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殺阿失帖木兒之後,李軒就癱坐在了地上,他不但氣喘如牛,整個人也都快無法動彈。

前所未有的疲憊襲入他的心靈,元神深處更是灼痛昏沉。渾身肌肉則都如受針刺,像是成千上萬的鋼針扎入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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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綺羅擔心他死於陰煞業毒,沒有再給他恢復。李軒這次就只能拿自己的性命去拼,拿自己的元氣去耗。

僅‘核聚變’他就觀想了足足一刻時間,將神識之力消耗得一乾二淨,也再壓榨不出任何的元氣。

他渾身上下至少被斬了一千多刀,那枚天位‘道果’已經損耗殆盡,沒有了天位真元支援的‘兇獸饕餮’,‘武曲破軍’,也很早就沒法發揮全力了。

仙兵‘開元’犀利無雙,可在此戰後期他只能當做是極品法器使用。

如果不是他現在的金身霸體已經登堂入室,一身防禦法器也可算得上是強大,否則早就橫死。

除了傷,阿失帖木兒與李遮天兩人的武道真意也沉積在他體內,在持續破壞著他的血肉氣絡。

以至於李軒連吞幾顆頂級的傷丹,都沒法緩過氣。

幸運的是,隨著張觀瀾重傷,阿失帖木兒戰死,戰場上的瓦剌騎軍已經徹底陷入崩潰狀態。

那數萬磅礴,無堅不摧般聲勢的鐵騎,此時卻像是兔子一樣的往居庸關方向逃竄。

也有人見李軒虛弱,試圖尋他為阿失帖木兒復仇。

不過他的玉麒麟,第一時間就來到他的身邊護衛;孫初芸也按著劍,神色默默的走到了他的身側守護。

她手持著仙劍,即便修為強如第四門也難正攖其鋒。

“多謝孫都尉!”李軒看著孫初芸:“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可能已死去多時。”

其實還是能逃走的,可如果他這樣做了,可能南口關會滿盤皆潰。

所以孫初芸斬張觀瀾的一劍尤其關鍵,不但耗去了張觀瀾的代死之法,更讓玉麒麟有了機會,重創他的本體。

如果不是張觀瀾重傷之後將張天元召回,李軒也就只能奮力死戰,然後‘捨生取義’了。

果然在修了浩氣之後,一切遁法都是虛的,他腦裡面熱血一衝,就從沒想過‘逃’這個字。

“你謝我做什麼?”孫初芸沒有看他,不愛搭理:“下官不過是職責所在,此外,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李軒就苦笑了笑,看來大理寺那天夜裡,他把孫初芸的心傷得有點深。

此時夢清梵正用她那雷霆爆閃的獨角,將一名試圖欺近的萬戶逼走。然後她就心情失落自傷的甩了甩尾巴,心想自己北上以來出力這麼多,李軒卻從沒正眼相看過,也沒對她說一個‘謝’字。

就因為孫初芸是個漂亮的小妞,而自己只是個靈寵坐騎麼?

不過接下來,李軒卻起身走過來,神色愛寵的揉了揉玉麒麟的頭:“也得多謝你!”

他隨後又將一個裝滿了‘玉寒燭蝦’蝦仁的籃子,掛在玉麒麟的脖頸上:“這些蝦仁你先吃著,回頭我讓山味樓給你整治一頓燭蝦大宴。

除了這個我還聽說你喜歡吃東海飛魚?這幾天我就讓人給你採購個一兩百石,讓你吃個痛快。”

