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怪事很多。

而七百年前,人們除了遭遇種種古怪的規則,最大的麻煩其實還是來自於惡墮本身。

人會在負面情緒的吞噬下變成惡墮,人會因為被惡墮的體液感染變成惡墮。

末世降臨的絕望是一層壓過一層的。

趙璀璨與他的妹妹生活在這樣的公寓裡,兩兄妹希望能夠在這個地方活下去。

但這棟公寓裡有什麼呢?

有許多冷漠的路人,他們是斷然不介意用他人的死亡來換取完全不對等的微薄的生存資源的。

還有許多的罪惡之人,有不監控他人隱私便渾身難受的人。有偷竊瞎子食物而不自知之人,也有為了其他女人殺死自己妻子的人。

惡人聚集在這座公寓裡,一個又一個的怪談出現。人們想過逃離這棟公寓,可公寓外面是什麼?

橫行的惡墮四處以人類為食,暴動,混亂,死亡,瘟疫蔓延在這座城市。

在公寓裡生活,早晚會被各路怪物殺死,在公寓外生活,只會遭遇更為可怕的事情。

為了保護哥哥,趙星空一點一點的成為了惡墮。

她起初沒有發現自己的變化,一切還只是夢遊。

睡夢中,她變得像蜘蛛一樣,貼在天花板上,雙手與雙腳像是徹底被恐怖的力量給強行扭轉。

惡墮與人臉貼著臉。

好幾次,妹妹想要吞噬哥哥,但最終只是如同蜘蛛一樣爬開,最終來到了其他人家的房子。

有過幾次會有那麼幾個人,非常不幸的睜開了眼睛,在深夜裡看到了一張純真,卻又流著口水的臉。

他們甚至來不及尖叫,就被恐怖的毒液殺死。

只是隨著怪談越來越多,隨著內心對殺人的愧疚,以及殺人的慾望越來越重,已然變成怪物的妹妹,終於決定在忍不住殺死哥哥前……結束自己的生命。

但她最終沒有死去,而是成為了怪談之一。

勉強算死而復生的趙星空,以為自己可以永遠保護哥哥趙璀璨——假如百川中學沒有因為江依米爆發融合病,而導致厄運擴散的話。

但如果要將種種悲劇歸咎於江依米,白霧認為這是不客觀的。

人性自身的惡才是最可怕的,如果沒有求而不得……這棟公寓很多事情的結局會改變,但未必就比現在的要好。

白霧回到了2-9。

天花板裡居然有隔層,這是趙璀璨也不知道的秘密。因為上一任房客曾經在這裡藏過一些東西。

最終就成了趙星空的死亡之地。

白霧抬起頭,輕聲說道:

“星空,我來看你了。”

天花板裡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以及肢體扭曲的聲音。但始終沒有開啟來。

白霧忽然想起來,自己雖然有了足夠多的推斷足以讓信則有的規則生效,讓趙星空出現。

但是……這間屋子不行,這也是為何眼睛沒有給提示的原因。

“如果沒有人主動開啟……你便無法從裡面出來對麼?”

“在你發現自己的死亡並非真正死亡後,你想過將一切告訴哥哥趙璀璨,但可惜……沒有一個人能夠明白你的意思,而當某個規則生效後,你也永遠無法與你的哥哥建立聯系……”

妹妹為了保護哥哥,變成怪物,最終決定死去,防止控制不住自己而殺害哥哥。

可她沒有死,而是變成了半規則半惡墮的存在,那一刻她希望自己能夠保護哥哥,能夠將這些事情告訴哥哥。

但沒有用……

她和電視怪談一樣,被束縛在自己死亡之地裡,無法離開。

明明只隔了薄薄的一層板,卻就是沒有辦法讓兄長知道。

不知為何,白霧忽然想起了井四和井六。

總覺得這對兄妹也是……出於某種原因,始終無法在一起。

趙璀璨就在其他人最大的恐懼中,他自己最珍視的妹妹底下,講述著一個又一個恐怖的故事,最終死去。

或許死於飢餓,或許死於其他人的惡念。

天花板的隔層其實很容易開啟,就像是滑動的門一樣,白霧輕輕推動便開啟了。

黑暗中他看到了一個身體扭曲變異,長出了四手四腳的蜘蛛模樣的女孩面孔。

七百年的扭曲中,她的臉上已經和蜘蛛一樣有了好幾對眼睛。

這很恐怖,尤其是這些眼睛全部睜開的瞬間,猩紅色的光芒在黑暗裡浮現著,如同八團鬼火。

白霧沒有恐懼,只是如常說道:

