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得重新坐下,翼若將軍卻只是看著我,許久又不說一句話。

我奇怪地抬眼望著他,他方才若有所思地笑了一下道:“你就是天翊殿下五百年前去萬化城的路上救過的白狐?”

我點了點頭,不明白翼若將軍為何會有此一問。

翼若將軍道:“初到積羽時,你為何不告訴殿下?”

我默然。

我怎能在天翊訂婚的夜裡告訴他:五百年相思深,我特為尋他而來?

“你是為報恩才來到積羽城的嗎?”聽不到我的回答,翼若將軍繼續問道。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道:“雖為報恩,亦為師父之命。師父曾言,修真之人當以清掃怨靈、護持眾生為己任。如今怨靈南侵,久困積羽,雪顏自當前來效命。”

翼若將軍微微頷首道:“尊師與令師兄皆乃心懷天下之人,本將軍向來深懷敬仰。雪顏——”翼若將軍忽然轉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望你真能謹遵師命,護持眾生。且莫感情用事,為一己之私傷及無辜之人。”

“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雪顏不明白——”

“我只不過想告訴你一句,羽洛亦是眾生——”

我怔了一下,望著翼若將軍似笑非笑的一張臉,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

翼若將軍擺了擺手道:“你去吧。明日寅時三刻到此與天翊殿下會合,出發前往幽冥居。”

我起身對翼若將軍施了一禮,默然離開將軍府。原本輕鬆平靜的心情,因著翼若將軍的一句話,變得萬分沉重。

無心回小院,沿著美麗的仙淚湖慢慢向前走,湖上對映著金色陽光,並飄來荷花的清香。

湖光荷香裡,忽然看見羽洛從對面緩緩走過來。步履輕盈,仙姿出塵,清冷的眉眼間看不出什麼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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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尷尬地站住,想起初到積羽的那一夜,她對我說了心中最深的秘密。想起那一夜過後,她對我百般牽掛,念念不忘……而如今,她又將何以對我呢?

她在我面前站定,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方勉強擠出一絲笑,低聲下氣地道:“羽……羽洛姑娘,謝謝……謝謝你做的點心……”

“你就不擔心我在點心裡下毒嗎?”羽洛看著我,淡淡的聲音裡含著厭惡。

我心中一震。我早已知道天翊說羽洛喜歡我絕非事實,卻從未想過羽洛可能在點心中下毒。如今想來,羽洛作為羽族第一神醫,在點心中下個慢性毒,讓我過段時間神不知鬼不覺地暴病而亡,簡直易如反掌。

想到這裡,我不禁顫聲道:“你……你不會吧……”

“你說呢?”羽洛唇角輕勾,眼神裡說不盡的輕蔑與嘲諷。

我後退一步,看著羽洛微微昂起的頭和高傲的眼神,心中漸漸篤定,“你不會的!雖然你未必不想,但你做不出來——”

“呵呵,雪顏姑娘,你不要太相信我,也不要太相信你自己。”羽洛冷笑。

“我不相信你,我也不相信我自己,但是我相信天翊!他喜歡的女子一定不會是個惡毒的女子。”

羽洛面上一怔,默然片刻,頹然嘆了口氣,卻又突然冷聲道:“你這次猜對了,但難保你次次都猜得對……你的生命中可有過失去?你體會過被人奪走至愛之物的感覺嗎?你記住,永遠不要太高估人性!當一個人一無所有的時候,所謂的高貴、善良、道義,對於她便再也沒有意義——”

羽洛聖潔美麗的眼神中射出一絲從未有過的、銳利可怕的光,我不由自主地再退一步,心中明明虛得很,卻不甘示弱地道:“天翊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又何嘗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喜歡他,我的喜歡亦不比你少。既然這樣,為何不讓他自由選擇?何況,我與天翊相識遠遠在你之前,難道只因為我當時沒有人的形態,就該永遠失去擁有他的機會嗎?羽洛姑娘,五百年的相思,五百年的等待,並不輕於你們短短數十年的相伴。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

羽洛的瞳孔在收縮,像一隻被攻擊的獸。我們久久對視,卻不知是誰在執迷不悟。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羽洛高傲地一昂頭道:“如果你以為你有機會,你就去爭取……只是,我自來只曉得人會騙人,卻不想有著世上最單純的眼睛的狐狸也會騙人——”言罷,羽洛從我身邊無視地走過。

羽洛的最後一句話,像一支冰箭般擊中了我的心。炎炎烈日下,我的全身卻彷彿墜入冰窟窿似的寒冷。在路邊站了許久,呆了許久,方拖著麻木的步子回到自己的小院。

推開小院的門,夜川的聲音不鹹不淡地從房間裡傳過來:“狐狸,我以為你會很高興回來,看來我好像想錯了。”

我恍惚地向四周張望了一下,確定是我的小院,這才邁進房中,和著心中的鬱積發洩地道:“誰說我不高興回來?你是來為我接風的嗎?既要為人家接風,不說備份薄禮,好歹也得備些水酒不是?”

夜川饒有興趣地看著我,唇邊難得地勾起一抹笑,卻照例含了諷刺的意味,“狐狸,在哪裡受了一肚子氣?”

“沒有!只是突然之間想喝酒。”我躲開夜川的眼神,垂頭喪氣地道。

夜川向我伸出一隻手,輕輕一晃,手掌上便現出一個黑色的大酒罈。

我一言不發接過來拍開,奇異的酒香立即溢滿了整間屋子。

我吸了吸鼻子,眯眼道:“好酒——”

“特意從倚竹村購來的百年陳釀竹葉青,自然是上等好酒。”夜川淡然中掩不住一絲自得。

於是這一天,我喝了個酩酊大醉。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頭微微有些疼,然而昨夜鬱悶的心情卻一掃而空。原來酒果然可以消憂忘愁,難怪夜川那麼喜歡。

揉揉發疼的腦袋,看看窗外日色,顯然已過寅時三刻,趕忙叫醒夜川一起趕赴將軍府。

我們是最後到達的兩個,雖然天翊和翼若將軍都沒有說什麼,我卻很是悄悄自責了一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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