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霜人間,天涯路長。每一天似乎都過得十分緩慢,回首之間,方驚覺流光如電,倏忽間已過了近十年。

自離積羽城之後,我不想見到任何熟悉的人。一場五百年的執著眷戀,到頭來不過證明了別人的情比金堅。縱然不會有人嘲笑,我也覺出自己的可笑。

然而,身負著神之裔的使命,縱然極不情願,我還是決定放下一切,回一趟祖龍城——用我的靈力與神力,去開啟神棄之界的大門。

當年因天翊之事離開時,兩界之門已經即將建成,隔了這麼多年,不知進展如何?

這一日,行至祖龍附近的七塔鎮時,無意間聽得兩個年輕人議論,說兩界之門已經開啟,異界的地底埋藏著無數金砂銀礦,用不了多久,祖龍將士的待遇就能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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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商量著是否要到祖龍去投軍,一來可以報效家國,二來可以為自己尋個活路,說不定還能成就得一番功業。

聽得二人之言,我不由心中一驚,狐疑地向二人打探異界之事。

二人一個紅了臉,一個吞吞吐吐說不清楚。然從二人磕磕絆絆的隻言片語裡,我亦確定了兩界之門開啟之事。

原來,這世間並非只有我才能開啟得了兩界之門。

開啟兩界之門的,是另一位攜帶著神力的神之裔嗎?

我知道,這個問題只要到了祖龍城,問一下嘯風師兄就能弄清楚。但既然兩界之門已經開啟,我卻不再忙著趕赴祖龍城。

我怕面對嘯風師兄疼惜的目光,我怕面對故人探詢的目光,我怕面對理澤與夏風將軍責備的目光……能夠不必與往日熟悉的人見面,不必在種種目光下強作若無其事,不必叫他們想起我的狼狽和失敗,這對我無論如何是件值得欣慰的事。

於是,自七塔鎮返身向南,我開始繼續天涯流浪的日子。

我走過許多的地方,看過許多的風景,清除過一些大大小小的怨靈,也受過一些大大小小的傷。

隨著修為的進益,隨著對潛龍潭底紫晶靈力與能量的全部消化,我感覺自己即將突破渡劫之境,達至寂滅之境。然而,時光流逝了數十年,我依然卡在兩層境界之間過不去。

本以為自己已經無住於悲喜,但近時的心情又有些煩躁。

聽說大海的磅礴之氣能夠助人修行,我決定到大海邊去住一段日子。即使難以藉助大海的磅礴之氣突破渡劫之境,至少可以散散心。

流浪的人,天地無拘。在一個多風的春日,我來到東南沿海最繁華的城市——尋夢港。

甫一踏上尋夢港的土地,迎面一陣清涼中略帶鹹味的海風便撲打在我的身上。

見過了劍仙城街市的喧囂,見過了祖龍城街市的熱鬧,此際走在尋夢港的街道上,便不再訝異於它的繁華與紛擾。

只是,每一個來到此地的,真的都是尋夢的人嗎?有沒有如我這般,只是想來吹吹海風、散散心、聽聽大海聲音的人呢?

人生擁有夢想,是件多麼美好的事。胸膛裡的那顆心,會為夢想而灼熱,而發光,而歡欣,而跳動……即便流淚,那淚也流得熱烈濃郁。

而一個夢想破碎的人,心卻彷彿化作了一塊堅硬的岩石。喧囂,我充耳不聞;歡笑,我無動於衷;哭泣,我淡然以對。

這麼些年,我做過許多世人所謂行俠仗義的事,但那只是為了師父的囑託,並非我自己真的被那些人和事打動。

甚至,做著這些事,我也不知道這些事是否真的有用。我只是為了一個承諾,為了一個看不到希望的希望,木然地做著自認為應該做的事。

除此之外,我不知道世間萬事萬物,還有什麼與我相干?

穿過尋夢港的街市,翻過東邊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嶺,我站在了傳說中環繞世界的無極海邊。

一望蒼茫,一望無際——

這些,還不足以形容它的遼闊。但除此而外,我已想不出更多的詞句。

這是真正的大海,與水月幻境中的大海不同。那裡的大海雖然也望不見盡頭,可是給人的感覺彷彿盛在一個匣子裡,有些壓抑,有些沉悶。而且,那裡沒有海風的味道。

真正的大海,是如此開闊無涯,如此浩渺悠遠,如此神秘莫測……海風席捲著人的衣襟,充斥著人的視覺與味覺,令人的心也不禁變得開闊悠遠起來。

這裡是一個適合療傷的地方,尤其是想不開的心傷。看著蒼茫的大海,無際的天地,人會看清自己在天地中的位置,不過渺小得如一粒沙石。在這渺小得微不足道的生命裡,愛、恨、恩、怨……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我在山崖上尋了一處山洞,從此日日聽濤觀海,打坐修行,漸覺往日愛怨俱消,世事於今已無礙。

一晃眼十年流光倏忽而過。在這十年之間,我的修真終於達到寂滅之境,於是看得世間萬般越發淡若浮雲。

在這十年間,我看見無數懷揣夢想的人在陽光晴好的日子裡揚帆出海,到渺不可知的陌生領域去探索自己的未來。但是,我很少看到有人回來。

一切,都不過是自己的選擇罷了。回來也好,回不來也罷,既然選擇了夢想,就不必去計較代價。只要努力過,付出過,結局,且聽憑天意去安排。

世人的生死榮辱,已不再能夠引起我的半絲感慨。

這日,東風送暖,春和景明。

在海邊佇立良久,忽然感覺到身後一個異樣的目光在靜靜地凝視著我。

對於天地萬物寂然空明的觀想,讓我對周圍的感覺變得比從前更加敏銳。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又看了一會兒大海,方緩緩轉過身。

意料之中地,迎面撞上一個人的目光——那是一個少年的目光——有些清冷,有些憂傷,有些孤傲,有些似曾相似。

我怔了一下,想起這少年是神棄之界裡的鍾越。

兩界之門既已重建,他離開神棄之界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只是,此時些刻,他為什麼會站在這裡呢?

“你在這裡做什麼?”我開了口,淡淡道出心裡的疑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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