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山深知趙家心思,向趙雲許諾,待周家林淑人那邊有了訊息,自己便替他去告訴趙家,絕不會讓趙家壞了這件喜事,現今雪雁那裡尚未應承,過去了若不得答應反而不好。

趙雲正有此意,他心裡不知雪雁是否會應親,亦覺彷徨,聞言忙向外祖父母拜謝。

韓母招手叫他到跟前,伸手拍了他一下,嗔道:“跟自家人還謝什麼?只是你既然已經提親了,庚帖和成親的新房、聘禮、聘金等都該預備起來了。”

趙雲道:“聘金預備了三千兩銀子,聘禮只差些茶果鵝羊酒餅,到時採買也使得。”

韓青山和韓母聽了,皆是一怔。

他們家雖是鎮上最大的貨商之一,家資也不過上萬有餘,娶妻嫁女從未出過這麼多錢,多一千,趙家分家之後,家業更少,聞得趙雲一氣拿出三千兩銀子,心裡都十分詫異。

韓母想了想,道:“怎麼出這麼多聘金?你哪來這麼多錢?”

趙雲笑道:“都門當戶對,聘禮和嫁妝也得不相上下才是,不能讓人笑話了,我倒嫌我自己預備的聘禮少了,只是我從前攢的錢大多買了筆墨書紙,又置辦了些良田房舍,手裡就剩三千五百兩還有母親留下的一些頭面首飾,只好叫人瞧一回了。”

韓青山詫異道:“莫不是王姑娘的嫁妝更多些?她一個丫頭哪來幾千兩的嫁妝?”

趙雲笑道:“適才外祖父還論及嫁妝本事,我還稍有不及,怎麼如今反疑惑起來?”

韓青山道:“本事是你所不及,嫁妝我不過是順口的,我料想這麼個丫頭,雖本事強些,可嫁妝未必多,聽你的意思,嫁妝竟是十分豐厚,連你亦所不及?”

趙雲了頭,道:“她替周家林淑人藏東西歸還林淑人得了林大人一番厚賞,還有二百畝地,就是她姐姐也留下不少宮裡賞賜的東西和宅子給她,我聽周將軍,至少得有上萬的嫁妝,這還沒算她乾爹家和幹哥哥給預備的,因此和林淑人都配我絕不高攀。”

他先前以為雪雁只是略有積蓄而已,沒想過她必須有豐厚的嫁妝才去求娶,因此聽周鴻一,自己頗有不及,還被唬了一跳,好在自己也置辦了十頃良田,因此暗暗決定將聘禮聘金多多添上些,傾力而為,只留五百兩做娶親之用和日後的家用。

韓母暗暗咋舌不已,道:“倒是咱們有些高攀,這樣的嫁妝,嫁到大戶人家也綽綽有餘。”

韓青山心裡算了一筆賬,然後頭贊同韓母的法,鎮上最有錢的財主嫁女兒,也沒有上萬的嫁妝,何況雪雁背後還有那樣的靠山。

趙雲笑道:“若是想嫁高門大戶,於她而言也容易,畢竟宮裡頭還有她姐姐的體面。她之所以不肯,是覺得齊大非偶,我也是瞧中她這一份心性品格,雖身處錦繡,卻不慕富貴。”

韓母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道:“我原想城裡的姑娘又是侯門公府裡出來的,未必瞧得上咱們鎮上的人家,聽你這麼,竟真是極好的姑娘,若真能娶回來,不枉你蹉跎了幾年。你可得千萬上進些,好好兒娶回來,也好好兒地待她。”

趙雲應承不迭,也暗暗期盼此事能成。

韓青山在一旁道:“這麼個好人兒,你祖父母一定只有願意的。”

聽到祖父母,趙雲微笑不語。當初分家之際,他就請外祖父母跟祖父母分明白了,婚姻大事請他們不要插手,他們心中有愧,當即答應了,不然這幾年豈能不給他安排親事,自己容貌雖殘,家業本事猶在,也是一個香餑餑。

