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1 章 義大利-第五日·安吉洛VS羅德
——他是我的半身,是我的肋骨，你救了他，相當於你救了我,謝謝。
羅德里格斯·雷耶斯當著無數人的面,甚至可謂是在全球數千萬觀眾的面前,對他的對手——在昨天確實挽救了蘇舟的性命的安吉洛·比安奇鄭重致謝。
這……
哪怕不是為了羅德里格斯的所言所語,只是為了羅德里格斯·雷耶斯在這一刻的表情，只是為了西班牙人在這一瞬間露出的那種甚至難以用文字去準確描述的眼神，便有數以千萬計的人被切實地震撼了。
他們的心靈受到了浪花拍岸般的震盪，他們下意識地想要失聲尖叫，卻又不由地屏住了聲音,就像是害怕自己的一言一語會打破某種東西。
這……
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誼啊！即使他們早都知道蘇舟和羅德里格斯之間的關係非常親密，但是……
這一晚，這一夜,這一瞬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一刻忽的就失去了語言。
他們無言，他們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這一剎那的羅德里格斯，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描述少年人之間的這種熱烈又燦爛的友情。
這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呢？
它珍貴,爛漫，執著，像是不熄不滅的火焰，像是轟然綻開的煙火。
就彷彿全世界都忽的寂靜了,這世間只剩下了那抹盛大的煙火。
然而，就在這時,寂靜片刻的觀眾席卻忽然響起了陣陣掌聲。
停滯的時間流走,寂靜被打破。
這掌聲起初很小,就像是只有一個人、幾個人,但是這片不會休止的聲響正在迅速變大，由點及面，由面成片，像是一片蔓延速度極快的浪潮，從最初的零星響聲到浩瀚的熱浪翻滾，前後不過短短的幾秒。
短短的幾秒後，不知不覺間，現場所有的球迷都起立了，他們沒有吶喊，沒有尖叫，他們只是沉默又不沉默地撞擊著自己的雙手，奏起一片並不比喝彩遜色的綿延掌聲。
…
……
當處在某些特定的環境裡時，人總是很容易動情的。
由於羅德里格斯·雷耶斯在近幾年裡的異軍突起——特指他以一個非德國人的身份坐穩了新一代球員的領頭人，並且他與安吉洛·比安奇之間又確實沒有什麼良好的關係——基於這兩點，在比賽開始之前，義大利解說與西班牙解說便早早地打好了商量，打算他們雙方要非常激烈地從頭對立到尾。
但是計劃終究是趕不上變化快嘛，誰能未卜先知地預言到此時此刻的這一幕呢？
而作為昨日就身在那個噩夢一般的解說室裡的當事人——
義大利解說安東尼·盧梭西動情了。
他尤為動情，心靈被熱烈又溫柔的浪潮觸動，被拍打，被充滿，所以，不需要草稿，不需要思考，他只是扶住了話筒，然後遵循自己的本能，對著面前的話筒捧出自己的心聲。
“這是我想看到的一幕……”
“這是值得被銘記的一幕。”
“這是當今體育競技場裡的一部分，乒乓球的進化與成熟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歷史上，我們曾經有過一段偏執的時期，我們過於地強調球員與球員、球隊與球隊、國家與國家之間的競技性與對立性——我們曾不允許球員在賽前交談，不允許球員在一分鐘的休息時間裡有任何的交流；哪怕是在場外，哪怕球員可以在私下裡保持著屬於他們的友誼與溝通，但是，即使是某一方的球員意外受傷，我們也曾不允許其他國家的球員在公開場合對其送上擔憂與祝福。”
