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6 章 義大利-第三日·夜晚
當蘇舟喜氣洋洋地在解說室的轉椅上歡呼雀躍,對奧古斯特獻上了全部的尊敬之時
德國隊的休息室內則是截然相反的死寂之景，是壓抑，是沉默,是深夜的墳場，淒冷又寂寥。
此時此刻,就連絕不可能對球員客氣的貝克爾教頭也安靜了下來，他取消了本來預定好的#回到休息室後我們再繼續提點#的訓斥計劃這完全是由下意識所作出的選擇畢竟,就算是心硬如他,也不禁對可憐的本諾依曼升起了一點點的憐憫之心。
tbs大爆炸事件,如果是放在菲克的頭上，他可能並不會覺得這有什麼，甚至還會興致勃勃地參與進去，親自登陸推特，轉發點贊一條龍,抱著評論區就和球迷們一起嬉笑玩樂。
但是，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
本削球大佬休息室內的低氣壓起源地諾依曼，今年二十四歲，身高一米八三，在一個半小時前，他剛剛輸掉了本應不該輸的第一局、且在最後一局裡被隊友活活打爆、性感大臂一詞火遍全球、又被自己的教頭痛罵一頓、然後就是以他為基礎而展開的tbs事件在世界各地炸得紅紅火火……
此時,這個人正安安靜靜地坐在房間的角落裡，低頭不語，思考人生。
從浴室裡出來之後,渾身清爽的諾依曼先生已經大腦空空了好一會了，按理來說，在奧古斯特與本的頭髮都被完全吹乾之後，德國隊就已經可以坐上回程的大巴、返回住宿酒店了,但，為了大腦空空的諾依曼先生，所有人都慷慨地展現出了他們的隊友情與師徒情，看到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便不忍再打擾他。
作為展現出了隊友情的其中一人，對於這個tbs火爆全球的現狀，菲克霍夫曼先生實屬不忍，又實在想笑，兩種情緒的劇烈衝擊就像是水與火的絕不相容，要笑不笑的表情在他的臉上定格成扭曲與滑稽，那模樣讓尤利安都有些於心不忍。
尤利安不忍心，對本感到不忍心，對極力忍耐的菲克感到不忍心，也對他的中國朋友感到不忍心，深知蘇舟對削球手有多麼的避之不及基於此，他無法不因他的中國友人而心生憂慮，可想而知，或早或晚，本遲早會在正式的比賽裡和蘇舟對上，而到了那一天……
……唉，這都是什麼事啊。尤利安輕輕嘆氣，卻不敢嘆出聲音，這一刻的休息室就像是深夜裡的無人墳場，腳下是白骨皚皚，頭上是陰風苦雨，或許是因為不知名的恐懼，或許是因為逐漸繃緊的下意識，沒有任何一個人敢發出聲音。
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就連奧古斯特也同樣如此。
沐浴更衣後的世界第一先生正坐在休息室的另一角，在看到他們的tbs先生雙眼空空，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後，奧古斯特便也不急著為自己吹乾頭髮了，他任由半溼的金髮自然風乾，然後將手機調整為靜音模式。在尤利安偷偷看向那邊的幾次裡，他會偶爾調整一下或坐或站的姿勢，但是雙眼始終與手機螢幕交織在一起。
以第三者的視角而言，你無法從奧古斯特的側臉表情中分析出他正在思考什麼、又懷著怎樣的心情，你只能看到他在專心致志地刷著手機。
尤利安：“………”
小可愛後知後覺，對，他並不孤獨，他還有手機。
正襟危坐卻什麼也不敢做的感覺真是太難熬了，並且沒有人知道這種難熬還會持續多久，尤利安默默地掏出了手機，先謹慎地確定了一下手機正處於靜音模式，然後才開啟了messenger的聊天頁面，他找到了菲克的頭像，選擇給菲克發點什麼，因為尤利安總是覺得，要是一個忍不住，菲克在下一秒就會噗嗤笑場。
……現在的氣氛就已經很恐怖了，笑場之後是什麼，從核.警告變為核.爆.炸嗎？
尤利安慢慢地敲著字：菲克，要是實在憋不住，還是出去笑吧…………別憋壞了。
在這裡，要先說一下室內的現狀，一位教練，三名球員，總共四個人，休息室的面積雖不小也算不上太大，這四人卻猶如被下達了什麼必須保持社交距離的死命令，分別坐在了休息室內的四個角。
休息室的另一角，感受到了口袋裡的震動是的，菲克沒有選擇刷手機，他的站位在本的平行位置，這可以讓他更好地看到友人的一舉一動與微表情變化他掏出了手機，低眸掃過了來信內容，嚯，是尤利安，他只用了短短的一秒就看完了尤利安簡短的來信，然後他在下一瞬就接著抬起了頭，繼續凝視著本他的目光絕對不能離開本超過零點五秒！非常熟練地用手指進行了盲打回覆。Μ.166xs.cc