不提趙雲如何拜託外祖父母,且雪雁滿臉無奈地坐在賴嬤嬤裡間吃茶,回孃家省親的賴欣榮坐在一旁抿嘴微笑,外間正有一位媒婆同賴嬤嬤得天花亂墜。

雪雁是南華的妹子,於連生的幹妹子,賴家的乾女兒,身份許多人都知道,從前在黛玉跟前當差還罷了,如今已經出來,他們不約而同地上門提親,過來相看的媒婆和各家親眷極多,見到雪雁模樣標緻言談爽利舉止大方,都滿意得不得了。

欣榮笑道:“你如今也大了,正經該想這些終身大事了。”

雪雁臉上一紅,嗔道:“什麼想不想的,不過是請我們姑娘做主罷了。”

欣榮一怔,果然便聽賴嬤嬤含笑對來人道:“你的李公子固然極好,奈何我們家雪雁丫頭上頭有周家大奶奶做主,竟不敢應承。”

那媒婆急了,道:“這樣好的親事,老太太還猶豫什麼?錯過這一樁,可就再遇不到更好的了。李公子現今已經是秀才了,再上進些,明年不定就能中了舉人,家裡也有上千的家資,門風清白,人物俊秀,端的是好人家。”

賴嬤嬤心道近來向自己提親的,也不是沒有舉人家,一個秀才有什麼得意的?故道:“實話,我雖是雪雁的祖母,卻也得問問周家大奶奶的意思,再,李公子比雪雁還了兩三歲,我們想著給雪雁找個年紀大兩歲的,大些的知道疼人。”

那媒婆忙道:“女大三,抱金磚,是個好口彩,大些有什麼好?不是我,雪雁姑娘也有十八了,過了年就是十九,哪還有這個年紀的好人家,哪個不是十五六就定親成親了。”

賴嬤嬤笑道:“那就再瞧瞧,你們挑人家,我們也得選個稱心如意的。”

那媒婆聽了,知道賴家不能做主,只得道:“老太太好歹記著,向周家大奶奶請示也無不可,有了訊息早些兒告訴我們,我們是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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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嬤嬤笑著應了,命管家媳婦送媒婆出去。

等人離開後,欣榮拉著雪雁從裡間出來,笑道:“祖母不答應,都推林姑娘的意思?”

賴嬤嬤往身後的靠枕上一倚,道:“也不是推到林姑奶□上,林姑奶奶早了,雪雁的親事她有主意,叫我們不必費心,只先將嫁妝預備起來便是。”

欣榮聞言,看向雪雁,道:“你竟還瞞著我?快,是不是有極好的人家了?”

雪雁苦笑道:“我才出來幾日?滿打滿算不到一個月,平時又緊守門戶不見外人,哪裡就那麼快?不過是有幾家向我們姑娘親罷了,應不應還不知道呢!”

欣榮想了想,道:“如今你的身份與從前大有不同,能上極好的親事。”

賴嬤嬤也頭笑道:“正是呢,雪雁就是一個香餑餑,不僅有人去林姑奶奶那裡提親,還有到咱們家來的,陸陸續續竟有三四個了,人家都不差。”

雪雁低頭不語,心裡微微一嘆,雖都不差,可是終究各有不如意之處,或是年紀兩歲,或是家有刻薄主母,或是寡母愛子,或是家境貧寒,雖然是大管事、秀才、舉人和□品吏等等,但是相比之下,趙雲竟是上上之選。

她雖不求榮華富貴,但也無法忍受家境貧寒,倒不是嫌貧愛富,只是她嫁妝豐厚而夫家寒薄,夫家心氣能平?自己也不想跟著吃苦受罪,何況她也不喜丈夫、刻薄婆婆、寡母婆婆。如今還不知趙雲外祖父家和趙家人的品性如何,若是打探出來還好,早些應了正經,免得這一日兩三個的過來相看,許多人也自視甚高,自己連練字都靜不下心來。

在賴家用過午飯,正閒話家常,忽聽榮國府裡掌管配藥的賈菖之母過來。

賴嬤嬤不解,忙起身迎了進來,欣榮和雪雁都跟在身後。

菖母笑道:“如何當得起嬤嬤親自來迎?”

