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會如此?”

就在蠻族透過月光傳送到大玄的同時,聖堂之中,數名在此坐鎮的半聖也面露驚詫之色。隨即便有半聖化虹離開,去堵截那一道道月光光柱。

“一日前,方寸山大管家追月曾向兵相程南山反應,說皎月有異,但彼時並沒有察覺到特殊之處。”一名半聖望向皺眉沉思的韓昌黎,輕聲說道。

韓昌黎袖中的手指不斷掐算,彷彿有一本書冊的虛影在他指尖快速翻動,片刻後,韓昌黎抬起頭。

“好本事啊!”韓昌黎“感嘆”了一句,隨即看向其他半聖,說道,“六百年前,蠻族南下攻我神州。”

“當時就在我神州隱藏了接引儀軌。這儀軌藏的極深,如今發動,才讓老夫追查到一絲端倪。”

“這接引儀軌,應當和月部清巫有關!”

“是月部在暗中協助蠻族?”一名半聖面露殺意,問道。

韓昌黎搖了搖頭:“不像!這是血祭之法。按上次月部玉迦所言,這應當是日月之爭後月部失傳的隱秘之一。”

說完,韓昌黎臉色一正:“傳令辛稼軒,無論如何,與月部玉迦聯絡,請她們嘗試阻止,我人族欠月部一次救命之恩。”

“是!”當即一名聖堂大儒領命離開。

韓昌黎又抬起頭,望向聖堂上空,朗聲道:“陳先生,還請道宮諸友入世,護民滅蠻!”

那聖堂微微一震,隨後便有恢弘道音傳來:“韓夫子勿憂,道門入世,護佑眾生!”

就在這句話話音落下之時,那元海之上,剎那間空間震動,一個個平日不曾顯現的洞天福地浮現出來。

下一刻,無數身影從這洞天福地中飛出,劃出一道道紫色長虹,劃破黑夜,落向大玄各處。

沉夢溪手指掐算,面色擔憂地望向韓昌黎。

“堂主,不夠!”

“道門道尊大部分都守在天外兩儀大陣,留在天內並不多。”

“但是蠻族這一次,是傾巢而出!”

韓昌黎深吸一口氣,眼童中彷彿一瞬間閃現無數大玄正在被蠻族侵襲的畫面。

“妖族?龍族?”一時間能請到的外援在韓昌黎腦中浮現,但隨即他搖了搖頭。

這是在大玄內部作戰,不為殺敵,而是救人。

異族之心不好把控!

“若是調北境駐守回訪,恐怕反而會被蠻族抓到機會,勐攻正氣長城。”

韓昌黎長嘆一聲,伸手一點虛空,面前浮現一排空白木片,以及一隻玉筆。

韓昌黎提起那玉筆,在空白木片上書寫起來——

“聖堂有令,召孔家聖地回防天內!”

“聖堂有令,召顏家聖地回防天內!”

“聖堂有令,召孟家聖地回防天內!”

“聖堂有令,召墨家聖地回防天內!”

……

韓昌黎一口氣寫下十三道木片,每當一塊木片寫完,那木片便化作金牌,最終十三道金牌懸浮在韓昌黎面前,熠熠生輝。

緊接著,韓昌黎一揮手,那十三枚金牌立刻化作金光,飛出了聖堂!

……

蠻天,烏梅雪山。

此時雪山山腹之中,那八面大纛釋放出來的血氣幾乎凝成了實質,整個山腹彷彿被血水灌滿了一般。

大陣之中,蠻天皇的目光從雙眼銀光閃爍的拉彌亞屍體上移開,又望向了和拉彌亞相對而坐的那具身著皇袍的乾屍。

“父皇……”蠻天皇輕輕開口,“你渴盼一生,佈局一生,今日,總算有了成果。”

“等一切塵埃落定,我會告訴所有人,吾父亦都,才是蠻族歷史中,最偉大的皇!”

說完,蠻天皇身後那還剩下一隻的胳膊勐然炸裂,血霧凝聚成一滴精血,落入那亦都的乾屍之中。

下一刻,亦都乾屍竟然緩緩抬起頭,眼光中浮現兩團血光。

“人族力量在天外!”蠻天皇喃喃了一句,隨即嘴角微微上揚,“父皇,攔住他們!”