“——對立，對立，對立，場外的對立情緒可以更好地讓球員在場上更為激烈的對立。”
“那已經是將近半個多世紀前的事情了，那是已經過去了很久的事情，卻也是確實存在過的事情。”
“朋友們，請原諒我的突然追憶與語無倫次。”
“我想說，雖然這一幕是這麼的動人與美好，但是我們必須要明確，這一切的發生是基於遠在大洋彼岸的一場並不公平的足球賽事，是基於昨日的那場噩夢。”
“基於不公與痛苦之上的動人與美好，我只願這樣的美好可以越少越好。”
“我絕不願意看到比賽場上頻出意外，但是，倘若意外真的發生，我會向上帝祈禱，祈禱每一次，祈禱無數聲，就像是昨天那樣，假若意外真的避無可避，只願所有的意外都能於安然無恙中成為過去。”
“倘若意外真的發生——它已經發生了，無論是昨天的安吉洛·比安奇、雷蒙·博耶爾、羅德里格斯·雷耶斯、尤利安·阿茨特、安德烈·彭德拉………或者是此時正站在場中的兩人，比安奇與雷耶斯。”
“倘若意外真的發生，這的確會是我希望能看到的一幕，這是無數人都希望看到的一幕。”
“這是怎樣的一幕呢？”
“我願意稱呼它為人性中的美好，它、它們真摯，熱烈，純粹，會讓哪怕是旁觀者的人們也感到羨慕與想要得到。”
“這也是乒乓球裡的一部分，是可以伴隨著乒乓球讓我們感受到的一部分。”
“乒乓球可以僅僅是一種體育，一種競技，但是它也可以不僅僅是體育，不僅只有競技。”
“建立在公平公正的勝負之上，我們還會遇見、還會看到、還會感受到許多東西。”
“那些東西或許是實質的、看得到的，它們是勝負、是拼搏、是比分、是汗水，是守住擂臺與挑戰擂臺，是失敗者與勝利者，是已經成為了歷史的過去，是場上與場外的趣事，是少有但也確實存在的醜陋，是新一代球員的崛起，與老一代球員的逝去；”
“但是那些東西也有可能是無形的，無法用手指觸控到的，那只是一種精神，一種情感，一種會被傳承下去的……”
義大利解說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本就是一個容易動情的人，他恰好就是那種最最符合人們刻板印象裡的情感豐富的義大利男人。
他的解說風格向來生動激情。
就如現在。
安東尼·盧梭西的聲音裡帶上了不明顯的哽咽，那不是一種哭腔，只是喉嚨顫抖得過於劇烈，這絕不是悲傷的起點，只是源於純粹的感動與喜悅。
“——我愛羅德里格斯·雷耶斯！”
他以一名意大利人的身份尤為動情地說：“這或許是一時衝動，但是未來會證明這不僅是一時衝動，我宣佈，我愛上了羅德里格斯·雷耶斯這個人，我愛上了這名球員！他是一名極富個人魅力的球員，他已經在過去的幾年裡證明了他的偉大，並且，我相信，在不遠的將來，我還會看到他達成更加偉大的成就！如果可以，我甚至想在這場比賽裡去擔任他的解說——我知道這不可能，但是，即使義大利與西班牙的立場相對，我也絕對無法去嘲笑貶低這個西班牙人哪怕一個單詞，哪怕只是為瞭解說效果。”
“當然，”義大利解說突然笑了笑，聲音裡的一絲哽咽已經被迅速地壓了下去，“眾所周知，我最愛的人當然只有安吉洛·比安奇，誰能說不是呢？昨天的大天使先生真的太棒了，他救了蘇舟，救了我，救了羅德里格斯·雷耶斯，救了無數喜歡著蘇舟這名球員、蘇舟這個人、或者僅僅是那些不願意看到任何一條生命因為意外而逝去的心存善意的人們。”
這時，西班牙解說也在漫長的沉默後開口。
他扶住了話筒說：“這是體育精神嗎？這是競技精神嗎？”
“這是，但也絕不僅僅是。”
“我們都知道，羅德與蘇舟的友誼建立在乒乓球的基礎上，是乒乓球讓他們有機會相遇、相識，如羅德里格斯所說，他自己也不曾想過，他竟然真的會遇到一個他甚至未曾想過的會真的出現在他面前的朋友。”