賴嬤嬤在府裡的地位遠遠高於賈菖母子,但是畢竟賴嬤嬤是榮養的老僕人,便笑道:“怎麼當不起?這話得我們像是高人一等似的,可別折煞了我們。”

請進屋來,菖母看了雪雁一眼,笑道:“這就是雪雁罷?竟出落得這樣好了。”

完,拉著雪雁的手上下打量,目光如劍,十分銳利,見雪雁膚如凝脂,環姿豔逸,心裡已覺三分好,再看她今兒穿著銀紅撒花妝花緞對襟褙子,那料子竟是上等的,襟前和袖口繡著極精緻的花樣,頭上插著兩支金鑲紅寶海棠花簪,耳畔吊著硬紅鑲金大墜子,腕上戴著一對赤金累絲鑲紅寶石海棠花的鐲子,通身的華麗氣派,臉上越發露出十二分的滿意。

雪雁心中一動,隨即暗暗嘆氣,瞧著菖母的神色,明擺著是替兒子賈菖相看來了,雪雁面上不顯,只假作羞慚地低下頭不話。

賴嬤嬤見狀,也已明了,道:“哪有那麼好,過譽了,過譽了。”

菖母鬆開了手,笑道:“哪是過譽,是真真的好。”

著褪下腕上一隻韭菜葉兒的金鐲子做表禮給雪雁,道:“比不上你的,能著戴罷。”

若是菖母沒有目的,雪雁也許就收了,橫豎她收下的表禮多,回的也不少,但是眼下菖母乃是為子相看媳婦,她如何能收?連忙推辭不迭,低聲道:“太重了些,我可當不起。”

菖母一愣,賴嬤嬤也笑道:“她孩兒家,奶奶給這麼貴重的東西作什麼?竟真是受不起,奶奶快收回去,明兒給菖哥兒的媳婦罷。”

菖母只得收了回來,笑道:“哪裡當不起了,我就覺得雪雁極好。”

賴嬤嬤假作不知菖母來意,道:“好不好,也得林姑奶奶了算,我們家做不得雪雁的主兒。奶奶這會子過來,可有什麼要事?”

菖母猶未作答,賴嬤嬤又向雪雁道:“你不是給林姑奶奶請安去?別耽擱了,一會子天晚了路不好走。”

雪雁聽了,忙告辭,又向菖母告罪,立刻離開。

菖母見房裡只剩欣榮在賴嬤嬤跟前,欣榮也已是出嫁之女,便向賴嬤嬤笑道:“有一件極要緊的事兒,求嬤嬤來了。”

賴嬤嬤含笑問道:“哪裡當得起奶奶求?有什麼事只管吩咐便是。”

菖母心裡略松,道:“就是為了我家那子求雪雁來了,可不得求嬤嬤的意思?”

賴嬤嬤雖然覺得丫鬟能嫁給府裡的爺們是極體面的事情,卻也知道自己全然做不得主,且也明白雪雁無意回賈府,何況賈菖家雖不差,卻也算不上好,連午前來提親的李秀才家都不如,便道:“方才我已了,林姑奶奶吩咐,她給雪雁擇配。”

菖母聞言不禁一怔,道:“也就是得去求林姑奶奶的意思?”

賴嬤嬤頭道:“正是呢!今兒我已送出一個來提親的了,皆因先前林姑奶奶有吩咐,我們家並不敢做主。奶奶若是一心為菖哥兒求娶雪雁,須得問過林姑奶奶。”

菖母嘆道:“周家是什麼門第,哪有我們上門的道理。”

賴嬤嬤撲哧一笑,道:“周家門第再高,他們大奶奶也是咱們府裡出去的表姑奶奶,難道你去了,還攔在門外不讓你進門不成?”

