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燈光微暖,夏茴坐在沙發上,用手撐著下巴,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小指搭在唇邊,柔美的面容少了幾分平日裡的傲慢,多了幾分嫻靜的感覺。

其實這傢伙不說話的時候蠻好的。

陸安忽然冒出這個念頭。

“你為什麼用那種噁心的眼神看我?”夏茴的聲音響起,陸安定睛再看,這女人又變回了‘你,古代土著’那種優越的中二模樣。

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剛剛出現了幻覺。

“你們未來是不是治安特別好?”陸安忽然問。

“為什麼這麼說?”

“如果不是法律特別嚴的話,我非常懷疑你能不能活到這麼大。”

陸安關掉電腦,伸個懶腰拿著杯子回房準備睡覺。

他剛剛意識到,在網上漫無目的地搜尋末日求生資料用處沒有想象中大——有誰能比一個在末世裡掙扎了十餘年的人更懂生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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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的選擇是熟悉,瞭解,然後根據阿夏的需要,再針對性去找解決辦法。除了可以忍著餓等醒來吃飯之外,他最大的依仗就是可以回來休整與查資料。

“你什麼意思?!”

身後是夏茴憤怒的聲音,然後門一關,頓時清靜。

窗外月光很亮,今天是十五,沒有雲彩遮擋,皎潔的月光從窗子透進屋裡,有種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感覺。

陸安拉上窗簾,想著李白如果在末世待幾天,不知道能作出怎樣的佳作。

把時間線拉長來看,其實人類在地球的時間刻度上不值一提,前一秒才剛學會用火,後面便開始無盡的征伐戰亂,霍去病那個千古名將的故事剛剛流傳,李白的千古佳作已經現世,和平持續了沒多久,火箭便飛上月球,再然後,便是末日。

也許在石頭看來,人類就像秋天的螞蚱,連個冬天都沒熬過去,眨巴眼的事就死了,曾經被啃食過的地球,來年依舊如新。

“霜中蚱蜢凍欲死,緊抱寒梢不放渠。”

陸安嘆了一句不知道是哪個大詩人的佳作,眼前,是那個熟悉而陌生的街道。

如果說之前好奇佔了多數,那麼現在他要開始認真對待這個離奇的世界,因為很可能會把命丟掉。

誰也拿不準在這裡死掉的話,床上的他會不會滿身傷口,四分五裂,又或者腦死亡,或者乾脆消失不見。

陸安見到了阿夏,她正帶著柴刀準備去探寶。

“你有沒有一個孿生姐妹,也姓夏?”他保持距離狀似無意地問。

“沒有。”

“那有沒有克隆科技?你們在災難前科技應該很發達吧。”

“克隆?”阿夏疑惑了一下,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個傻子。

現在最重要的是吃飽肚子,活下去,那些和活著有什麼關係嗎?

在這種環境下,好奇和求知都不是必要的,生存才是。

阿夏就從來不去想該死的月亮為什麼會掉下來,掉下來之後怎麼活下去才是她要想的。

“在外面最好保持警惕,你不知道哪個角落會冒出來一隻老鼠或者別的什麼咬你一口。”出門後阿夏就一直是警惕姿態,柴刀被綁在身後,手裡是一把短刀。

於是陸安不亂說話了。

在這個城市裡,老鼠都可以正大光明冒出來,他們兩個更像老鼠,是被捕的獵物。

周邊最近的地方被阿夏探遍了,屬於地毯式搜尋,有用的沒用的都被搜刮乾淨,如果想找到能用的物資,就要開拓更遠的地方。

阿夏是不喜歡的,因為那代表著未知。曾經遇到過被困在房間裡的大狗,看上去被關了很長時間,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死,她毫無防備地打開門,一下就撲上來。

好在它只是皮包骨頭,在一番搏鬥後,阿夏成功把它最後一點生命力剝奪——結果一點肉都剔不出來,敲開骨頭都是空的,讓她改善伙食的想法落空了。

相比較起來,老鼠一般都會肥碩一點,它們可以深入地底,不知道吃什麼長大的,去毛之後切成細條,用鹽反覆揉搓,可以當作短期儲備糧,以防有什麼突發狀況需要離開。

長時間的獨自生活,她早已熟練掌握一切。

“如果遇到人,不要像上次那樣大喊大叫。”阿夏想起什麼,又扭頭囑咐一句。

陸安知道她指的是第一次在街上遇到,自己激動地大聲喊你好的事。

“如果有人一起互相照應,應該能生活得更輕鬆吧?”

“動物只會為了吃飽去殺戮,而人不是。”阿夏眼含深意地看他一眼。

“那你……”

陸安被她的眼神看得有點不舒服,“我不會傷害你。”

“勸你最好不要。”

兩人間變得沉默,阿夏不緊不慢地走在前面,陸安隔著幾米在側方。

關於阿夏和夏茴的關係,他有好幾種猜想,現在能基本確定的是,這個世界也有空間站——至少之前有,掉下來的那個很可能就是。

沿街商鋪她連看都不看一眼,一直走了半個多小時,來到一片低矮的小區,兩人才停下腳步。

阿夏進去樓道裡,一樓的門早已被暴力破壞,門戶大開,她湊過去看了看,裡面原本是有些東西的,但是因為窗戶玻璃也破碎的原因,客廳一片狼藉,還有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排洩物殘渣,在地上好幾坨,早被風乾。

陸安原以為她會就此出來,阿夏卻捏著刀邁步進去,到臥室門前仔細聽一下,然後慢慢旋開門,退後一步防備裡面有什麼東西冒出來。

這間房看上去是主臥,地上散落著早已經褪色的相框,房間凌亂一片,被人搜刮過,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阿夏並不氣餒,轉身去另一個房間,在這裡就是這樣,已經是第十幾個年頭,要找一個根本沒被人光顧過的房子很難,更何況是這種根本不需要撬鎖的房間。

陸安沒有跟著過去,蹲下身子撿起地上破碎的相框,裡面的照片早已褪色,滿是汙漬,只能隱約分辨出這是一張結婚照。

大概,十年前這家的主人就已經不在了,只留一個空房,和些許痕跡,被一波又一波的倖存者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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