“很遺憾,你的哥哥已經死了。我想他應該是死在午夜,對麼?我記得那個時候你瘋狂的給所有人發送信息。”

在1-9的房間裡,便是午夜的時候,有一條簡訊的情緒完全和其他簡訊不同。

其他時候,就像是一個朋友在問候,但午夜的那條簡訊,白霧只感覺到了一種急切。

“你們是被限制在這棟公寓裡的怪談,所有來自扭曲的力量,也會扭曲你們的命運……”

“你,是,誰?”

蜘蛛化的怪談女孩原本想殺死白霧,但白霧的一番話讓它停住了。

當然,更大一部分停住的原因,在於白霧很強。

這個時候白霧是握著海螺的,他正在言傳身教的指導宴久。

遠處正在與林銳一起靠近馬戲團笑聲起源的宴久,也在認真的學習著。

“我只是一個房客,雖然我對其他怪談說,我是一個怪談拔除者,但我其實並不是要拔除你,我只是想要邀請你加入。”

白霧的語氣很誠懇。

“外面的笑聲會慢慢影響你,你繼續等在這裡的意義已經沒有了,你的哥哥曾經講過很多恐怖的故事,但他之所以能夠坦然講述那些怪談,是因為他相信這個世界終究是光明磊落的。”

“可我們都知道,這個世界是怎樣的。莫說這棟漆黑的公寓,也不必說七百年前扭曲的末世時代,便是在沒有扭曲規則,人們不擔心一切怪談的高塔裡,尚有那麼多醜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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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霧自然能夠強行殺死這個怪談。趙星空的確可憐,但也殺過不少人,哪怕這些人大多有汙點。

只是很多時候,白霧認為自身的強大,不是為了讓別人無法說話,而是為了讓自己說話的時候,別人無法打斷。

他很強大。

強大到這只蜘蛛女怪談不敢動手,只能聽他叭叭叭,而不得不說,這番言論的確很觸動蜘蛛女。

“與其留在這裡,被那股笑聲吞噬,忘掉你心心念念的哥哥,倒不如跟我去創造一個沒有恐怖的世界。”

遠處的宴久立馬反應過來,且在內心做筆記——這是試探出了對方的慾望,並且試圖滿足對方慾望的行為。

不過這其實是一個更為高階的用法,白霧希望宴久能夠領會一點,活了七百年的惡墮,它們所執著的東西未必能活七百年。

比如眼前這位……以不死怪談的形式活了七百年,它的哥哥早死了。

那麼哥哥死了,就等於沒有慾望了嗎?

答桉當然不盡然,就像紅殷當初希望外婆給她梳頭,但外婆沒了,就不能製造其他慾望麼?

沒有目標,創造目標也要上。

將執念偷換概念,給對方一個更為宏大的目標,讓對方七百年來的執念有一個宣洩口,這才是更為高階的做法。

果然,就像電視怪談一樣……雖然對這個人才第一次見面,但到底活了七百年,說願意被笑聲吞噬是假的,說願意一直待在這裡也是假的。

蜘蛛女怪談已經心動,白霧很精準的捕捉到了對方的慾望,立馬趁熱打鐵,鞏固優勢:

“七百年前,這裡的人自私冷漠,你的哥哥最終沒有活下來,但他如果活著,我相信他和其他人不一樣,不會害怕你現在的樣子,你在別人眼裡是怪物,在他眼裡,永遠是他的妹妹。”

“努力活下去,並且尋找一個能夠讓你喜歡的地方,如果沒有這樣的地方,就跟我一起創造這樣的地方。”