菖母也笑了,果然告辭,打算次日去求黛玉。

欣榮道:“雪雁竟真是個香餑餑,連他們都動心了。”

賴嬤嬤卻道:“雪雁比你還強呢,別他們,就是我也動心,可惜你大哥哥早早娶了親,又沒有別的兄弟。雪雁不再是當初咱們認的那個丫頭,她現今的幹哥哥在宮裡乃是聖人的心腹太監,十分體面,多少人趨之若鶩,自然打起雪雁的主意來。”

欣榮心裡略有不服,道:“話雖如此,可到底也是個丫頭出身。”

賴嬤嬤看她一眼,心知她在夫家婆媳也不甚如意,便笑道:“這丫頭和丫頭也有不同,咱們家你祖母爹孃還是奴才呢,可誰看了你祖母爹孃?只要有靠山,那就比正經門戶的姐還強。何況,誰不知道雪雁是南華姑姑的妹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宮裡對她不聞不問,她也是南華姑姑的親妹子,南華姑姑救過聖人的性命!”

欣榮聽了,低頭不語,暗暗羨慕,的確,雪雁有個當今恩人的姐姐,即便死了,體面也留給了她,這些比世人都強了十分。

賴嬤嬤晚間喚來賴大媳婦,道:“雪雁的嫁妝也該預備起來了。”

賴大媳婦也知道雪雁能給自家帶來的好處,絕不敢怠慢,忙道:“自打林姑奶奶為雪雁擇配,我心裡就記住了,已經出錢叫人採買了一批紅酸枝木打傢俱,雖比不上紫檀的,但近似紫檀,價格又便宜,也十分體面,瓷器和脂粉頭油這些咱們家出,那些綢緞皮子、頭面首飾和宅子地雪雁身邊有的儘夠做嫁妝,她的性子不會花費咱們,因此這一筆竟是能省了。”

賴嬤嬤讚許道:“你做得極好,就該如此,不過該有的綾羅綢緞皮子頭面首飾,咱們也得預備些,咱們盡了心,林姑奶奶歡喜,雪雁也感激。”

賴大媳婦聽了笑道:“今兒又有幾家來提親?”

賴嬤嬤伸出兩根手指,道:“一個是秀才家,一個是菖哥兒的娘。”

賴大媳婦一驚,道:“這兩家也都各有好處,若是我,倒是寧願讓雪雁嫁給舉人秀才,有雪雁身後的靠山,自己再上進些,還怕不能為官做宰?”

賴嬤嬤嘆道:“我也這麼,菖哥兒雖是府裡的爺們,卻一無功名,二家資寒薄,菖哥兒的娘一進來就只管看雪雁的頭面,倒不如讓雪雁外聘。只是林姑奶奶上頭做主,沒咱們話的餘地,只好看著罷,橫豎林姑奶奶疼雪雁得很,必然會挑個四角俱全的人家。”

賴大媳婦道:“雪雁也是個有造化的。”

賴嬤嬤贊同道:“不僅是個有造化的,難得是知恩圖報,忠義雙全。寧可待她好些,也別薄待了她,橫豎咱們家也不缺幾個嫁妝錢。”

賴大媳婦聽了,笑著應是。

卻雪雁從賴家回到自己家,神情疲憊之至,晚間只喝了一碗粥便洗澡洗頭,蘭和翠柳拿著幹手巾與她擦頭髮,翠柳笑道:“那麼多人家,姑娘可看中了哪一家?”

蘭忙道:“你瞎什麼?哪能姑娘看中哪一家?傳出去像什麼?我瞧,得看林姑奶奶的意思。上回在林姑奶奶那裡,林姑奶奶不是了,有一位趙先生求娶姑娘呢,咱們大爺也去打探訊息了,只是姑娘為什麼不跟老太太她們呢?”

雪雁笑道:“還沒影兒的事,慌什麼?”

