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的另一側,並沒有什麼稀奇物件兒。

也沒有足以讓白霧恐怖的詭邪之物。

當打開門後,白霧看到的像是一座巨大的圖書館。

這裡藏著數萬本典籍,在這個球形建築裡,所有牆壁都是書架,在巨大的球體中心,有著螺旋蜿蜒的道路。

這道路堪比某座8d城市中,就連本市區老司機也未必完全熟悉的立交橋。

整個巨大的球體藏書館裡,白霧很快看到了一條道路盡頭,藏著一方小書桌。

暴君不解:

“上一個文明據說是因為對井的使用不當,導致迎來了滅絕。但他們的文明,為何還沒有擺脫紙質記錄?”

白霧搖頭:

“用電腦記錄當然不需要這麼大的球體形圖書館,但很有可能,他們陷入了和人類一樣,科技文明,各種物理理論被什麼力量封鎖的下場。”

“這種時候,以最古老的方式,在事物身上留下印記符號,留下記載一切的文字,才是最為實用的方法。”

暴君點點頭,看著亂如線團迷宮一般的球體中心道路,他甚至不知道哪條道路通往哪邊。

“如此龐大的圖書館,你要怎麼找?”

這對白霧來說不算問題,如此龐大的圖書館,其實也就是一座文明記錄館。

只是這個文明最後的見證,存在於井中。

過於簡單的問題普雷爾之眼的備註就開始避重就輕。

總是出現一些無關的資訊。

比如修建材料啊什麼的,每本書只告訴你厚度,字數。

白霧也不糾結,這代表著這些書裡的內容,對自己來說,暫時不重要。

但有一條道路盡頭,那方書桌上的筆記,卻至關重要。

因為那個巨大的感嘆號已經標出來了,甚至符號變成暗金色。

頗有一種史詩道具的感覺。

圖書館裡,似乎存在著某種壓制規則的力量,白霧和暴君發現自己的力量被大幅度削弱。

這不奇怪。

高塔裡也有,這個地方或許與高塔對應。

高塔壓制惡墮,這裡或許連同惡墮人類都壓制。

某種意義來說,也算是對書籍的保護。

白霧已經理清道路,開始朝著那本標註的筆記前進。

一路上他越發疑惑。

高塔統治者們,在第五層殺的頭破血流的,但很顯然,這裡不一樣。

高塔從下往上,這裡從上往下。

這個文明的人,在這裡的確有過戰鬥的痕跡,卻絕對不是那種大逃殺一般,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的死鬥。

否則不可能會有人在這裡,建築起如此巨大的一座圖書館。

甚至可能……其他建築裡也都是藏書。

要記錄一個可能比人類歷史還長的文明,這樣的一座圖書館……還不夠。

到了。

蜿蜒曲折的某條小道盡頭,白霧看到了自己的任務目標。

在一方不明材質,與人類家居風格頗為相近的長方形書桌上,他看到了一些手稿圖紙,看到了一些寄不出去的信箋。

也看到了那本被眼睛標註的,不怎麼厚的筆記。

可有趣的是,這一次的筆記……用的是人類的文字。

周圍的手稿,藏書館裡的所有書,都是暴君這種文化水平,只能做到機翻的序列文字。

是的,從什麼抑鬱的傘,眼紅的大劍,貪吃的盾,這種翻譯來看,白霧覺得有可能創作者未必是這樣草草命名的。

而是這位暴君的文化水平有限……翻譯出來的東西,著實很糟糕。

好在這一次,白霧看到的是“官方精校版本”,而不是百度有道翻譯。

《外來者啟示》。

當看到這幾個字的時候,白霧終於確定,這就是高塔製造者待過的地方。

包括上面的圖紙,那些被開鑿的黑色物質,都是高塔製造者所做。

作為阿爾法最強大的對手,一個封印了阿爾法數千年的人,來到過井的深處,白霧不奇怪。

但他的確有很多問題,因為這個地方,顯然不止高塔創造者一個人來過。

這裡應該是來過一個龐大的族群。

帶著種種疑問,白霧翻開了這本筆記:

“你好外來者。”

“首先回答你的一個問題,我並不知道你是誰,並不知曉你的到來。”

“因果這種東西,是高維生物掌握了獨特的事物運轉規律,然後對低維生物進行預測。”

“或者也不是預測,而是下達診斷。”