不！尤利安！你不懂！本正蒙受著前所未有的此生不能承受之重！作為他的朋友！我！菲克霍夫曼！一定要在他的視線可及之處！這樣，在他終於想要尋求幫助的時候，一旦他驀然回首，我就在他的身後咫尺處！
休息室的房間只有這麼大，一抬頭，就可以把房間內的一切都收入眼下。半分鐘前，尤利安清楚地看到了菲克在盲打，他已經做好了等會要艱難地做閱讀理解的準備，但是呢？看著螢幕上完全沒有任何語病和拼寫錯誤的最新回覆，尤利安不得不在心中先敬佩了一下這項技術。
然後小可愛進行了犀利地回覆：不，菲克，我覺得你只是想看他的笑話。
那頭，感受到手機的震動，菲克再度低下了頭，他用了短短的零點三秒，看完了尤利安的回覆，繼而
菲克的眼：我在盯著我的tbs朋友。
菲克的手指：盲打使我快樂。
不出兩秒，菲克就發來了一連串的問號，還附帶了一個控訴指責的不贊同表情。
小可愛頓時：“………”
……為什麼你在盲打之後還能這麼熟悉地去找表情？？？
尤利安一言難盡地盯著手機，然後他小心翼翼地繼續敲字，哪怕他明知道打字並不會發出聲音，但是此時此刻的休息室真是太可怕了，尤利安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種一點就炸或一點就碎的氣氛。
好歹也是當了快兩年的隊友了，他也不至於對菲克雖然人好卻愛看熱鬧的本性一無所知，對於菲克說的話，尤利安一個字都不信：菲克，你不想離開休息室，主要是因為你在期待著本還會露出怎樣的表情，你想要知道，在本失去了靈魂、又回過神來的第一瞬間，他究竟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你只是不想錯過這一幕，哪怕你要付出的代價，讓你的臉與肚子都憋成了殭屍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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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最新消息的菲克：“…………”
這麼一針見血的嗎？？？
菲克迷惑了，德國隊的副隊長陷入了沉思，他們德國隊的教育究竟是在哪裡出了問題？尤利安這不是明明很會嗎？怎麼在某些地方就是有點不開竅呢？
這之後，尤利安就沒有再發消息了無論他發沒發消息，都始終無法改變這讓人胸口發悶的現場死寂。
一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時間就在這樣的極致安靜中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尤利安被這種窒息且壓抑的氣氛弄得頭皮發麻，後背發冷。
而對於德國隊的總教頭來說就不是這樣了，貝克爾沃爾夫岡正踩在“爆發”與“忍耐”的邊緣，他從來就不是一個以“溫柔”或“善解人意”而著稱的教練，“魔鬼”與“斯巴達”才是他的姓氏，的確，他難得對本升起了憐憫，但是這樣的憐憫也是有限度的，畢竟，除了可憐而不幸的諾依曼先生，休息室內的其他人皆順利晉級到了下一輪，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在第二天都還有比賽，而不像已經被淘汰的諾依曼先生，如果他、德國隊的總教練允許，可憐的諾依曼先生甚至還可以在第二天睡個懶覺。
貝克爾教頭半眯起那雙鷹隼一般犀利而兇悍的眼，讓本諾依曼冷靜一下？沒問題，但是如果冷靜的時間過了頭，他唯一能得到的就是來自貝克爾沃爾夫岡的二度咆哮。
好在，在貝克爾教頭即將忍無可忍之前，低氣壓的起源地終於發出了一絲聲響。
咔嚓。
本諾依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下一瞬間，無論是正在低頭刷手機的奧古斯特，還是乾脆挺直了背閉目養神的尤利安、或者是臉頰肉已經完全僵死的菲克霍夫曼
包括即將爆發的貝克爾教頭，所有人都目光一致地看了過去，整齊如一地對這位削球手先生行注目禮。
菲克立馬關切地走上前去：“本，你還好嗎？”
尤利安不禁小聲說：“菲克…！語氣不要這麼開心！”
奧古斯特收起了手機，同樣邁步向本走去：“怎麼樣，本，調整好心情了嗎？”