蘭道:“姑娘的終身大事,咱們自然焦急。我看,這些來提親的人家,都不如紫鵑姑娘的趙先生好,就是趙先生臉上有些兒傷,配不上姑娘的人才。”

雪雁對此並不在意,別人嫌棄臉殘猙獰,她倒覺得更添陽剛之氣,世人以男子斯文儒雅為美,也常有世間男子塗脂抹粉,雪雁對此分外嫌棄,所以十分贊同史湘雲“唯大英雄能本色”之語,又給當初分給她的戲子葵官改名為韋大英。

頭髮乾透後,雪雁並沒有挽起來,便去睡覺,蘭和翠柳依次退出裡間。

雪雁翻來覆去睡不著,心裡默默想著自穿越以來至今的種種事情,到了這樣的年紀,果然該考慮終身大事了,即便自己不急,別人也急了。

現今,她對絡繹不絕的相看和提親生出了幾分厭惡之心,只想早定下來。

她漸漸也明白了自己的好處,不比先前在山海關時的妄自菲薄。果然有了靠山,親的物件地位也隨之提高。想當初一個略有些家業的莊稼人託嬸孃來提親就覺得自己高攀了似的,雖然當初李管事媳婦沒有露出些什麼,但是敢來提親,未嘗不是有這個想法。如今於連生步步高昇,自己又認了姐姐,便是舉人家來相看,也是求娶二字。

雪雁心裡又笑又嘆,不知笑世人之眉眼高低,還是嘆世人之追名逐利。

她最怕的是婆媳嫌隙,這些來提親的人家中,其實也有一兩家比趙雲好的,但是皆因上頭有婆婆壓著,且求娶自己未嘗不是為了仕途平順,依附上周家、榮國府、於連生和賴家這幾門權勢,雪雁便有些不中意。

雪雁微微嘆了一口氣,別人挑三揀四,自己未嘗不是如此。

想到自己眼前的靠山,雪雁不禁又想起另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嫁妝十分豐厚,林如海賞賜的幾匣珠寶和南華留給自己的四匣,加上自己歷年來積攢的,足足有十匣,布料衣裳良田房舍都一應俱全,還有林如海給的一箱金子,自己的確有底氣呢。若不是當初穿越來時的須彌芥子,保不住黛玉的財物,她也不會得到這麼多的好處。

雪雁暗暗慶幸自己有這一穿越的福利,以及須彌芥子在自己藏著黛玉財物時沒有消失。別人都讚歎她如何守住秘密,如何忠義,實不知她這幾年來一直忐忑不安,唯恐須彌芥子突然有一日消失不見了,東西自然也隨之虛無。

所以,她搬到自己家之後,第一件事就先將東西全部取出來,雖然鎖在耳房裡不如須彌芥子安全,不能保證下人是否會偷竊,但好歹比虛無縹緲的須彌芥子值得信任些。

雪雁想著如何藏金,是掘地,還是掏牆,總不能就這樣存放在耳房裡,順勢也瞧了一眼左手的須彌芥子,心裡只覺得可惜,若是能確定須彌芥子永遠跟著自己不會消失,東西藏在其中也無不可,只是難以確定,她就不敢了。剛感應了一下,她頓時驚得睜開眼睛,她出來以後就沒檢視過,沒想到須彌芥子不知何時竟然消失不見了,一兒都感應不到。

拿著手帕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幸虧自己將東西取出來了,不然豈不是跟著消失了。

雪雁雙手合十念了幾句佛,十分慶幸自己的心謹慎,才沒有損失大筆財物,若真跟著消失,她不得哭死。難道她穿越帶來的須彌芥子就是為了給黛玉藏東西?

雪雁啞然失笑,怎麼可能,畢竟如果她不的話,也用不到須彌芥子。但是她卻知道沒有須彌芥子,哪怕是林如海也不能給黛玉保住這麼多的東西,由此可見黛玉處境之艱難,好在當初有須彌芥子,因此須彌芥子消失,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沒了須彌芥子,雪雁也沒感覺可惜,倒是一夜好夢。

