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晉離去後沒多久,廖氏便坐馬車趕了過來,到初念跟前站了一下。見初念似要起身朝自己見禮,僵硬地晃了晃手,吩咐了一聲好生將養著,便急匆匆轉身離去。

等她出去了,初念身邊只剩尺素一人時,尺素終於忍不住,恨恨地盯著她離去的方向,輕聲道:“二奶奶,昨夜幸好你命大,當時不在屋裡。要不然真不知道會如何!你曉得嗎,我驚醒了往你住的屋裡跑過去時,聞到了一股桐油味。我人還沒跑到,見你門窗上的火便已經燒得爬到了屋!她們今早議論,是昨晚風大,吹歪了掛在走廊上的燈籠才引得火。怎麼可能?若真是燈籠引得火,哪裡來的那麼大的桐油味?依我,就是太太見你要歸宗……”

“無憑無據的,別亂!”

初念立刻喝止。又問道,“你這話,還跟別的誰過嗎?”

尺素道:“早上老太太來問你的傷勢出去後,我送她,一時忍不住提了下。旁人那裡都沒。”

初念沉吟了下,道:“這事還牽涉到肅王府,你別再外傳,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往後自己再心便是。”

尺素面上神情瞧著雖還十分不滿,卻也只好低低地應了一聲。

~~

因原來接連兩間的禪院都被燒燬,司國太與初念便暫時被安置在近旁的另處空禪房裡,等著徐家人來接回去。廖氏進了老太太的屋,見她正摟著果兒在話,定了下心神,面上勉強擠出絲笑,上前問了安,又對果兒道:“果兒,昨夜可是受了驚嚇?祖母聽到了訊息,連夜便趕了過來。”

果兒忙站直,恭恭敬敬朝她見了禮,叫聲祖母,道:“果兒都好,就只手掌擦破了皮,已塗了藥。”

廖氏頭道:“沒事便好,可見你是有後福的人。”

司國太咳了一聲,邊上的金針知道她有事,也叫了聲太太後,牽了果兒出去,順帶關上了門。

屋裡人一走,廖氏便上前道:“娘,我在家聽到訊息,委實嚇得不輕,連夜便坐車趕了來。娘你瞧什麼時候方便回去?今日也行,我安排下便好。”

司國太坐在椅上,一動不動,一雙眼慢慢抬起,盯著廖氏,目光裡寒意逼人。

廖氏許久沒見過她這個樣子,被盯得有不自在,沉默了片刻,終於道:“娘,你這麼瞧我做什麼?”

她不開腔還好,一開腔,司國太便操起靠在身畔椅子把手側的那柄柺杖,杖頭猛地用力砸向地面,“砰”一聲,柺杖因是上好的黃楊木所雕,質地精堅,並未損壞,只整支杖身卻反彈而起,從國太手中蹦了出去,咣噹一聲砸在了廖氏腳前的地上。

“好個瞧著你做什麼?”國太咬牙道,“老大媳婦,這麼多年,我曉得我兒子對不住你在先,你的有些事,我便向來不過問。只你這一次,未免做得也太辣手了!若不是老天有眼,此刻你只怕已經遂了心願吧?”

廖氏臉色唰地發白,顫聲道:“娘,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你竟懷疑這火是我叫人放的?”

國太怒道:“這火起得太過蹊蹺!二媳婦兒住的門前,火一下便燒著了整面門窗的牆!尋常的火,怎麼可能燒得這麼快?倘若沒有人在其中做鬼,難道是二媳婦兒自己不想活了尋死?我知道近來因了她要歸宗的事心中怨懟,只再不滿,你也不該下這樣的狠手!其心可誅!更別提這火還牽連到了隔壁的肅王府!一早肅王過來時,問要不要叫應天府的人來查下失火緣由。我便只能對他是昨夜廊子上的燈籠被風吹歪引發的火。要是叫他知道這其中有鬼,還和你脫不了干係,你孃家的腰桿再粗,怕也壓不下這樣的醜事!”

