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傳令官的聲音,臺下響起一陣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但這歡呼聲,卻在望見王子與長老、祭司、丞相的車駕時戛然而止。

整個偌大的靈風草場上,人山人海,寸息不聞。

天翊今日穿了件黃底暗紋錦袍,腰間束著條白玉腰帶,墨色的頭髮亦用金冠束住。氣質說不盡的清華高貴、卓爾不群。

與昨夜靈柯樹下見我時的溫柔模樣不同,今日的天翊,面容縱然一如昨夜般俊美絕倫,眼神中卻多了些凜然的氣勢。遠遠望去,優雅中帶著冷峻,更帶著種君臨天下的王者氣度。

天翊與鬚髮皆白的長老、神態莊嚴的祭司、深沉威嚴的丞相緩步走向高臺,翼若將軍站起身,向三人拱手施禮。臺下所有的軍士、百姓、文武官員以及等待打擂的比試者皆下跪高呼:“恭迎王子殿下——恭迎長老、祭司——恭迎丞相——”

在突然矮下去的人群中,有兩個站著的人顯得分外突兀。那兩個人一個是夜川,一個是我。

我和夜川都站在臺南,正對著城北的高臺。夜川黑衣當風,對這份突兀的存在彷彿絲毫不覺察般,依然若無其事地閒閒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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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當整個草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和夜川時,我越發驚惶得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你們——為何不跪?!”負責維持秩序的幾名羽族軍士走過來,對我和夜川喝斥道。

本來,在天翊淡淡掃過來的目光中,我已忍不住要俯身屈膝。但這些軍士無禮的喝斥卻令我又挺直了脊背,心中大感不快。

夜川似乎沒有聽到軍士的斥責般,只向臺上略帶譏諷地道:“羽族就是這樣對待前來支援的人麼?”

不大的聲音,卻響徹了整個靈風草場。

天翊看了看夜川,不動聲色地微笑道:“人族第一勇士夜川——幸會!”

夜川淡淡道:“不敢。”

天翊對適才喝斥我們的軍士道:“與夜川公子、雪顏姑娘看座——”

那幾名軍士臉上露出極不情願的表情,卻還是迅速地搬了兩把椅子放在擂臺南首。夜川毫不客氣地走過去坐了下來。我行至南首,看了看空著的那張椅子,卻不知該不該坐下。

“雪顏姑娘,為何不坐?”對面高臺上的天翊柔聲含笑問道。

我看了天翊一眼,又看了跪俯臺下的眾人一眼,只覺臉頰滾燙,氣氛尷尬無比。

天翊似乎猜到了我的心思,對臺下眾人道:“大家起來吧——”

待眾人起身,我方對天翊躬身施了一禮,側著身子慢慢坐下。在此情形下,不坐似乎比坐更令人尷尬。

我不敢去看天翊,亦不敢去看眾人異樣的目光。我只能低下頭,看著自己因緊張而緊緊交握在一起的手。

天翊的聲音,隔著擂臺從對面飄過來,但覺無比動聽。可是講些什麼,我卻完全沒有聽清。

天翊講過之後,長老、祭司和丞相也說了幾句。我無心去聽,只把眼睛偷偷望著天翊,再偶爾打量一眼滿場的人。

雖然羽族多的是俊美青年,可是看來看去,總沒有一個比得上天翊之萬一。天翊坐在臺上,彷彿太陽照臨下土,光華燦爛間無與倫比,俯瞰下界,溫暖萬物。

為什麼,明明心中對他喜歡到了極致,偏生每一次在他面前都表現出一副無禮的模樣?

我何嘗不願如他的臣民般匍匐在他腳下,用一顆虔誠的心仰望他、敬拜他。就像一棵小草,歡喜地匍匐在太陽的腳下,感激地沐浴著太陽的光輝。

可是每一次,卻都因過分的緊張而心慌意亂,因心慌意亂而失了禮數。

但他從不與我計較,他的臉上始終帶著金色陽光般的笑——那令我魂牽夢縈五百年的笑。

他好像從來不會對人生氣,與生俱來的高雅風度與歲月磨就的堅韌溫厚的性格,讓每一個靠近他的人都禁不住被他深深吸引,對他頂禮膜拜。

“嗵嗵——”

一陣巨大的擂鼓聲忽然驚散了我的思緒,原來翼若將軍已經宣佈比武開始。

紫諾告訴我,那些新入軍的人,為了不從最底層的軍士做起,總是想方設法要在擂臺上搏個軍階。但大多數人,到最後還是不得不從一個普通的軍士開始。

紫諾說這些話的時候,面上既無嘲諷亦無同情,彷彿只是在陳述“石頭是硬的”這樣一個簡單的事實,但這些話聽在我的耳中,卻不知為何竟生出一股蒼涼。

我不知道做一個普通的軍士有什麼不好,但我彷彿看到大多數生命所求不得的苦楚。

比試的規則是:先由參加者自行比試,連贏三場後可下場歇息,待決勝出最後十名時,這十名勝利者再與軍中之人比試。贏了軍中指定的人後,便可被授予軍階。

擂臺上的人來了又去,有的比試在瞬間結束,有的比試為時稍長,有的比試點到即止,有的比試血肉紛飛,有的比試悄然無聲,有的比試激如雷霆……

北邊高臺上,除了翼若將軍偶爾點評幾句外,其餘諸人俱聲色不動。倒是東、西兩側的人群中,不時發出一聲聲驚呼,一聲聲讚歎,一聲聲惋惜。

比試者大多是羽族,偶爾也有幾個人族,妖族則少之又少。

當年羽族與妖族打得慘烈,後來雖結為聯盟,但心裡到底還懷著芥蒂似的。

過了午時,眾人俱已比試完畢,只剩下我和夜川。

夜川兀自坐著巋然不動,似乎沒有上臺的打算。於是我飛身躍上擂臺,向北首抱了抱拳,眼睛望著天翊,紅著臉將白羽劍提在手中。

最先上來與我比試的,是一個身形輕捷的羽族戰士,但是比試還沒有開始便已經結束。當他的眼神輕蔑地望著我的時候,我的劍已擊落了他手中的武器,並指在他的喉間。

臺下響起一陣喝彩,那軍士滿臉通紅下臺而去。

接著上來的是一個壯健的人族青年,他看我的眼神裡不再有輕視,而是帶著深深的戒備。

但是我仍然沒有給他出手的機會,他的武器還未舉起,我的劍已貼著他的額角一閃而過。一綹髮絲在空中飛旋,髮絲未落,他的武器已先於髮絲掉在地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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