次日一早,於連生方帶著打探來的訊息告訴她,竟比黛玉還早一步。

雪雁沏茶上來,聽於連生敘,於連生派去打探訊息的人並不識字,因此不能把訊息寫將下來,只是口述給於連生聽,於連生再告訴她。

聽完關於趙家和韓家的糾葛以及各家家人的品性,雪雁略覺滿意,笑道:“也就是韓家是極好的,極贊同這件婚事,趙家雖不知贊同與否,但是也不會如何反對,趙家人除了二房心胸狹窄些行事偏激些,趙家老爺子老太太和三房為人都還不錯,稱不上大奸大惡。”

於連生頭道:“雖當初趙家老爺子和老太太壓下了趙先生受傷一事,未免覺得偏心太過,但是不難明白他們的心思,手心手背都是肉,且事關本家子孫後代的名聲,自然家醜不可外揚。分家是趙先生請求韓老爺子做主,並且分走了六成的家業,二房只得一成,可見趙老爺子和趙老太太不是不近人情,如今偏疼孫子也算不得什麼大罪。”

雪雁道:“大哥的是,凡事總不能十全十美。”

只要趙家人不是格外難纏就好,雪雁雖有心機手段,卻不想嫁過去後和他們成日家糾纏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有那份工夫,還不如多讀幾本書多練幾張字。

如此一來,倒更顯得趙雲在這些人家中出挑了。

於連生喝了一口茶,道:“妹妹的意思如何?趙先生家中只有兩個婆子和兩個廝,又空出房間教導鄉鄰家的孩子讀書認字,並不收錢,可見不是好色之人,且心存仁善,我特地叫人查訪了,十裡八鄉都他好,當然,也有幾家他不好,不過是曾經生過嫌隙。我覺得趙先生在這些人家裡最配你,不似那些人個個都奔著你身後的靠山來的。”

雪雁笑道:“連哥哥都好,想來果然好。”

於連生瞪了她一眼,道:“這是你一輩子的終身大事,自該心謹慎些,雖然我好,可也得你自己願意,你若不願意,憑他再好,都不是好。”

雪雁想了想,正色道:“在哥哥跟前,我也不嫌害臊,若好不好,眼下實在不知,日子總得過了才知道,倒是覺得趙先生比旁人合適些。何況趙先生也是我見過的,大概性情模樣行事手段也都知道,又比那些不知道的強幾分。”

於連生道:“此言甚是,我卻忘了你見過他。”

雪雁微微一笑,道:“再有一件就是趙先生是周將軍的幕僚,將來周將軍留京外放,他都是跟著的,如此一來,我也不會離我們姑娘太遠,我也捨不得我們姑娘呢。”

於連生道:“你和林淑人倒好,不像是主僕,反似姐妹知己。”

雪雁抿嘴笑道:“姑娘同我雖稱不上相依為命,但是也差不離,比起主僕,我們情分更深些,且我們姑娘也沒當我是下人丫頭,她有了好人家,便一心想著為我籌謀了。”

於連生頭稱是。

過來一時,於連生還要再問,忽見黛玉打發人來接雪雁過去,打聽的訊息已經得了。

於連生聽雪雁方才的意思,也沒繼續追問,大概明白她已經應了七八分,便笑道:“既這麼著,妹妹先過去,明兒咱們兄妹再這事,並給你預備嫁妝。”

雪雁臉上一紅,了頭,送於連生出去,自己回來重新換了衣裳,方去周家。

可巧她到時,並沒有見到黛玉。

汀蘭忙拉她進了黛玉的房間,一面沏茶,一面笑道:“有個榮國府的什麼菖哥兒的媽來拜見奶奶,奶奶正在花廳裡見她,你略等等罷。”

雪雁頓時想起昨日菖母的意思,不免覺得有些不自在。

淡菊過來看出了幾分眉目,笑道:“你竟是知道菖哥兒媽的來意不成?”

雪雁聽了,垂頭吃茶不語。

淡菊拍手道:“我曉得了,莫不是來求娶咱們雪雁大姑娘的?”

雪雁放下茶碗,啐道:“什麼話兒你都,可仔細姑娘一會子知道了,捶你的肉。”

淡菊笑道:“奶奶為你費心,再不會為了這事來捶我。瞧你的意思,我就知道,我猜的沒錯兒。你放心,咱們奶奶是什麼人,你素日不願再回榮國府裡去,奶奶還能不知?”