“可是蘇舟出現了，他們相遇了，他們之間無疑爆發出了尤為熱烈的火花，那是極為爛漫且無法被複製的化學反應，而這盛大煙火的綻放，卻又不僅僅是源於乒乓。”
“——更多的是源於競技。”
“源於他們是對手，源於他們每一板之間的針鋒相對，然後才是他們在場外的融洽相處……”
“乒乓球是必須的，但是僅有乒乓球又是不夠的，是乒乓球，是場內的交鋒，是場外的默契，是因為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的恰如其分，所以才會讓我們看到今天的這一幕——如同恰好契合了靈魂一般的、缺失了的另一半、終於回到了身體裡的肋骨。”
“我到底想說什麼呢？就像是有許多老球迷都知道安東尼這位西班牙解說深愛我們的大天使先生，許多關注我的球迷也肯定知道，我有多麼地喜歡羅德與蘇舟這一對朋友與對手。”
說到這裡，西班牙解說深吸了一口氣，他停頓了兩秒，像是做足了準備，才滿是深情地緩緩說道。
“——他們是真的。”
“羅德能遇到蘇舟，蘇舟能認識羅德，這真是太好了。”
“所以，在比賽正式開始之前，我只想再次感謝昨天的安吉洛·比安奇，然後對發燒中的中國蘇送上早日康復的祝福，當然也要為我們的小羅德加油打氣，最後，我還想對所有人說——”
“——乒乓球真的不僅僅是一項運動！”
“——敬友誼！”
就像是溫暖卻不灼人的火焰，所有在觀看比賽、收聽解說的人們，紛紛都陷入了一種暖烘烘的狀態之中。
就，似乎有很多想說的，但是似乎也沒有什麼能說的了。
還能說什麼呢？
——真好。
這已經足以描述全部了吧。
被這種暖洋洋的情緒籠罩著，喧囂的賽場也變得安詳又溫柔了起來，無論是男女球迷還是老少球迷，這一刻，某種無法用語言去準確定義的情緒似乎突破了性別與年齡的界限，在不知不覺間鋪滿了整個球場，讓所有人的眼神都變得格外慈祥。
球迷們：目光慈愛地盯著場中。
記者們：目光感慨地舉起了相機裝置。
紮根乒壇少則數年多則二十幾年的記者們感慨紛紛，雖然確實少了點火./藥味，但是這種更為罕見的場景難道不是才更值得被銘記？這一幕必定會被乒壇記住，哪怕是過去了數十年，只要乒乓球這項運動還沒有消失，在無數個與乒乓球相關的盤點裡，這一幕便必定不會缺席。
小羅德和中國蘇真好啊……
與蘇舟和羅德里格斯一比，顯得年紀不小的一群老記者們都不禁有點羨慕了，他們想到了自己的青春年少，卻沒想幾秒便立馬嘆氣唉聲，就算是他們還年輕的時候，他們也從未擁有過一位這樣的好朋友。
真好啊。
就像是一個現實裡不可能出現的童話，這真是太過美好，即使蘇舟與羅德里格斯此時都還年輕，沒有人知道他們會描繪出一個怎樣的未來，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友誼又可以持續多久、終究會走向何方……
但是，至少是此時此刻，所有的旁觀者都願意為他們獻上真心的祝福。Μ.166xs.cc
大概是因為此時的氣氛太過溫柔，或者是由於兩位現場解說的發言真的太有感染力，這一瞬間，就連在大多數時候都不怎麼討喜的記者們也變得柔軟了起來，他們慈愛地將相機對準了場中，心中明澈如鏡，無論是已經被他們拍到的羅德里格斯直視安吉洛道謝的那一剎那，還是接下來即將會發生的感人一幕，他們都一定會好好地將其記錄儲存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場中——
場中，羅德里格斯與安吉洛·比安奇正相對而立，灰髮灰眸的意大利人以身高優勢半斂下眼。