夢清梵聞到了蝦仁的味道,就只覺腦海一炸,再沒法想其他了,她感覺體內的獸性意識正在甦醒。

李軒隨後則手按著刀,神色冷冽的掃望著周圍。那萬軍之勢,再次在他身周凝結。

其實他現在的傷勢沒恢復多少,藉助幾枚頂級傷丹之助,也就是讓刀傷收口,稍微恢復了一點元氣而已。

不過這個時候,李軒站著比坐著好,虛弱之態只會為他召來更多危險。

果然周圍經過的蒙兀強者見他起身之後,就都驚疑不定,拿不準李軒是虛張聲勢,還是真的恢復了戰力。

最終他們都是隨著潰軍北撤,沒有冒險對李軒出手。

今日他們是親眼見此人一力對抗兩大天位,斬出的刀芒覆蓋小半個戰場,最後還斬殺了阿失帖木兒。

此等虎威,他們不能不忌憚戒懼。

李軒此時卻有些擔心薛雲柔。

自‘張天元’掩護張觀瀾逃遁,薛雲柔就孤身一人直接追了過去。

可此時的‘張天元’依然處於全盛狀態,張觀瀾也不是重傷瀕死的地步。此人法力超絕,護道之法層出不窮。哪怕是垂死的狀態,都得小心防備。

李軒擔心薛雲柔追擊不成,反倒會遭遇反噬,將自身陷入險境——

可如今他已經是有心無力的狀態,幸在江雲旗已經追了過去。有這位遁法無雙的冰雷神戟策應,薛雲柔手中也有‘九天十地闢魔神梭’,遭遇危險的可能性不大。

也就在這個時候,兩位穿著大紅官袍的身影,飛凌到南口關上方。

那正是兵部左侍郎商弘,還有吏部尚書王文,二人神色錯愕的放目四望。

南口關內部依舊完好,一應將士都士氣高昂。蒙兀人則已潰逃,在城牆的前方留下大量屍體。

兵部左侍郎商弘愣了愣,然後就飛空落在李軒的身前,朝著李軒深深一個大禮:“商某代大晉,謝過靖安侯!”

李軒神色一愣,急忙讓開:“商學士何需如此?這是想要折殺李某?”

他眼前這位商學士,不但是三元及第的當世大儒,在朝中德高望重。傳聞其浩氣精純僅遜於少保,登臨天位之期就在這一兩年。

——這也將是土木堡大變之後,內閣第一位真正的天位大儒。

李軒知道土木堡之戰,朝中的五名天位大儒都葬身草原。

而如今內閣中首輔陳詢,次輔高谷,吏部尚書王文等人,也只有在藉助特殊法器與龍氣之助,才能擁有天位偉力。

這個時候,吏部尚書王文隨後遁空落下:“靖安侯當受此禮。”

他也朝李軒深深一拜:“也請受王某一拜,今日如非是靖安侯,我大晉社稷危矣。”

※※※※

與此同時,在唐山上空,數名天位正於高空大戰。

景泰帝以一敵三,渾身染血。

隨著他的刀光斬擊,無數的龍氣在他的周身盤卷,化作九條金龍,發出雷震般的龍吼。

而每當景泰帝的血液滴落,都會化為玄黃之氣,融入他這九條金龍當中,使它們的聲勢更為狂猛,兇威無儔。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他的對手,一為也先之弟伯顏帖木兒,一為朵顏三部之主脫魯忽察爾。

最後一位則是蒙兀大汗脫脫不花,後者同樣身馭九條黑龍,聲勢卻遠不如景泰帝。且那些黑龍在金龍噬咬下,變得殘缺不全。

“你是失心瘋了?”脫脫不花的眼神萬分不解,眼中現出了幾分驚忌之意。

此時的景泰帝竟捨生忘死,只攻不守,將自身的傷勢置於不顧,一刀刀的朝他劈斬過來。

這是以命搏命的大法,那龍氣恢弘,不斷的在他渾身上下斬出傷口。

景泰帝承受的傷勢,也是極為沉重。

伯顏帖木兒也是瓦剌部中,僅次於國師與也先的天位。而脫魯忽察爾能夠駕馭朵顏三部之力南拒大晉,北抗韃靼,也是草原中坐四望三的存在。

可脫脫不花可以確定,今日在景泰帝身殞之刻,他脫脫不花也得隨之陪葬。

可這次的攻晉,明明是也先在主導。

而朵顏三部是大晉的臣藩,他們的背叛,也該更被這位大晉天子記恨才對。

景泰帝沒有答話,只是臉色冷漠的將龍氣凝聚。

“轟!”