貝克爾教頭哼笑一聲，這小子好歹在他即將忍無可忍前找回了神智：“好了可憐的諾依曼寶寶bbbabyneumann，難道你想讓我們所有人在休息室裡過夜嗎？”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本諾依曼緩緩地轉過了頭，沒有人知道，在這漫長且壓抑的半個小時中，這位失魂落魄的削球手先生究竟是在大腦空空的發呆，還是在沉思什麼足以被打上馬賽克的不可描述之事。
他們只知道，在這堪比喪禮般凝重的半個小時後，本諾依曼他堅強地站了起來。
他堅強地站了起來，並且把目光轉向了尤利安：“尤利安，把蘇舟的聯繫方式給我。”
小可愛緩緩地：“……啊？”
本注視著尤利安，他放輕了聲音，牽起了唇角：“我一直都沒有蘇舟的私人聯繫方式，尤利安，把他的私人聯繫方式給我，乖孩子。”
……這一剎那，彷彿聽到了世界線斷裂的聲音，尤利安的後背猛然竄起了一陣涼意，先不說那一聲讓耳朵生生軟化成水的“乖孩子”，更讓人震裂的是，本竟然笑了！對他如沐春風般的笑了！！！…………他、他的意思是，本的笑容的確也沒有那麼少見，但是大多數時候都是淺淺地笑上一下、而且其時長通常不會超過三分之一秒！但是此刻的本諾依曼竟然對他溫溫柔柔地笑了！！！
小可愛表示他受到了驚嚇。
巨大的驚嚇讓尤利安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因為他被這個其實並不難看的笑容嚇得大腦空白，魂不守舍的人變成了他。
與此同時，菲克霍夫曼先生的靈魂也受到了重擊，認識這麼多年，真的，這麼多年了，他從來就沒看到本這麼笑過！他的意思是，看看這抹持續時間已經長達十秒的笑容吧！像是冬季裡的暖陽，冬季末的春雨！他不是說本笑起來的模樣很可怕，事實上，他笑起來當然非常好看！獨具魅力！畢竟帥氣的人怎麼笑都不會太差，但是，單說給人的熟悉他的人的感覺，這未免也恐怖過頭了吧？！
……以及，雖然很不想承認，貝克爾教頭其實也被嚇到了。
當然，奧古斯特也不能倖免這足以說明此刻的削球手先生有多麼的ooc但是，世界第一先生畢竟是世界第一先生，奧古斯特是回神最快的一個。
作為某種意義上的罪魁禍首，他
奧古斯特興致勃勃地拿出了手機，饒有興致地向本詢問：“我這裡也有蘇舟的私人聯繫方式，是我發給你，還是我念你記？”
本聞聲轉頭，被放過的小可愛牙齒一抖。
本大大選擇了兩個都要。
他先讓奧古斯特念了一遍，緩慢而用力地在手機裡輸入了這個號碼；然後他又讓奧古斯特發了一遍，仔細比對著通訊錄裡的號碼與呈現在messenger頁面裡的數字。
本認認真真地盯著手機螢幕，時間長達一分鐘。
一分鐘後，他滿足般地閉上了眼。
他喟嘆了一聲，然後收起了如沐春風的笑容，對其他幾人點頭示意：“抱歉，是我耽誤大家的時間了，可以回去了。”
這時，尤利安才回過了神來他是第三個回過神來的人，第一人與第二人分別是奧古斯特與貝克爾教練。
尤利安不受控地打了個寒顫，他認為他此刻的表情可以被形容為“驚恐”因為此刻的本正面露安詳！
本！諾依曼！安詳！！
“b、本？！”
本看向了尤利安：“怎麼了？”
尤利安結結巴巴：“你……你要了蘇舟的手機，想、想幹什麼？”
本的回答很自然，神情接近於溫和：“之前，你們都和中國蘇交換了聯繫方式，只有我是加了推特好友卻沒要手機號碼與messenger號碼作為德國隊的一員，我不能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現在我只是補上了車票，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啊！有問題啊！當然有問題啊！！從頭到腳都有問題啊！！彷彿被人生生掐住了喉嚨，尤利安張了張嘴，卻是一個音也擠不出來。
而菲克竟然成為了最後回神的那一個，在把跑丟的意識艱難地拉回來後，菲克痛心疾首，大呼遺憾，他怎麼能這麼的不堅強？！如果他的神經再硬朗一點，不就可以當機立斷地把#本諾依曼那如沐春風的恐怖微笑#給拍下來了嗎？！
菲克捶胸頓足，正準備表達一下他的真切肺腑之情
“好了，都別鬧了，”貝克爾教頭掩飾般地摸了摸鬍子他一般只摸幾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摸了一下又一下，“十點多了，回去旅館就差不多十點半了，今天太晚了，本，你算了不說你，奧古斯特，菲克，尤利安，在回程的車上，會有人為你們緩解肌肉的疲勞，而在返回房間後，所有人，尤其是你，菲克！必須以最快的時間洗漱睡覺！明早八點，準時在樓下集合！聽明白了嗎？！”