唉呀，這一幕可真養眼，羅德里格斯的外貌條件本就不差，安吉洛·比安奇的那張臉就更不用說了。數以千萬計的球迷與數以千計的媒體工作者不禁紛紛感慨，面對羅德里格斯如此鄭重又飽含深情的感謝，哪怕是安吉洛·比安奇，也想必會——
“——哦，沒什麼值得道謝的，誰叫你們的手腳太慢，我不去還能讓他死嗎。”
……也想必會溫柔一點的…………吧？？？？？？？
眾球迷：“…………”
眾記者：“…………”
依舊在動情進行中的兩位解說：“…………”
看著安吉洛的那張“你們一群廢物”的冷嘲臉，聽聽那嘲弄意味拉滿的“呵”的嗤笑，再加上那既不吉利又露骨的“讓他死”，眾人瞬間都傻了，什麼叫氣氛殺手啊，這就是啊！！什麼叫“手腳太慢”啊，這不就是拿著刀子往羅德里格斯的心窩裡捅啊！！！
更別說最後的那句“還能讓他死嗎”，不少情感纖細的球迷當場就PTSD失聲尖叫了。
頓時，溫情脈脈沒有了，鄭重肅穆也消失了，羅德里格斯的臉立馬就黑了。
解說室裡的兩位解說也頓時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定位。
——拋開現象看本質！他們是敵人啊！
塑膠戰友情（？）說散就散。
西班牙解說氣急：“[————]！！這就是傳說中的義大利男人的風度嗎？！我見識到了！真是讓地球人大開眼界啊！！”
義大利解說感動：“你不懂，這就是安吉洛·比安奇的魅力所在！”
西班牙解說怒：“這他媽的算個屁的魅力啊？！”
義大利解說道：“男人，不要看他說了什麼，要看他做了什麼，即使比安奇說話有點刻薄，但是他說的往往都是實話；就算他說了不討喜的實話，昨天在第一時間救了中國蘇的人也確實是他！”
西班牙解說無言兩秒：“……可是有他這麼說話的嗎？！這還怎麼做事後盤點啊？！一段乒壇佳話戛然而止！夢幻開局！墜機結尾！看看實時評論！你給我看看實時評論！有多少人在瞬間就對他破口大罵了啊？！”
罵？從各個角度罵安吉洛·比安奇的人難道還少嗎？義大利解說反而深感自豪：“對，罵！罵有什麼不對嗎？有人愛他，有人恨他，你罵他，我讚美他！安吉洛·比安奇從來不屑於和我們這些凡人‘同流合汙’！這才是世間的獨一無二啊！！”
西班牙解說：“…………”
西班牙解說深吸一口氣，這也能吹。
在幾秒鐘前還被義大利解說的動情演講感動的眼睛發澀的眾球迷：“……………”
眾球迷深吸一口氣，滾！
而場中的氣氛不能說是不能算好，只能說是急轉直下，安吉洛·比安奇從來就不是什麼會配合外界配合他人的性子，而羅德里格斯顯然也不屬於此列。
簡而言之，雖然程度不一樣表現方式也不一樣，但是這兩個人其實都超級自我啦。
但是這一次的情況有些不同，就像是義大利解說所說的那樣——雖然已經身在場中的羅德里格斯並無法聽到——無論怎麼說，安吉洛·比安奇確實在昨天救了蘇舟。
對於羅德里格斯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便也笑了，雖然這抹笑容看起來既帶著些挑釁也帶著些冷，是那種往往在比賽進行中才會展露出來的、帶著些嗜血與狂野的冷。
羅德里格斯總是能將截然相反的冷與熱完美融合。
“哦，”只見他聳了聳肩膀，眼神是與笑容是冷的，態度卻是隨意而無謂的，“隨便你怎麼說，你接受我的道謝或者不接受都是你的自由，我也沒想過你會說什麼好話，反正我一向很看不慣你那種瞧不起人的傲慢。總之，比安奇，我的致謝送到了，我開心了，我可以更痛快地打球了，這邊的場地還是你的——準備練球了。”
說罷，不等安吉洛有所反應——等個屁啊等，等著這個義大利佬再說出什麼刻薄難聽惹人惱火的話嗎？！——羅德里格斯就乾脆地轉身邁步，踏著重重地步伐走向了本應距離他更近的那個半場。
人的思維與雙腿的行動當然是可以分開的，在短短幾米的邁步期間，羅德里格斯短暫地分了下心……
