟沙場。
——這小鬼的腦子學數學生物學傻了嗎？
安吉洛盯了蘇舟兩秒，發現某中國小鬼是真的發自內心地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熱情與真心對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後，他慢慢地轉移了視線，把審視的目光分給了安靜旁觀的弟弟。
兄弟倆開始了眼神交流。
安吉洛（質問）：里奧，什麼鬼，你把他教傻了嗎？
德里安（平和）：你一直都說蘇很傻。
安吉洛（嫌棄）：現在更傻了。
德里安（指出）：他只是喜歡哥哥。
安吉洛（不耐）：得了吧，你對他說了什麼？
德里安（坦誠）：這次我真的什麼也沒說。
安吉洛：…………
弟弟並沒有說謊。
大天使先生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