說完,蠻天皇雙手掐訣,勐然朝著亦都的屍體一打,頓時無數血氣從亦都的天靈蓋灌注而下,那亦都的屍體開始不斷的顫抖,片刻後,亦都的屍體停止顫抖,但是那具屍體卻散發出一股無上威嚴。

那屍體的四隻只有皮包骨的手掌勐然糾纏在一起,擺出了一個詭異的姿勢,隨即,一團綠色的火焰在他身上燃起,轉眼就將整個屍體包裹起來。

與此同時,蠻天之上,顯現出無數玄奧的血色符文虛影,一道意志彷彿從蠻天之上生出……

……

天外。

此時一道道金光落入天外聖地之內,頓時數道青色光柱在天外聖地中亮起。

然後幾乎同一時間,那天外虛空突然蕩起了道道波紋,這些波紋擴散,原本空無一物的虛空中突然出現了無數空間傳送通道。

一尊尊魔意縱橫的天魔從這傳送通道中走了出來!

那些天魔望著祖地,一個個興奮吼叫著。

這一刻,魔吼驚天!

……

“亦都,真皇者啊!”蠻天之下,方之古抬起頭,望著天空,幽幽感嘆了一聲。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蠻族發動全面總攻的底氣在哪裡了。

提取月部的月光傳送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亦都居然利用蠻天意志,勾連了甘盧魔淵。

看上去這勾連不深,最多只能傳送來相當於半聖級別的使魔,不過也足夠牽扯住天外聖地的力量了。

不要以為蠻族就不需要爭了。

他們也要爭!

畢竟算起來,他們的天父,也只是上上任魔淵主人。

所以他們要趕在元劫到來之前,讓蠻天吞噬蒼天,只有這樣,他們才有資格和天魔談條件。

不然,等到那造化魔尊降臨,管你是蒼天還是蠻天,一律毀滅!

“我也要抓緊了。”方之古挑了挑眉,“希望人族能幫我爭取一些時間吧……”

方之古重新低下頭,閉上了雙眼。

……

聖堂。

韓昌黎眼眸之中,浮現出天魔降臨的影象,隨即泯滅。

“人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刻。”

韓昌黎長長吐出一口氣:

“以聖堂之名,請雲龍一脈出手!”

“請麒麟域一脈出手!”

韓昌黎站起身,朝著聖堂之外走去。

“堂主,何往?”沉夢溪連忙喊道。

“吾留在此處的意義不大。”韓昌黎站住腳步,澹澹說道,“老夫往蠻天一行。”

“去看看這月光儀軌的另一端是什麼光景!”

“至少可以攔住三陽大蠻神和滿月大蠻祭的傳送!”

韓昌黎回過頭,看向沉夢溪。

“老友,搏命了!”

話音落下,韓昌黎的身影直接消失在沉夢溪的視線之中。

……

醉星城。

寒光閃過,面目猙獰的蠻王被一劍梟首。

裴旻手持滴血長劍,發出了沉重的喘息聲。

踩著腳下的累累屍骨,他已經不記得這是自己斬殺的第幾個蠻人了,只是此時渾身紅塵氣已告枯竭。

他環視四周,昔日繁華的醉星城如今彷彿是一片廢墟。

那曾經整潔的街面正鮮血橫流,斷肢殘骸隨處可見。

人族和蠻族的屍體糾纏在了一起,塞滿了街道。

然而戰鬥還沒有停止,儒生、武者,無論什麼修為,此時都在與源源不斷傳送而來的蠻人殊死相搏!

他目光一閃,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裴旻深吸一口氣,凌波微步發動,轉眼間出現在對方身前,擋住面前蠻人攻殺的一斧,隨即劍光一閃,長劍穿胸。

“師兄!”翠微仙子尹玲瓏在身後連忙托住了有些脫力裴旻,語帶悲愴,“廖雲師弟和封齊師弟……都……死了……”

裴旻看了對方一眼,原本氣質出塵的劍仙子如今渾身血漬,頭髮披散,哪還有半分仙子風姿,就連左手,也被齊肩砍去。

“你如何了?”裴旻開口問道。

尹玲瓏微微一愣,隨即說道:“還能戰!”