對於賈菖,黛玉的確不滿意,且在榮國府配藥之時,她們房裡常有好藥送到藥房叫賈菖和賈菱按著方子配,拿回來看時總是分量不足,因而極厭惡這些人,聽完菖母來意,黛玉歉然道:“不巧了,嫂子竟來遲了一步。”

菖母聞言一驚,道:“莫不是雪雁姑娘已經許了人?可是昨兒在賴家並沒有聽。”

黛玉笑道:“嫂子見諒,這事賴家並不知曉,原是我們大爺做的保山,許的就是門下的一位幕僚先生,早早就中了舉人,家資上萬,雖未定下,但是也有七八分的意思,總得雪雁拒了方好再應承其他。”

菖母一聽家資上萬的舉人,頓時心頭一涼,這樣的人,賈菖如何比得上?

黛玉又道:“因此竟讓嫂子白跑一趟了。”

菖母不免覺得十分低落,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原是我們來得遲了,怪不得姑奶奶。若是雪雁姑娘不曾應承這樁婚事,還請姑奶奶早些兒打發人跟我們一聲,我們家雖沒什麼本事,菖哥兒倒是知冷知熱的,比外頭不知根知底的人家強些。”

黛玉答應下來,心裡卻想著即使沒有趙雲,也有別的人家,絕不會是賈菖。

送走菖母,黛玉回到屋裡,見到雪雁便笑道:“你來了?”

雪雁忙站起身來,淡菊先問道:“奶奶可答應了菖哥兒的媽?原來雪雁也是知道的。”

黛玉坐下,笑道:“但凡是我不中意的我一概不答應,這個道理你還不知?這幾日又有幾家過來,我還挑中了兩家,若是雪雁不應趙先生,就從這兩家裡頭挑。”

雪雁大羞,道:“姑娘的我有多尊貴似的。”

黛玉道:“你如今是嬌客,能不尊貴?何況他們如何想的,我也深知。趙家的訊息我已經得了,這會子告訴你,你若應了就頭,若是不應就搖頭,橫豎人家儘夠你挑的。”

著,示意紫鵑告訴她。

紫鵑抿嘴一笑,果然將趙家和韓家之事娓娓道來,和於連生的有七八分彷彿,只是更細緻些,想必是因為黛玉是女子,而於連生是男子,思量不如黛玉周全縝密,皆是各人的品性作為,以及趙雲的家業幾何,鄉鄰看法如何等等。

等紫鵑完,黛玉和眾人都瞅著雪雁笑。

雪雁面紅耳赤地瞪視她們,到底她比別人臉皮厚些,低聲道:“姑娘做主便是。”

一語未完,紫鵑拍手道:“這是答應了?”

黛玉也覺得歡喜,她頭一回做媒呢,臉上更添三分喜色,笑道:“你既要我做主,想來是不反對,既這麼著,我就叫人回話了,早些定下來要緊,免得還有人上門,倒不好。”

雪雁默不作聲,黛玉便知其意,忙叫人去給趙雲回話,道:“告訴趙先生,往賴家提親。”

完,又打發人去告訴賴家。

趙雲在家中苦等,愈加忐忑,皆因他近日知道不少人家向黛玉和賴家提親,其中還有官職在身的人,與之相比,自己更無甚好處,正自彷徨不定,忽然得到黛玉派人回話,雪雁應了,不由得喜出望外,即刻便去韓家告訴外祖父母。

韓青山和韓母聽了,俱是大喜過望,韓母唸佛道:“阿彌陀佛,竟真成了。”

韓青山大笑道:“好,這是喜事,我就去告訴老親家去!”

