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美人魚唱的一首歌,陸安和她告別,拖著一大袋魚往回走。

忽然感覺末世也不全是灰色,何清清這種堅持認為自己唱歌就是美人魚的異變種,活得很快樂。

“希望你們不會死在路上。”何清清送上她真誠的祝福。

“謝謝你。”

陸安停了一下腳步,“你唱歌很好聽。”

“廢話,我是美人魚!”

何清清略帶嘶啞的嗓音現在聽起來有點親切,她哼著小調從河岸支起身子,一猛子紮下去,只能隱約看見淡綠色的尾巴迅速遠去。

陸安換了個手拎包,何清清這次很大方,也可能是真的當成了羽毛球遊戲,尾巴每次甩動,都有魚飛上來。

換個角度想想,她這種人最適合在末世生存,換到人類世界,對於她來說反而是場災難:不僅有各種捕魚器,河裡也都是各種垃圾,遊輪漂來漂去,還可能被人捕上來觀賞。

最開始的時候,她也是活在浴缸裡的,被父母保護的很好——大概也因此養成了現在這種性格。如果是從小被拋棄,很大可能會變成相反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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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永遠比不上互相救贖,陸安感嘆著回到樓上,阿夏見到他帶回來的一大包魚,那雙平靜的眼睛也有了些許光彩。

“人魚給的?”

“美人魚。”陸安糾正道,把一大包魚放到地下活動胳膊,“她很美,不是嗎?”

“嗯……是的。”

阿夏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何清清很美,一頭烏黑的長髮,只有上半身露出來的時候,是個標準的美人。

只是尾巴有點嚇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短碎發,以前的時候,她好像也留過長髮,讓母親用皮筋幫她紮起來,災難剛發生時,父親也會幫她扎,但經常歪歪的,還要調整好幾次。

很奇怪,這兩天經常想起從前,也許是即將離開的緣故。阿夏環顧天台,五年前她來的時候,這裡空無一物,不知不覺,已到處是她生活的痕跡。

天台上鋪了一大堆魚,兩個人捋捋袖子刮鱗剖肚,用鹽將它們一個個處理。庫存的鹽都被阿夏搬出來了,既然決定了要離開,那麼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找到另一個適合住的地方,要麼死在路上,總之不可能再回來。

這幾天他們一直在收拾東西,離開不是說走就走的旅行,還有很多要準備的。腳踏車也被陸安搬出來,鏈條有點生鏽,阿夏翻箱倒櫃找出來一點不知道什麼時候的潤滑油,經過修理,還可以再用。

“何清清說,我們這樣的人,比她那樣的要更可怕。”

聽見陸安這樣說,阿夏剖魚的動作頓了頓。

“只是有些人。”她說。

“有些人?”

“我父親的日記裡記得有寫,以前有過一個……特別厲害的人,被當作神,後來死了。”

“哦哦。”

陸安沒有再問,既然筆記裡有寫,那就看完之後有什麼問題再問,免得問些白痴問題,讓阿夏把他當作星期五。

一大堆魚處理了很久,等到全部搞定,阿夏繼續整理她儲存的寶貝,儘量把最有用的都挑出來,陸安則在天台找了個空的角落,坐下翻開徐教授的筆記。

徐教授的筆記本與其說是日記,不如說是隨筆雜談,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內容是日記,其他大多是回憶以前,放眼未來——未來就是:‘哦,人類完了’,接著再大罵一通。

陸安花了二十分鍾才從字裡行間找出來關於那個‘神’的資訊,徐教授用的是一種嗤笑的語氣,大意是救世只能從根底開始,而不是毀滅,即使把除了人類之外的所有物種殺光,人類也回不去了。

汙染會使基因突變,而突變大部分是有害的,如最典型的癌症,這也是人類壽命在一百多年前開始減少的原因。

初代被汙染的人並不會猛烈變化,成為奇形怪狀的異變種,他們可能生病,也可能影響很小,少部分人可以正常生活,但輻射會改變基因序列,使遺傳序列混亂。

可以觀察到的影響,只會在下一代。

何清清就是茫茫多中的一個。

如果從客觀角度來說,何清清屬於其中少數的優質個體,也就是良性突變,可以更好地生存下去。

所謂的‘神’,也是如此,不過更加強大。

神……

陸安陷入思索,目光隨著阿夏在天臺上忙碌的身影移動,阿夏察覺到他的視線,回頭看看,陸安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這個人最近古里古怪……

阿夏皺了皺眉,不知道陸安看什麼鬼,好像星期五也經常做一些讓人不能理解的事。

魚的腸肚剖出來後,都被她埋在那一堆土裡,此時將要離開,竟然非常不捨。

可惜了,如果沒有月亮掉下來的事,這麼一大堆內臟埋下去,來年莊稼肯定能長得很旺,可以說是一塊寶地。

想了很久,她到樓下包裡摸出來兩顆種子,小心地埋進土裡,拍了拍手站起來。

“你在做什麼?”

“如果有機會長出來,等明年,它會變成一片,要是有人來到這裡,肯定會非常驚喜。”阿夏說道,看陸安不理解的眼神,她想了想,沒再多解釋。

“你也想在新城市遇到這樣一個驚喜。”陸安說。

阿夏聞言搖了搖頭,“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現在你已經製造了一個驚喜。”

“前提是我們走後太陽能出來,它能發芽。”

在這個已經寂靜的城市裡,她種下了一絲希望,可能永遠不會再有人來這裡。

不過那有什麼關係。

天將黑的時候,一鍋陸安出現以來最濃稠的粥被阿夏煮出來,差一點就可以稱之為飯了,這兩天就要離開,她要恢復好狀態,準備迎接未知的旅途。

距上次如此徹底換地方,已經是五年前,那時父親還在,一切都不用太費心。

現在她要獨當一面,帶著陸安,這個星期五,要保護好他,然後,找到新的住的地方。

阿夏端著大碗努力吃飯,食物順著喉嚨下去,她能感受到體力逐漸補充,那些食物都化作能量,落到肚子裡暖暖的。

陸安很神奇地發現,阿夏吃飽了之後摸摸肚子,和夏茴啃完豬蹄吃撐了,摸肚子的動作是一樣的。

他無法想象這個阿夏,是怎麼變成那個老喜歡往他身上蹭的神經病人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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