九條金龍被這位天子駕馭著,撕裂了脫脫不花左肩的黑甲,並將那九條黑龍的一隻,強行撕碎。

哪怕景泰帝也為此舉付出代價,使得他的腰側再添傷口,可景泰帝還是愉悅的揚起唇角。

——如果大晉註定要亡,那麼他必定會讓蒙兀人的黃金家族‘孛兒只斤氏’陪葬!

“虞祁鈺你果然是個瘋子!”

脫脫不花一聲怒吼,他的身影開始往東面遁去。

他已經沒法再拼下去,也先對於蒙兀大汗的覬覦之心眾人皆知。此時他每多承受一份創傷,都意味著未來就更多一份兇險。

就在脫脫不花離去之後,伯顏帖木兒與脫魯忽察爾面面相覷了一眼,然後都默默退出十里之外。

沒有了脫脫不花,他們兩人聯手都非景泰帝之敵。

景泰帝也沒有追擊,他在附近一座山丘落下,然後揹負著手,臉色難看的望著下方的戰場。

所謂唐山,是因唐太宗東征高句麗駐蹕於此而得名。

而此時就在唐山城周圍,十四萬京營將士,加上此地兩萬衛所軍,正展開了一條長達二十五裡的戰線,堵截住了蒙兀十七萬鐵騎的去路。

可唐山城的城牆已經被轟碎,將士們臨時修築的工事也脆弱不堪。此時在對面鐵騎的衝擊下,已經現出千瘡百孔,搖搖欲墜之勢。

景泰帝卻知關鍵不在於工事不足,而在於人心不固,士氣低迷。

蒙兀七萬鐵騎自軍都徑南下北京的訊息已經在軍中傳開,幾乎所有的京軍將士,都在擔心著北京周邊的家小。

這種情況下,全軍上下哪還能有什麼士氣可言。

景泰帝望著下方那凌亂的戰局,心情卻出人意料的冷靜,沒有沮喪,也沒有惶恐。

他想自己支撐到這一步,也算是對得起大晉列祖列宗,對得起世人。

接下來無非一死——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也就在這個時刻,一個聲音自他後方響起:“陛下!陛下!”

那是都知監的首領太監王傳化,這位滿面潮紅的舉著一隻皇室飼養的‘火眼金烏’,奮力策馬往景泰帝立足之處賓士過來。

“左都督動用火眼金烏傳來訊息,南口關大勝!南口關大勝!蒙兀人的那五艘雲中炮艦,都被轟沉轟傷,七萬蒙兀鐵騎已經敗退,瓦剌小王子阿失帖木兒已被靖安侯李軒斬殺。”

景泰帝驀然回身,眼神難以置信的看向王傳化。

南口關勝了?那個小子,他還真摧毀了那五艘雲中炮艦?堵截住了蒙兀鐵騎?

景泰帝直接一個抬手,就將那火眼金烏抓攝到了手中。可那綁在火眼金烏爪上的信筒裡面,卻是空的。

王傳化神色燦燦,將他已經取出來的一張符書,送到了景泰帝的前方:“應該是真的,內中還有內緝事廠大檔頭羅大海的印信。”

景泰帝手持這符書,久久沒有言語。直到片刻呼吸之後,他驀然發出了一聲長嘯,聲震三霄。

這嘯聲又持續整整十個呼吸,直到景泰帝宣洩完心中鬱氣之後,才吩咐道:“將此事傳告全軍,鹹使聽聞。並告諭內閣,為靖安侯議功,以靖安侯退敵之功,朕不吝公侯之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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