韓飛夫婦並兩個兒子和兩個兒媳都知道趙雲近日向人提親,只未得回應,也不知底細,聞得此語,忙問端的,待得聽了雪雁的身份嫁妝,不由得驚嘆不已。

韓飛拍著趙雲的肩膀笑道:“不枉你等到這時候才親,竟真真是好得很。”

趙雲道:“是我的造化才是。”

韓飛聽了,搖頭道:“你媳婦雖好,你也不差什麼。聘禮可預備妥當了?聘金送多少?趕緊請了媒婆去提親,千萬別錯過了。”

韓母在上頭道:“先告訴親家要緊,請媒婆得他們出面相請才顯得鄭重。”

韓飛拍了拍自己的頭,道:“我竟糊塗了。爹,咱們這就過去,跟趙老爺子和趙老太太明白,好叫他們明日就請媒婆去提親。”

韓青山便帶著老婆兒子和趙雲往趙家走去。

雖是傍晚,但是兩家離得不遠,都在鎮上,不過一個在東邊,一個在西邊。

趙老爺子和趙老太太雖然跟著三房住在本家老宅,不過老人偏疼孫子的前程,但是他們明白這幾年若不是因為趙雲在周鴻身邊做幕僚,凡是地痞流氓官吏都不敢欺侮勒索他們,他們家裡不會如此平安,因此見到趙雲回來,闔家都對他十分親熱。

趙老爺子和三子趙立陪著韓青山父子坐著在堂屋話,韓母則由趙老太太在裡間陪著,趙雲的堂弟趙鋒則向趙雲請教功課,趙鋒生平最敬佩這位堂哥的才德本事,神情十分孺慕。

趙雲雖對本家心灰意冷,但也盼著堂弟爭氣,絲毫不藏私地教導他。

韓母吃完了茶,向趙老太太開口道:“今兒來,有一件要緊事同親家商量。”

趙老太太因當初趙雲受傷一事,對韓家便覺矮人一等,心懷愧疚,忙道:“親家老太太有什麼話只管,咱們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辭。”

韓母心氣略平,笑道:“也不是什麼難事,乃是雲兒的婚事。”

提到趙雲的親事,趙老太太不免覺得有些羞慚,道:“若不是家裡出了那麼些事,毀了雲兒的前程,雲兒的終身也不會耽擱到如今,竟叫老親家太太費心。”

韓母道:“當初他們悔婚倒好,不然雲兒不到今日的好人家。”

趙老太太忙問是誰家,道:“不知是哪家,竟比劉家還好。”

韓母含笑將雪雁一事告訴了她,道:“嫁妝豐厚,品貌一流,本事不俗,又有靠山,又有親戚,又是城裡侯門公府出來的大丫鬟,舊主已是三品誥命,端的四角俱全,這樣的好姑娘,往哪裡求去?若不是雲兒隨著周將軍,只怕也得不到這樣的好造化。”

趙老太太一聽雪雁原是周家長媳之婢,她亦曾聽過周家的名聲,知道周家在清流中的地位,平常巴結都難巴結得到,再聽雪雁有個姐姐救過當今聖人,有個哥哥在宮裡當差,更覺驚駭,喜道:“竟有這樣的好事?怎麼就瞧上咱們雲兒了呢?”

旁邊趙立之妻牛氏和趙鋒之妻米氏婆媳二人聽了,都驚訝非常,暗歎趙雲有福氣。

韓母聽了這話,便知趙家不反對這門親事,道:“也是天緣湊巧,有周將軍和林淑人做媒,又知根知底,比不知道的強些,雲兒,這些日子以來,有不少人向王姑娘提親呢。”

趙老太太連連唸佛,道:“真真是一門好親,得趕緊請媒人去提親才好。”

韓母笑道:“正是呢,這事竟早早定下來放心。”

趙老太太一時想著請那個媒婆去,一時想著該如何預備,一時又道:“這王姑娘既在外面獨居,咱們到哪家去提親?是往周家林淑人那裡,還是往乾爹賴家?亦或者是向她幹哥哥提親?可得問準了,別出差錯。”

韓母一怔,也沒想到此事,忙叫趙雲過來問。

趙雲道:“林淑人交代了,叫咱們去賴家提親,會告訴賴家一聲,賴家好歹是她乾爹幹孃家,比周家和於公公都名正言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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