廖氏眼睛睜得滾圓,人一矮,已經跪了下去,道:“我一聽起火,來的路上,心中便有些擔憂了,唯恐娘你會遷怒到我頭上。果然不出所料。我平日雖爭強好勝,卻不是那種什麼都不懂的人!禪院隔壁還住著肅王府上的太妃和郡主,我自然知道。就算我再不願讓二兒媳婦回去,我也不可能因一時意氣便放了這樣一把大火!娘你這次真的是冤枉我了!”

國太眉頭緊皺,冷冷道:“不是你,還有誰?莫非你真想讓應天府插手這事?我告訴你,別以為你做的事我都不知道!你那會兒過門沒多久,那個自服侍老大的丫頭怎麼就不明不白地得了腹痛之症死了?我知道即便不是你親自下的手,也必定和你身邊的那個沈婆子脫不了干係!還有這回的秋蓼,我一想起來便覺齒冷。老大媳婦,我是你婆婆,這一輩子在宅院裡活到這歲數了,不敢虧心事沒做過,只這樣有損陰德和子孫福緣的事,我在做之前,還真的要再三掂量掂量!”

廖氏眼淚流了出來,哽咽道:“我如今是白口莫辨了,娘你定要認定是我,我也無話可。若不是怕鬧將開大家都沒臉面,我還真巴不得應天府的人插手,好還我一個清白!”

她這一番表白看起來並未打動司國太。她只是哼了一聲,面上方才的盛怒雖淡了去,目光中的厲色卻絲毫未減,只淡淡道:“好在老天開眼,昨夜的火只燎傷了幾個下人而已。倘若牽連到肅王府的人有個不測,恐怕沒這麼輕易便能混過去了!”見廖氏似還要開口,不耐地打斷她道,“行了,事都出了,在我跟前念唱做打還有什麼用?你不認也罷,我還真能對你如何?你起來自管去便是。該做什麼做什麼!”

廖氏臉一陣紅一陣白,神情瞧著仍十分不甘,嘴巴張了下,終於還是慢慢起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又眼圈一紅,哽咽道:“娘,我趕過來,還是因了另樁事。昨日從孃家聽到了個訊息,他爹吃了敗仗,帶的十幾萬人馬全折損了,連他自個兒也沒了下落,生死不知……這,這要是真的,咱家往後可怎麼辦?”一邊著,眼淚又掉個不停。

司國太也是吃了一驚,整個人猛地站了起來,道:“這是真的?”

廖氏擦了下眼淚:“我爹那裡來的訊息!想來錯不了。”又恨恨道,“那個胡女生的兒子,算什麼兒子Z水戰又要開打,正這時,司國太出現在了門口,用力頓了下手中柺杖,壓低聲喝道。

王氏見是丈夫的姑姑來了,忙閉了口,轉身迎了上去,恭恭敬敬隨了初念喚她一聲“姑奶奶”,拿帕子擦了下眼睛,這才道:“倒叫姑奶奶見笑了。實在是我就這麼一個女兒,見她傷得成了這樣,心中恨不得自己代替才好。想著領她回家先把傷養好。只親家太太不允,這才爭執了兩句。”

廖氏惱怒不已,待要開口爭辯,司國太已經對著王氏道:“也好。家裡最近正好亂,你把初念先接回去將養些日子吧。往後等傷好了再。”

王氏大喜過望,見廖氏恨得連眉毛都似在跳,壓下心中湧出的笑意,朝著國太道謝,又對著廖氏客客氣氣地道:“親家太太,那我就先接女兒回去住些時日了。你放心,我會照看好她的。”罷轉身,一疊聲地命人去收拾東西。

尺素等人這才相信了真的是要回司家了,急忙應下,七手八腳地去忙了。

司國太看一眼還坐在那裡彷彿如在夢中的初念,暗歎了口氣,轉身便慢慢往外而去。剛到走廊,身後廖氏已經趕了上來,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沒等她開口,便停住腳步,嘆道:“老大媳婦,我曉得你要什麼。不是我偏袒她們。你想想,以咱們家如今的情勢,你想強留一個大活人,留得住嗎?老話,退一步,得十丈寬。老大還生死未卜,你如今還是多想想那些能抓得住的東西,才是正理。”罷也不管她了,徑自被金針玉箸攙著去了。