嘴慢了一步且被單獨點名，菲克：“………好的頭兒，我聽明白了。”
尤利安迫不及待地應聲，聲音都比平常大了一點：“是的教練！我明白了！”
奧古斯特笑了一下：“絕對遵守命令。”
本……本……本大大則……嗯……
本諾依曼點點頭，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又切換回了那張寡淡無味的死人臉。
…
……
………
德國隊是最晚離開的隊伍，當他們走上了球員大巴後，羅馬中心體育場的燈便也徹底熄滅了。
國際乒聯巡迴賽總決賽，第三日的比賽正式落幕。
後停車場中，在大巴尚未啟動前的最後幾分鐘，尤利安抓緊時間掏出手機，開啟messenger，瘋狂地艾特起他的中國朋友。
蘇舟！！蘇舟？！！你在嗎？！！！本他今天笑了！他剛才笑了！！！如沐春風和藹可親溫柔友善地笑了！！！他他在笑之前，問了你的手機號碼！！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雖然在前往大巴車的路上，他非常平和地表示，這種熱點來得快去的更快，一個月過去，他就又是那個平平無奇默默無名的本諾依曼了………抱歉，蘇舟，我的語氣有些激動，這可能有些不像我了，因為我真的被本嚇到了，上帝啊，你能把溫柔和藹友善親切這些詞放在本的頭上嗎？？我把本的手機號和messenger發給你，如果你看到他給你發消息或打電話，斟酌一下好嗎？tbs這件事我很感到很……很遺憾且心情複雜，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本更是無妄之災，可是球迷們的發散誰也無法控制，而且這畢竟不是一種惡意，甚至都不能把tbs定義為一件錯的事情，只是每個人的接受度不同，而本的性格偏偏讓他成為了不能接受的一份子。老實說，如果tbs事件發生在我的身上，我也不知道我會怎麼樣…………蘇舟！！再次向我承諾！！我的解說一定會平平無奇！！！
尤利安一直很注重保護自己的眼睛，他從來都不會在晃動的車廂內看手機，除非這輛車的防震性優越到如履平地。他想在司機啟動之前將資訊傳送，所以打的又快又急，免不了有不少錯別詞。
在打下最後一個感嘆號後，尤利安直接按下了傳送。大概是因為被本的笑容嚇到了，而且這件事又牽扯到他最好的朋友，尤利安捂著自己頻率錯亂的小心臟，他從來沒有這麼期待過蘇舟的回覆。
他知道，只要手機在身邊，只要蘇舟看到了，他的中國朋友一向會在第一時間回覆他。
然而，這一次，直到一分鐘後，大巴正式啟動了，尤利安都沒有等到蘇舟的回信。
躺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的小可愛：…？
他有些不確定地猜測著，難道蘇舟已經睡了嗎？
將視線轉向另一邊，羅馬中心酒店
不，這一刻的蘇舟並沒有睡，他只是在全神貫注地做另一件事情。
先來算一下時差，義大利時間，星期六晚上的十點二十二分，換算到澳大利亞，也就是星期日早晨的八點二十二分。
澳大利亞，星期日，座標悉尼，今年的亞足聯冠軍聯賽的舉辦地。
亞冠總決賽，這就是蘇舟沒有及時回覆尤利安的原因了。
將時間拉回十分鐘前
蘇舟是一個把公事與私事分的很開的人，當他身在羅馬中心體育場時，他一直忍住了想要給賀錚發微信的衝動；到了回程的車上，他們這類運動員怎麼可能做得出在車裡看手機的事情。所以，直到回到了旅店，回到了房間
粥！你可以放飛自己了！
關門！洗手！再含一片潤喉糖！然後就是開微信！找到錚哥的頭像！
錚哥！！早安呀！！今天晚上就決賽了！緊張嗎？興奮嗎？加油衝！！！因為時間安排上的衝突，我可能沒法看比賽直播，但是我一定會看回放！！而且我相信你一定能贏！！梅開二度帽子戲法大四喜！衝沖沖！！
最初，蘇舟其實有點猶豫，到底是發文字還是打語音，但是他想了想，晚上就決賽了呢，打擾錚哥不好吧…？所以要不就還是發個微信就行了吧…？
然而，在他敲完了字、且按下了傳送之後還沒兩秒
噔噔噔噔噔噔這是率先響起的特殊提示音。
繼而
手機螢幕一閃：錚哥正在對您發起語音請求。
作者有話要說：粥粥：…！！錚哥起得這麼早的嗎！……不對，八點半不早了
作者：想蒸蒸了: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