“對他們的命運下達診斷。”

白霧大感意外,他本以為這本筆記,會記錄很多無關的事情,甚至還會從一些非常久遠的地方說起。

但很顯然,對方開門見山,是針對性的寫下了這份東西。

“我在觀測的過程裡,學到了許多的文字,不得不承認,序列文字雖然具備額外的能力,但這也只是源於我們文明的特殊性,我們生來就具備更高的維度感知。”

“而作為人類,一個比我們弱的文明,你們給的驚喜,已經超乎我預估。”

“我甚至在想,如果去掉我們文明的特殊性,我們這個種族的……被你們稱之為超能力的東西,也許我們不如人類。”

“總之,觀察低緯度的你們,讓我學到了很多東西,學到了對秩序的遵從,對秩序的良性改造。當然,這個過程裡人類也走了不少彎路。”

“所以你現在看到的,是一份我用你們文字所記載的東西。在你們的歷史裡,這叫盛國文字。”

“當然,如我所言,這是通過觀察低緯度的生物。但我無法預料你是誰,你來自哪裡,我只能根據大多數低緯度生物的活動,推斷出那些高緯度生物的活動。”

這個說法有點繞,但白霧很明白。

就好像井六看不到井一到井五的因果,看不到自己的因果,但可以透過一些其他能夠觀測的因果,進行推斷。

在高塔創造者的推斷裡,很顯然,在扭曲裡浸泡了七百年的盛國,將會遭受巨大的打擊。

但同樣,因為高塔出現,盛國文明得以延續,這也使得……在後來的扭曲席捲全世界裡,盛國人生存率最高。

於是高塔之主合理推測,最終能夠走到這裡,見證這份文字記載的人,是一個盛國人。

白霧繼續翻閱:

“我相信當你跨入井中,或者說當你接觸到與井有關的事物時,我留在世界各地的啟示,會慢慢像你靠攏。”

“在與我的另一個族人進行生死一戰之後,我即將面臨死亡,在最終的死亡到來之前,我曾經去我另一個族人待過的地方,那裡是他意志的延續,在那裡,許多孩子幸福快樂的成長,卻最終會迎來悲慘的命運。”

“在那裡,我留下了一些啟示,這些啟示會在外來者,你冒險的過程裡慢慢出現,我相信你已經收到了一些。”

白霧勐然反應過來。

自己在那座魔塔挑戰裡,確實是收到過資訊。

也是在那裡,得知了自己必將失敗,且燈林市藏著兩把真品七罪的情報。

不過自己顯然沒有得到全部啟示。

這有可能是自己還沒有找到,但也有可能是——有些啟示不是給自己的。

這個世界還有其他英雄,一些外掛沒有自己大,但卻比自己更像是一個英雄的人。

如果可以,白霧希望他們也能得到啟示。

“也是在那裡,我發現了在時代選擇中,人類展現出的強大可塑性。”

“扭曲造就了一種後世被你們稱之為惡墮的生物。這種生物,是人類負面情緒在井世界裡,對應的一種生物。”

“關於井,我們會在後面提到,請不要著急,我的種族,我們整個文明覆滅於井,我的另一個族人,已然被井徹底腐蝕。我在之後會跟你解釋這一切。”

“惡墮身,在井世界裡生存,人類則在現實世界裡生存,但如果二者重疊在現實世界,惡墮身會剝奪人類的理性,賜予人類不屬於人類的力量。”

“只有意志堅定,資質出眾的人,在成為惡墮的時候,能夠保持心智。得到惡墮本身的認可。”

“而得到認可這個前提下,只有最為強大卓越的人類,才有可能得到惡墮的敬意,甚至是惺惺相惜,獲得惡墮的完整力量。乃至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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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墮身的記憶……

目前為止,白霧遇到的惡墮裡,不管是聶重山,劉暮,還是顧海林,這些人其實都很偉大,但他們並沒有得到惡墮的記憶。

他們對井內的世界一無所知,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嗎?

一個讓自己的惡墮身都感到敬意的人類?

白霧腦海裡忽然閃過了自己當時和歐米加的對話。

“他的性格,和隊長性格差異很大嗎?”