廖氏僵立在原地,雙目發直,一雙手微微發抖,指甲都陷進手掌心裡了。

~~

初念當天便隨王氏一道回了司家。直到坐在自己出閣前的閨房裡,看著尺素雲屏帶著丫頭們喜氣洋洋地擦拭花瓶,整理書架,擺好筆墨,鋪妥床鋪,若非手腳處因灼傷而傳來的陣陣抽痛,整個人簡直還如墜在夢裡一般,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今日正是休沐,司彰化照例閉門不出——自從北邊發生了這場變亂之後,他並不像朝中那些擁護皇帝的官員們那樣情緒激動,在朝堂上動不動就長篇大論譴責平王是亂臣賊子,也不像那些心存疑慮的牆頭草們,暗地裡時常私會議論時局商量往後出路,而是在需要他開口時,言簡意賅地表達出他對皇帝陛下的忠心,不需要他開口時,便是用針戳也戳不出一句話。他在戶部任二把手的侍郎,那個尚書位列九卿之一,隨了如今戰局的動盪變化,一顆心也是左右搖擺,哪裡還有心思管事?所以戶部的事被他抓得牢牢。他就這樣默默幹著表面的事和背地的事。除了休沐日,人每天都在朝廷中,準五更上朝,甚至加班加,卻漸漸邊緣化得彷彿成了個隱形人,除非在朝議爭論中提到戶部的事需要他開口,否則誰也不大會留意這個乾瘦而沉默的老頭。

王氏一回來,先便去書房見了司彰化,把初念已經回家的訊息遞了過去,又唏噓道:“這孩子,真是不容易。哪裡來的膽色,那樣竟就衝進去救人了。那倆孩子,一個是徐家長房的女兒,一個是肅王府的郡主。徐家倒罷了,不怨咱家就謝天謝地。肅王府的人倒感激得不行,聽連王爺今早都親自去向我女兒道謝了。”

王氏今日把初念帶回,其實事先並未徵得老頭子的同意。所以故意完這話後,留意他的臉色。見他只是目光微閃,不可置否地嗯了一聲,知道自己這時機挑得應當沒錯,松了口氣。聽見老頭子終於淡淡道:“回來便回來罷。既受了傷手腳不便,叫她也不必忙著來見我。先養好傷要緊。”

王氏道了聲謝,退了出去後,徑直去了初念的閨房,看一眼還在佈置著的屋子,指著原來的那扇雕花海棠刺繡屏風道:“這東西舊了。搬出去。庫房裡有套四扇楠木櫻草色的琉璃屏風,叫人抬來。”罷將鑰匙遞給尺素。尺素接過後,她又補了一句:“還有套內造的菊瓣粉彩茶盅和綠地套紫花的玻璃瓶,一併都拿過來。”

待尺素應下帶人去了,王氏這才笑吟吟到了初念身邊坐下,伸手拔去她頭上插著的一支銀釵,又打量她身上素服,略微皺眉,搖了下頭,道:“回了家,就做回司家女兒了。等過兩天,娘將兩家清解文書備好,著人送去他家,你從前那些嫁妝,他家要還便還,不還咱就不要,就此你也就和徐家再無干係了。往後再不要穿戴這些孝物,我看著就覺刺眼——你在那邊替女婿都守了快兩年,也不算對不住他了。”又愛憐地輕撫了下她的臉頰,道:“幸好昨夜的火沒燒著你的臉,總算是萬幸。我一想到那個婦人的狠毒,我就……”她咬牙切齒起來,“昨夜這把火,十有□就是她叫人放的!不想讓你回來,寧可把你害了,讓你死也陪她兒子一塊!她也是有女兒的人,怎的就會下得了如此的毒手?”