……不知道室友現在在看直播嗎？
羅德里格斯並不是一個不求回報的人，他知道他的性格其實很冷，但是在冰冷的凍土層下，他更深知他有著絕對不輸給任何人的火熱。
——他會要求“回報”。
——“有來有往”這種事對羅德里格斯來說極為重要。
所以他喜歡能不放棄地試圖打回他的每一板擊球的室友；他喜歡會在不耽誤對方的時間下與他聊天、哪怕只是分享一些閒暇時的小事的蘇舟；他喜歡那個會記住他的生日，並且特地為他譜寫了一首獨一無二的小提琴曲的靈魂之友。
他喜歡場上的蘇舟，也喜歡場下的蘇舟，場上的室友很棒，場下的室友也絲毫不遜色。
所以同時滿足了他所有的幻想、渴求、欲./望的蘇舟，才會是那根終於被他找到了的、他遺失了的肋骨。
就像是這一刻，羅德里格斯既希望他的話能被蘇舟聽到，並且他真的很期待蘇舟會給他怎樣的回應；但是基於蘇舟正在發燒，而且比賽還有大概五分鐘才開始……
……雖然只有五分鐘了。
羅德里格斯還是希望，他親愛的室友會在比賽前的最後一秒再開啟電腦，然後去進行那見鬼的文字直播。
——哦，該死的、不應存在的、只會耽誤室友休息的文字直播。
……羅德里格斯在心中煩躁嘆氣，固執起來的室友很好也很不好。
正想著——
“站住。”
——那猶如天生就與刻薄傲慢等詞完美融合在一起的聲線，便自身後響了起來。
而羅德里格斯並沒有依言站住，傻子才站住呢，比安奇這個混蛋讓他站住他就站住，他羅德里格斯是什麼沒腦子的蠢貨嗎？
很顯然，羅德里格斯不是蠢貨，但是安吉洛·比安奇顯然也不是什麼會在意對方是否真的站住了的人，他並不在乎羅德里格斯是否聽進了他的話，因為這並不妨礙他張開口。
“這邊我不要了，”安吉洛用著一種本應如此的語氣說，“你站到這邊來，我去那邊。”
緊張吃瓜中的眾球迷：“…………”
等等？！只是要說這個嗎？！這麼幼稚的嗎？！這有什麼意義嗎？！這不是無理取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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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羅德里格斯——
羅德里格斯的腳步頓住了。
他回頭，扯開嘴角，用著一種同樣惱人的刻意語氣說：“哇哦——比安奇，你這是因為賽前的熱身活動不夠，所以想多走幾步嗎？真抱歉，我沒有什麼必要和義務去滿足你的要求吧，你以為你是誰啊。”
更加緊張的眾球迷：“…………”
嘶！世界線收束了！一切又回到起點了！
天使語已經修到十級的薩繆爾：“…………”
哇！義大利國家隊的隊長興奮地亮起了雙眼。
而最為這種在非賽時就劍拔弩張的氣氛而感到頭痛的人，當然就是裁判了。
裁判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在半分鐘之前還是很感動的啊，為什麼在短短的半分鐘之後，這個世界就變了啊。
世界變了。
感動沒有了，煙花熄滅了，半點也不剩了。
裁判冷下臉，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在兩位還沒開始比賽就火./藥味滿滿的球員都看過來後——媽的半分鐘之前還是溫情脈脈——裁判冷著語氣說：“比賽不會晚於七點十五分開始，先生們，如果你們沒有時間練球，我不會為你們開先例，並且我還會在賽後提交的記錄裡記上一筆。”
兩位職業球員頓時：“…………”
安吉洛對裁判點點頭，暫時站在了距離他更近的這個半場。
羅德里格斯順勢走回到本距離他更近的半邊球檯，當然也不會與裁判作對。