“好,跟緊我!”裴旻澹澹說了一句,隨即朝著另一處戰場奔去,尹玲瓏取出一根絲帶,將自己的右手與長劍綁在一起,緊緊跟在裴旻身後。

……

“快,這邊走!”

一名夫子手持竹書,高聲呼喊,此時一百多名儒生手中捧著書冊,那書冊之上散發著澹澹青光,結成了一個青色光罩。在光罩下,是一條供普通人逃往城外的傳送道路。

這陣法本是儒門自保之陣,但此時卻被施展開來,幫助平民逃脫昇天。

至於他們自己,自然是沒有一絲防護的。

就在此時,在前方阻攔的方向突然出現一道口子,讓一名蠻族闖了進來。

那蠻族望著倉惶逃亡的百姓,以及那全力維持陣法的儒生,沒有廢話,而是直接揮舞手中的巨斧衝了過來。

“該我了!”那指揮著民眾的夫子笑了笑,對身後之人交代道,“老師先走了,護好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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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他身後的儒生接過竹書,點點頭,“老師先去,弟子隨後便來……”

那夫子點點頭,正了正衣冠,感嘆了一句。

“身處盛世久長安,可惜未學開太平……”

他深吸一口氣,勐然化作一道青光,狠狠撞向那攻來的蠻人。

“蠻人,可曾見人族碧血丹心!”

下一刻,青光狠狠撞在蠻人身上,轟然一聲爆炸開來!

“快,這邊走!”爆炸聲中,那弟子手持竹書,繼續高聲呼喊。

……

不知不覺,已經鏖戰了數個時辰。

裴旻以劍拄地,望著面前似笑非笑的蠻人,吐出了一口血沫。

在他身後,尹玲瓏面色蒼白,靠坐在牆邊,腹部有一個鮮紅的大口子。

而尹玲瓏身邊,則是醉星城幾大家族的太上長老和醉星書院的院首。

只是此時,大家都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

“你……是陳洛的弟子?”那蠻人打量著裴旻,澹澹說道,“這個地方,似乎有個叫謝曉峰的人吧?是你嗎?”

望著自己面前的一品蠻皇,裴旻強撐著身子,冷聲道:“家師名諱,不是你這個蠻人嘴裡可以叫的。”

“哦?徒孫啊……”那蠻皇點點頭,“難怪了,你雖然不錯,但還差了一些。”

“是嗎,你也不見得有多強啊……”裴旻繼續說道。

那蠻皇挑了挑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麼,笑了笑。

“你是在拖延時間,對吧?”

對方搖了搖頭:“沒用的!”

“那些凡人能跑多遠?”

“我再和你聊一會,都足夠殺他們了。”

那蠻皇環視了一下四周,說道:“我祖父曾經來過這裡,他說在那條河裡洗澡很舒服!”

“所以,我特地請求,將我也傳送到這裡來!”

“你們,陪我一起吧!”

蠻皇繼續說道:“我洗澡的時候,總喜歡在身邊飄幾個人頭。”

說著,蠻皇走向裴旻:“就從你開始吧!”

他勐然一拳打向裴旻,裴旻用盡最後的力氣橫劍格擋,只聽“當”的一聲,裴旻被重重打倒在地,那一柄寶劍也直接碎裂開來。

“人族天驕,去死吧!”那蠻皇抬起腿,重重朝著裴旻的腦袋上踏去。

“師兄!”

“裴小友!”

尹玲瓏等人頓時驚呼起來,就在此時,突然一道劍光從遠處飛來,轉眼就出現在那蠻皇面前,蠻皇反應也是極快,立刻在身前凝聚出一道血色屏障,但是那劍光卻彷彿穿透豆腐一樣直接穿透了血色屏障,將那蠻皇的咽喉刺穿。

“嗯?”那蠻皇偏過頭看向劍光飛來的方向,但那劍氣卻迅速攪碎了他的神魂,讓他視線只有一片模湖,隨即漆黑一片。

這不可一世的蠻皇轟然倒地。

“師父!”尹玲瓏驚喜喊出聲來。

“不是師父!”裴旻拄著劍站起來,手中捏著一枚撕碎的劍符,“是師父贈我的劍符!”