初念看著自己母親充滿憤恨的表情,陷入了微微的迷惘。

昨夜那一場火,確實起的蹊蹺。照尺素的描述看,倒真像是有人計劃趁自己熟睡時下手燒死她。若非當時恰好自己去了觀音堂,有可能葬身火海了……

想到這種可能,她禁不住微微戰慄了下。

真的會是廖氏和沈婆子嗎?前一世,她最後知道了自己與徐若麟的事,對自己恨之入骨,她覺得她可以理解。畢竟,作為婆婆,誰會容忍加諸在身上的這種深刻恥辱?但是現在,僅僅因為自己不肯替她死去兒子守節,她便也恨自己恨到了如此的地步?

可是若不是她,還會是誰?她細細回憶自己嫁入徐家後的慎獨慎微慎言,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誰會對自己有如此的怨懟,以致於要做出這樣的狠辣舉動。

初念暗嘆口氣,終於望著王氏,低聲道:“娘,為了我,往後咱家恐怕要被人在背後道。難為你了。”

王氏不以為意地撇了下嘴,道,“這若是平日,咱們這麼把你接回來,自然免不了要被人道。只攤上如今這樣的時局,你放心,最多也就三兩日而已。前線幾天一個戰報,一天一種法,自顧不暇,誰有心思管咱們兩家的這種私底事?況且,就是有人要拿這事,你也放心,娘心裡自有計較,斷不會叫人你一個不好!”

~~

王氏在這一上,倒真顯出了她作為一家主母的真知灼見和婦人天生的狡黠。確實如她預料的那樣,恩昌伯爵府讓守寡的女兒歸宗,甚至已經從魏國公府接了回來,這條訊息沒傳幾日,很快便被淹沒在了來自北面的不絕戰報之中——都是不好的訊息:魏國公徐耀祖慘敗之後,河北一帶的戰事便徹底失去了控制,北軍繞過許多設防據南下,五月裡過了淮北,又不斷襲擊中央軍通往山東北的的運河供應線,搗毀從北直隸南到山東南的軍糧庫和運輸路線,而中央軍卻未能報復成功,北軍的糧草輜重供應線一直被保護得很好。京中甚至開始傳出有低階官吏私下叛逃到燕京去的訊息。很快,這訊息便被證明是真。五城兵馬司的人抓獲了一個叛逃路上的兵部正六品武庫清吏司,押解回金陵後,第二天便被下令斬首在午門外,家中男充軍,女悉數賣入教坊司。

〈大的,知根知底,喜他為人穩重可靠。倘若女兒往後能嫁給他,在她看來,絕對是樁上好的姻緣。所以對這些時日王默鳳殷勤上門,她非但絲毫沒有不喜,反倒歡迎至極。今日午後,聽見下人來報,表少爺又來了,忙笑容滿面親自迎了上去。

已經七月初了,金陵的天氣,早悶熱得厲害。王默鳳跨入王氏待客的那間花廳時,微黑的臉膛上還掛著幾滴來不及擦去的汗,但一雙眼睛卻炯炯而亮,嘴角透著笑意,顯見是心情極好。

“姑母,我是來給表弟送書的,”他並沒喝丫頭送上的茶,只站在那裡,朝王氏略微拘謹地揚了下手中的幾本書。話的時候,臉微微有些紅。不知道是被外頭太陽曬出來的,還是別的什麼緣故,“這是書局裡難得見到的孤本,對表弟的學業想來還是有些用處的。”

初念的孿生弟弟司繼本十七了。今年本正是大比之年。只朝廷這麼亂,科考必定是要延推了。但這並不影響司繼本遵照祖父的命令,繼續在家用功讀書。

王氏看也沒看他手中的書,只笑吟吟頭道:“你表弟正在書房唸書呢。還有你表妹也在。反正你們自一塊長大,就跟自家人似的。你自己過去便是。”

王默鳳壓下心中湧出的歡快之情,哎了一聲,急忙轉身要出花廳,走了兩步才想起自己未向王氏告辭,忙停住轉身,朝她作了個揖,道:“那侄兒這就去了。”

“去吧去吧!”王氏揮揮手,眼裡滿是笑意。目送他轉身離去的輕快背影,吩咐身邊的丫頭:“去送些果子到書房,別怠慢了表少爺。”