基於練球的時間有限，兩位職業球員沒有在這種小事上過多爭執，很有默契地遵循了一直以來被預設的就近原則。
之後，練球開始。
而讓不少人感到意外的是，練球中的兩人竟然並沒有什麼濃濃的火./藥味，先不說他們進行的就是很常規的不加旋轉的正反手擊球——哦，這是理所當然的，哪怕是沒腦子如安德烈·彭德拉（？），也不會在練球階段就打什麼旋轉球——但是他們兩人的普通擊球也太過正常了，速度力道與落點都極為常規，與不少人想象的“他一定會在練球時就火./藥味爆炸！！”截然不同。
對此，西班牙解說大笑大麥：“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蠢貨才會在這種時候多耗體力！比賽還沒有正式開始！”
義大利解說也說：“的確，他們都是很成熟的職業球員了，當然不會在練球的時候就……”
——砰！！
場中！安吉洛·比安奇忽然撤退了兩步，在正手位微微偏左的位置，毫無徵兆地就一板子又快又狠地抽了上去！
嗖——
雖然依舊不加任何的旋轉，白色的小球卻在瞬間提速！如流星隕落，去勢洶洶！
一句話還沒說完的義大利解說：“…………”
西班牙解說立馬狂笑，幸災樂禍道：“哈！你們的安吉兒先生可真是幼——沉不住氣！我們的羅德就不……”
——砰！！
雖然羅德里格斯確實沒興趣在練球階段就主動挑事，但是對方都以一種這麼不友好的姿態打過來了，他、羅德里格斯·雷耶斯難道還能毫無表示嗎？
嘿，他可不是阿茨特那種體力有問題的球員，在賽前多抽幾個完全不轉的球會影響到自己在正賽裡的發揮？
——怎麼可能！
羅德里格斯只知道，對方攻到門前！他就自然要有所回應！
根本不需要思考，面對忽然加速加力的白色小球，羅德里格斯亦是毫不猶豫地撤臺兩步，“砰”的一板子就回擊了上去！！
轟——！
乍看之下，由於力道極猛，白色的小球又迎來了二次提速！
一句話也沒說完的西班牙解說：“…………”
哈哈哈哈哈哈！！
這次換成了義大利解說狂笑出聲。
誰怕誰啊！不就是互相傷害啊！
於是場中的兩人就開始了在練球階段便速度極快力道極猛的遠臺正手對攻。
而場外的觀眾席也立馬開始了非常應景的大聲吶喊，他們揮舞著國旗、球衣、橫幅，遠遠望去，只見大紅色的方陣與深藍色的方陣水火不融，半點也沒有兩分鍾之前的溫情脈脈。
解說室內，在一個擊球來回間就慘被打臉的兩位解說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節奏，不就是個臉嗎，他們什麼時候有過啊？
做解說的！都有無數張臉！
義大利解說振作了起來：“超越世俗！不畏眼光！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愧是比安奇！！”
西班牙解說：“不畏懼任何挑戰！不逃避任何一板！永遠都燃燒著永不熄滅的旺盛進攻欲與求勝欲！這就是我們的羅德里格斯！”
…
……
場中，隔離板內。
羅德里格斯覺得安吉洛·比安奇是真的有病，無惡意，如果能解剖看看，羅德里格斯深信，這個意大利人佬的大腦構造絕對與地球人大不相同。
而安吉洛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或者說，他只是看對面的這個沒什麼本事還自不量力的西班牙小子不太爽。
安吉洛·比安奇不爽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
安吉洛不怎麼討厭那些實力不足卻有著自知之明的人，比如說現在的薩繆爾；但是羅德里格斯·雷耶斯這種就很好笑了，說得好聽點叫鬥志旺盛，說得難聽點……
總之，這算是讓安吉洛·比安奇幾乎不會給出任何耐心的那一類人，他只覺得西班牙人的挑釁實在是幼稚且沒有必要，又煩又吵鬧。