“不……谷青玉和深紅……性格高度重合。”

他搖了搖頭,這對於他來說,終究是一次失敗,算是難受的經歷。

白霧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筆記上。

“某種意義來說,只有能夠保持人類理智的惡墮,才能在後續的世界裡活下來,但我發現了不一樣的生命。”

“三個極為特殊的人,兩個有著卓越的,甚至在惡墮世界裡沒有對應惡墮身的人類,以及一個後世裡被稱之為半惡墮的存在。”

“我深信他們就是足以完成我的委託,將一切矯正的人。”

“在我的另一個族人的領地——亦即後來被你們稱之為農場的地方,能找到這樣的人類,我相信可以將啟示告知他們,指引他們清除扭曲。”

“只是這個過程最終無法實現,他們也將註定面臨一場失敗。”

“而留給我的世界已然不多,要在浩瀚的未來,龐大的因果線裡找到一個足以完成重擔的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在一些關鍵的節點裡,留下線索,能否讓這些線索聚攏,能否找到這些線索,最終還是要靠你自己。”

換而言之,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前往那座魔塔,也就不可能得到七罪武器線索。

甚至如果當初自己去了魔塔,沒有做出對應選擇,也不可能得到七罪武器線索。

“要打敗我的族人,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我的種族,我們整個文明,與人類不同,因為我們追求的東西,是永恆,是能夠在一個地方,保持資源永遠夠用,保持族人可以世世代代繁衍。”

“所以我們不像是人類一樣,有著過於多元化的國度。”

“但我們種族,的確有兩個不同的派系。”

“一個,是提升自我,降低對能源的消耗,甚至逐漸與世界融入,降低時對世界的影響,順應自然,精煉科技,在秩序中,維護秩序,尋找天人合一的道路,以長久的讓我們的種族能夠延續下去,就在這個世界上永久的生存。”

“而另一個派系,則是讓秩序徹底崩壞。我的另一個族人,在這方面頗為執著,但他那個時候,還算不上病態。支援他說法的人……也很少很少。”

“他認為,正是因為一切都擁有秩序,才會一眼看到盡頭,想要永久的讓文明保持下去,就得構造一個所有規則都難以預測,永遠無法看穿盡頭的扭曲世界。”

這可以說是歪理了,白霧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誰,阿爾法。

只是在高塔之主的話裡,似乎阿爾法這個時候,也只是一個有些瘋癲的人。

還遠遠稱不上扭曲之主。

“我們所在的文明,大多都信奉著遵循秩序,雖然我們追逐文明得以永恆,與世界能夠共同存在。但當時並不認同一些……極端的做法。”

“沒有人支援他,他就像是一個只是說著胡話的人。當世界的所有規則變得不穩定,當一切秩序扭曲,當族人們無法透過尋找規律,來趨利避害,又談何生存?”

“至少在那個時候,我們大多數人,都只當他是一個瘋子,而不是一個天才。”

天才和瘋子界限,其實並沒有很多人以為的那麼——薄。

在白霧眼裡,天才與瘋子絕對是不同的。

很多人認為天才瘋子一念間,可這個說法,本身就是在模湖二者界限。那一念的厚度,可能就是普通人一輩子無法企及的。

在白霧看來,阿爾法就是一個瘋子,遠談不上天才。

“他的言論過於危險,以至於他被流放。待到流放滿十五年,在艱苦中抹去了那些思想後,才能回到故土。”

思想,不是危險思想。

因為當時所有人都認為,阿爾法的話聽著瘋狂,卻不可實現。

規則是你能扭曲的?生老病死,高山流水,時間,空間,力場,這些東西是宇宙規則,豈能改變?

可回看現實,白霧知道,一切該開始轉折了:

“但隨著資源不斷被耗空,隨著我們面臨的天災越來越多,我們有著比人類還龐大的族群……但我們每年的死掉的人,已經漸漸超過了每年出生的人。”

“我們遵從秩序,可隨著環境越發惡劣……世界上很多生物也開始滅絕,我們對未來很擔憂。”

“而有一天,一場足以凍絕一切生機的絕望凜冬降臨。”

“那個時候,我們的族人發現,試圖揣測天道秩序,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這個世界的資源不斷的枯竭,我們的滅亡是註定的事情。”

“或許不是這一代,或許也不是下一代,但總歸是要滅亡的。”

“凜冬讓資源更加難以採集,讓我們文明的生命力,也不斷在寒冷中削減。”

“而這個時候……一個瘋子,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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