~~

王默鳳熟悉司家的路,閉上眼睛也能走。並沒叫下人帶路,自己很快便到了王氏口中的書房外。走廊側花木扶疏,簷廊頭掛著個養了只紅嘴黑毛鷯哥的青竹鳥籠。日頭微微斜曬到廊子裡,正照在那面此刻靜靜懸卷一半的門簾子上。他放慢腳步,最後停在門簾子外,透過細竹條的縫隙,看到表弟司繼本正伏案似在看一篇文章,而初念,則正站他身側,斜斜倚靠在桌邊,手指著桌案上的那篇文,正在講解。

“……此是大曆十二年丁巳科的考題。題為通天臺賦,以‘洪□存,胳收拾了簡單的包裹,連尺素也不被允許帶,在王氏同樣不解的目光之中,上了預先安排好的一輛簡樸馬車,在家中下人的護送之下,往城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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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早就有進出檢查了。馬車被搜檢過,並無任何異常後,初念一行人出了城門,往秋山方向去。

馬車一直在前行。車裡又熱,初念也懶得看外頭,只靠在廂壁上,閉目想著祖父這樣安排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想不出頭緒,最後反倒昏昏欲睡之時,覺到馬車忽然停了下來,車門被開啟,然後,上來了一個頭包青帕的婦人,打扮便是大戶人家裡尋常可見的媽子樣。

那婦人上了車,抬臉,對上初念那雙睜得幾乎要脫眶而出的眼睛時,朝她了下頭,微微一笑,然後坐到了她的身側。

這一刻,初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剛剛爬上馬車坐到了她身邊的女人,竟然是平王妃蕭榮!

“我會以你下人的身份隨你到你家莊子裡藏幾天。”她看出了初念的驚詫,低聲地解釋。然後朝她歉然地一笑,道,“只是委屈你了,要和我在那偏僻地方住。”

蕭榮脫身了!她是如何脫身的?難道……

初念立刻想到了徐若麟。或謝有他,才會如此在意這個被質在京城多年的王妃,千方百計營救出她。但是他怎麼可能會在這時候到了這裡?他不是剛率著大軍渡過長江,此刻正駐紮在龍山一帶,準備與朝廷的軍隊進行最後一次戰鬥嗎?

初念此刻,被心中迅速湧出的無數疑問和複雜情緒給緊緊攫住了。想開口問蕭榮,卻也知道馬車裡不是話的好地方。最後終於壓下了那種**,朝蕭榮也頭,低聲道:“不必客氣。城裡會亂,還是在那裡好。”

蕭榮再次一笑,伸手輕輕握了下她的手,便靠了過去,不在發話。

初念猶豫片刻,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壓住有些紊亂的心跳,悄悄撩起馬車窗簾子一角,看了出去。見側旁仍是家中跟隨出來的數人,並沒旁人。終於,彷彿松了下來般地微微籲出口氣。

~~

蕭榮上來後,馬車的速度便明顯加快。到了黃昏,太陽落山,晚霞如火燒的時候,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司家秋山的莊子到了。

初念聽到外頭家人通報的聲音後,推開車門,也沒看趕車的車伕老朱頭,自己扶住車轅,正要爬下去時,覺到先前坐前頭背對自己的老朱頭忽然一個翻身便躍了下去,動作矯健敏捷得有些反常。略微驚詫地抬眼,卻正對上一雙映滿了晚霞餘光的精亮雙眼。那雙男人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甚至帶了種不加掩飾的貪婪與興奮。彷彿此刻這四目相對的一眼之前,曾隔了千山萬水,遙不可及。

初念一下呆住了,腦子迅速閃成了空白,腳無意識地一個踏空,身子一歪,眼見就要摔下去時,那剛從車伕位置上躍下地的男人已經伸手過來一把扶住了她。

“我回了。”

他穩穩地扶住她,等她終於能站穩在地,唯一的反應卻只是瞪著眼盯他時,俯身過來在她耳畔迅速輕聲這麼道了一句。然後鬆開握住她腰肢的那只大手,朝她很是開心地笑了起來。雙眸亮得正如天邊正在燃燒的雲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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