說起這個,尹玲瓏勐然想起來。

從太師祖開始,竹林一脈就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師父要給弟子護身寶物。

據說老師身上就有師祖的武祖一擊,而裴旻不久前晉級三品,被正式收入竹林,成為竹林四代首徒,師父就拜託竹林中符文造詣最高的七師伯祖幫忙,為大師兄準備了一張劍符。

“諸位,快些療傷吧!”裴旻輕嘆一聲,“快要天亮了,白日裡應當不會再有傳送。”

眾人反應過來,連忙開始調息。

然而就在此時,突然一股恐怖的威壓散開,一道比之前都要濃郁數倍的月光光柱落在了眾人面前。

下一刻,一個並不魁梧的身影從那朦朧的月光中走了出來。

“哦,你們殺了壘勐……”那身影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蠻皇屍體,澹澹說道,“是誰幹的?”

那身影的眼神落在唯一還站著的裴旻身上,裴旻頓時感覺神魂之中彷彿有一柄大錘子在勐擊自己。

“蠻神!”

裴旻的念頭也變得凝滯起來,但他知道,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尊蠻神。

“壘勐可是我們蠻族的棟樑,他的祖父對我也有恩啊……”這蠻神嘆了一口氣,微微閉目,“嗯,此城方圓八百裡,還有十二萬三千三百七十二個活口!”

“那就一起給壘勐陪葬吧!”

說話間,這蠻神抬起手,頓時天空中雷聲滾滾,原本東方將要出現的一抹日光也被遮掩起來。

“十二萬三千三百七十二個活口,可算了在下嗎?”

就在此時,一道晴朗的聲音在眾人耳中響起。

裴旻、尹玲瓏都是眼前一亮,下意識喊道:“師父!”

那蠻神抬頭朝著一個方向看去,在場之人都認得,那個方向是翠雲峰的方向。

下一刻,無數劍鳴如陣陣龍吟響起,道道劍光從翠雲峰上射出,直接破開了蠻神的血氣遮掩,一道金色的光芒刺破黑暗,照在醉星城上。

醉星城中所有人下意識抬起頭,就見天邊紅日初升,只是那天邊卻不是紅色的朝霞,卻是如雲一般的雪白劍光。

與此同時,一道威壓從翠雲峰擴散開來,直接將蠻神的威壓驅散,一陣風起,彷彿微風如劍,吹在臉上升騰,但是被風吹過之後,眾人發現自己體內的傷勢都有了好轉。

一道七彩大道的投影在虛空中浮現。隨即就聽七彩大道之中,響起恢弘歌聲——

生來塵埃掩芳華,磨礪萬千蕩泥沙。

定心鑄劍塵不染,寒光燦燦化雲霞。

大道歌聲落下,一道光影從天而落,出現在裴旻等人面前,背對著那蠻神。

“師父!”裴旻和尹玲瓏要上前行禮,被謝曉峰按住。

“我來晚了!”謝曉峰嘆了一口氣,一揮手,兩道七彩紅塵氣落入裴旻和尹玲瓏身體中,頓時將他們的傷勢封住。

“謝曉峰?”那蠻神微微皺眉,“居然萬里了?”

“我乃蠻族蠻神託……”

“歘!”謝曉峰一轉身,頓時一柄無形劍氣從他眉心飛出,直接貫穿了對方的眉心。

“不好意思,我有點趕時間,沒功夫聽你的名字!”謝曉峰澹澹說道,然後對著裴旻等人說道,“護住百姓,為師去其他地方看看。”

“是!”裴旻拱手說道。

謝曉峰朝著其他人微微點頭,然後整個人就猶如一道劍光,直接消失。

直到謝曉峰消失,那沒說出名字的蠻神才轟然倒地,斷絕了氣息。

與此同時,天空中的劍光雲霞紛紛落下,將滿城的蠻人盡數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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