……不過這個西班牙小子和那個中國小鬼倒的確是非常好的朋友。
在裁判宣佈練球結束、過來猜球的時候，安吉洛一邊向著裁判桌走去，一邊漫不經心地想。
這並不是什麼賽前分心，只是很自然的聯想，他承認那個中國小鬼給了他一些意外，媒體們總是喜歡說他對中國蘇多次破例，安吉洛不會否認這個，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而這個“破例”始於什麼呢？
——還是由乒乓球開始。
——在他對上那個中國小鬼的比賽裡，在他認為對方完全不可能再將球回擊過來的那一板裡，在他甚至已經放下了擊球姿勢的那一瞬裡。
黑髮黑眼的中國人卻成功地回擊了那一球，把被他、安吉洛·比安奇認定為的不可能化為了可能。
而他這位世界第二先生則成為了最佳最貴的背景板，以他站在球檯的另一端，落臺的小球飛過了他的眼前，但是他甚至已經站直了身體，收回了一切擊球的手勢——為對比的最最昂貴的背景板。
那一板回擊是一個意外，絕對有著運氣與巧合的成分。
——但是它確實發生了。
所有的意外與巧合也需要建立在實力與不放棄之上。
所以這就是事實，那一球確實是一個打破了安吉洛·比安奇的預判的預判之外。
裁判桌前，當他隨口說出“讓他猜球吧”的那個瞬間，以往懶得細想這些事的安吉洛·比安奇卻在一場對陣第三者的比賽裡，忽然明確地意識到了他對某個中國小鬼的破例到底是從那一瞬間開始。
——就是從那個預判之外的球開始。
…
……
“——哦！我猜對了！”身邊傳來西班牙人略微抬高的聲音。
安吉洛散漫地分了一個眼神過去。
只見燦金髮色的西班牙人正高挑著眉頭望著他，用手指了指剛才練球時所在的半臺。
“雖然我很想說我選擇半臺……”
嘶——
沒有錯過練球之前的幾分鐘的球迷們紛紛悟了，這不明擺著是羅德里格斯也想在安吉洛的心裡扎一根刺嗎？
不過既然羅德里格斯說了“雖然”……
“——不過比賽可不是玩笑，”羅德里格斯轉頭，對著裁判說，“先生，我選擇率先發球權。”
哦，真是毫無必要的挑釁。
安吉洛這麼想著，指向了他剛才想去——這邊我不要了，你站到這邊來，我去那邊——的半臺。
“先生，”向來對裁判都很友好的大天使先生說，“我要那邊的半臺。”
說罷，安吉洛朝著與練球時截然相反的半臺走去。
幾秒鐘後，站在臺前的大天使先生想，雖然是這麼好的朋友，但是論起性格討喜的程度，西班牙人和他的朋友差的可不止是一點半點。
……嗯。
安吉洛皺皺眉，覺得自己是不是把那個中國小鬼想的有點太好了？明明是搶了他那麼多次的頭條、讓他成為過背景板、還讓他出過醜的臭小鬼……
……果然還是因為昨天的過呼吸，而導致他在短時間內多少有點[————]起對方了？
迅速找到了準確理由的大天使先生“嘖”了一聲，他已經明確地意識到，他此時的心情確實並不算好，這其實不是他以往的賽時狀態。
不過也無所謂，這不會對他的發揮造成任何的負面影響。
這麼想著，安吉洛抬起頭，那片在思維發散下也懶散了許久的淺灰色漸漸聚集，就像是一片暴雨來臨前的厚重烏雲。
灰色向下沉去。
對面，身著大紅色球衣的西班牙人已經停止了用小球撞擊球檯的動作，正預備發球。
這頭，安吉洛·比安奇緩緩地扯出了一抹並不明顯的笑容，淺灰色的眼睛裡落下了霧氣。
……哇哦。幾米外的隔離板外，薩繆爾的心跳快了幾分。
這樣的比安奇……
……有點暴虐啊。
同一時間——
羅馬中心酒店，蘇舟也敲下了賽前的最後一句話。
那並不是什麼很複雜的句子，只是來自友人的最最簡短而真摯的祝福。
【——羅德衝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