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醒來的時候,是在數日之後的黃昏。因睡了個長長的好覺,醒來時精神格外好。

羽洛已為我換過了藥,正坐在旁邊與天翊喝茶聊天。我偷偷張開眼睛看了看他們,又偷偷將眼睛閉上。

我還是無法面對天翊,他的話傷透了我的心。他和羽洛坐在一起的樣子,就像一幅絕美的圖畫,美得連任何一粒塵埃的飛入都顯得多餘。即使他們相視無言,點點交匯的目光中亦訴盡深情綿綿。

我唇角微勾,突然之間發現自己的可笑。愛上別人的人,執著地企圖得到自己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這是何等的愚蠢與自取其辱?

我希望肩頭的傷快點兒好,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早一日離去。不看,不聽,不想,也許就不會再有錐心的痛楚。

天翊站起身,走近我床邊,溫暖的手覆上我冰冷的額頭。

“小洛,小狐狸的燒已經完全退去,為什麼這麼多天了還沒有醒過來?”

“我給她用了迷香草,可以致人昏睡……但今日藥效已經過了,她應該馬上就能醒來。”

“為什麼要用迷香草?”天翊不解地問。

“她的情緒不太穩定,對復原不利。”羽洛簡單解釋道。

“哦……為什麼會情緒不穩定?是跟夜川有關嗎?她有沒有告訴你,夜川為什麼突然離去?”

“跟夜川沒有關係。”羽洛道:“至於夜川為什麼離去,等她醒來你問她就是了。”

“小狐狸——”天翊輕輕搖了搖我。

他自然叫不醒裝睡的我。

“天翊……”羽洛欲言又止道。

“嗯?”

“如果……如果雪顏離開積羽城,你會難過嗎?”

“怎麼突然問這個?”天翊笑道:“她對你說什麼了嗎?”

“我……我是說如果……”

天翊沉默良久,聲音裡帶著一絲哀傷:“如果別處有她的幸福,其實離開了也好。我既然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又有什麼資格一直把她留在身邊……”

“可是對付長老勢力與可能插手世事的歸宗塔……”

“小洛,你不用操心那些事情!一切隨緣,我不可能利用小狐狸對我的感情來叫她為我賣命。”天翊斷然道。

“天翊,可你是喜歡她的……”

“我喜歡的是你!小洛,不要再說了!”天翊打斷了羽洛的話,低聲道:“我要回去了。”

“再陪我一會兒好嗎?”羽洛溫柔的聲音似乎能把冰霜融化,“等雪顏醒來,我們一起吃頓晚飯——我親自來做,好不好?”

“好——但是不要再提有關長老勢力和歸宗塔的事,那些事和你沒有關係。我希望你的心,永遠無憂無慮……”天翊柔聲而緩慢地道。

“好。”羽洛含著一絲悽然的笑答應,“我現在去做飯。”

羽洛走後,天翊站在床邊沒有動,深湛的目光似乎正在打量著我的臉。即使閉著眼睛,我也能強烈地感受到那目光中的糾結與無奈。

一綹髮絲粘在我的臉上,隨著呼吸微微顫動,有些癢。

天翊輕輕幫我拂開發絲,手卻在我的頰邊沒有收回。

溫熱的氣息使我的臉頰慢慢發燙,我終於無法再裝睡。

調整出個微笑的表情,我緩緩張開了眼。

“小狐狸,你終於醒了?”天翊放在我頰邊的手迅速收回,眼中閃過一抹尷尬與驚喜。

我咧嘴笑了一下,明知故問地道:“羽洛呢?她怎麼不在?”

“她知道你很快會醒過來,去做飯了。你餓不餓?小洛的手藝很好……”

“好像很餓了呢……我去幫她做,可以做得快一些。”我跳下床,用最快的速度離開房間。我不能再和天翊單獨在一起多待一刻,我怕我會再也捨不得離開。

醫館的廚房在醫室後面的一進院子裡,羽洛俯身在爐下燒柴,淡淡煙霧裡的她,宛如被貶下凡間的九天神女,美得有些不真實。

我輕輕跨進廚房,蹲在爐火邊取過了羽洛手中的柴道:“我來幫你燒火。”

我將火燒得很旺,火裡濃煙繚繞,很快瀰漫了整個廚房。

“咳咳……”我和羽洛不停地咳了一陣,羽洛終於忍不住道:“雪顏……你……你能先出去嗎?”

我停止了加柴,一邊咳一邊退出了廚房,心中想道:人族把燒熟的飯食叫做煙火食,又把人間叫做煙火人間,用詞果然精確得很。

飯做好以後,我和羽洛一起端入前院醫室。天翊正靠著桌子若有所思地想著什麼,見到我們,忽然站起身笑了起來。

等我將飯菜放下,天翊自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抹了抹我的臉,笑道:“怎麼弄成這樣?”

我低頭看了看,天翊的帕子上一團灰黑。我紅了臉,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亦染上許多煙黑。而羽洛的身上卻一塵不染。

我不好意思地退出醫室,到外面洗了把臉。回來時聽見天翊正對羽洛道:“不知道小狐狸在繇山五百年的時光,一個人是怎麼過來的……”

夕陽已沒,晚霞散盡,房間裡有些陰暗。羽洛燃起了燈,昏黃的燈光下,我們相對默然用食。

羽洛的手藝果然很好,除了飯燒得有些糊。

燈火搖曳,蔬食飄香。這情景,彷彿人世間任何一戶尋常人家。溫馨、寧悅、美好——除了多出一個人。

若沒有羽洛,若能共天翊日日過著這樣的日子,便是像普通人一樣,沒有不老不死的生命,沒有超凡絕世的武功法術,其實也很不錯……我有點兒心酸地想。

俄而,我又忍不住笑自己。若沒有我,這情景豈不是一樣美好——或者更加美好。

“小狐狸,你知不知道夜川為何突然離開積羽城?”吃過飯後,天翊問我。

“他做事向來隨心隨性,哪裡需要理由?”我早已想好了答案。

天翊微微蹙起了眉頭,道:“你們之間沒有什麼吧?你……為什麼病了?”

我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沒有什麼。我去送他,回來的路上著了涼。”

“你傷口未愈,要小心寒氣入體。”天翊似乎接受了我的解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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