隨著白霧的話音落下,若隱若現的笑聲反倒越發彰顯出一種寂靜。

蜘蛛女孩化作慢慢的消散,它的身體竟然開始漸漸恢復成人類的形狀……眼睛一個個閉合,毒牙也開始脫落。

白霧撿起一顆毒牙,裝進了置物袋裡。

【你的一番花言巧語,竟然對未成年女孩也有作用。它提前完成了心願依附於你了。不過我必須譴責你這個言行不一的壞東西,四周的笑聲裡藏著惡意,像狗男人的心。

好吧,其實我想說幹得漂亮,現在開始,你可以使用小蜘蛛女的力量。這個力量可不簡單,正所謂轉生成蜘蛛又怎樣,現在的你能夠強制與對手建立蛛網鎖鏈領域。

這個領域會給你一種特性,被你用領域鎖定的獵物,越是靠近你的人,速度會越慢。】

白霧忽然發現一件事情。

從蜘蛛女孩和電視怨婦裡得到的力量,似乎比它們本身的力量更強。

“眼睛提示我這些力量會跟我的精神力掛鉤……看來得到了這些半規則的力量後,產生了某種奇妙的反應啊。”

這趟公寓之旅簡直就是饋贈。

儘管這個地方對其他人來說,過於隱晦,一些謎題藏得很深,但對白霧來說,簡直是白給。

另一邊的宴久非常學霸的消化了白霧的操作,將操作轉化理論,再用理論鞏固自己的實踐能力。

五九曾經也這麼做過,但領悟力始終不及宴久,或許是宴久融會貫通,將橙子教的一些知識,跟白霧講到的知識融合了起來。

很快,宴久與林銳也終於見到了在動物園中心的,巨大的馬戲棚子。

……

……

白霧開始尋找最後一個怪談,傳說中天台會出現一個拿著保溫杯的老頭。

這個老頭會挨家挨戶的敲門,這裡頭藏著的秘密,白霧並不關心,他現在只想儘早收工,好去支援宴久。

百川市郊外,動物園的一處裡,光亮驅散了黑暗,也成了遠處林銳和宴久的一個路標。

他們二人可沒有普雷爾之眼,雖然林銳天賦序列眾多,但對於這座馬戲棚子,也沒有任何的情報。他只是本能感覺很危險。

尤其是此時林銳已經無法將笑容藏住。

“完蛋……我已經有些不清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宴久說道:

“別害怕,我……我能夠應付的。”

這句話就像是青銅對王者說我帶你飛一樣。林銳其實很在意,宴久看起來怯生生的,但說起來很奇怪……這個女孩的確在恐懼,但也是那種很合理的恐懼。

沒有過分誇張,輕飄飄的。

彷佛只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少女,來到了熱鬧的街道上時一般,流露出的只是細微的驚慌。

馬戲團正在表演節目,所有觀眾都是動物園裡的機械生物們。

但林銳看著馬戲團上面枯燥的表演……有句話他想說出來,又覺得會讓這些人不好受。

他覺得大象獅子羚羊大猩猩坐在一起哈哈哈的大笑著,都比看臺上的節目好笑。

但在場的所有生物,除了宴久,全部都在笑。

因為笑聲瘋狂擴散,以至於林銳分不清,大家到底是因為節目好笑還是別的好笑。

馬戲團的成員們,全部是一群畸形,它們看到了宴久的到來,表演的更加賣力,所謂更加賣力,便是笑的聲嘶力竭的。

宴久呆滯的看著前方:

“林銳……你覺得好笑嗎?”

“不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林銳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不受掌控。

宴久嘆了口氣說道:

“我也覺得不好笑。我得想想怎麼才能平息這場鬧劇。”

這個瞬間,白霧的教導,劉橙子的教導,全部浮現在了宴久的腦海裡。

比如某句經典臺詞出現在了宴久的備用選項中——

“大家都都只在意你們的表演好不好笑,可只有我在意小哥哥開不開心,累不累。”

這句話是代入的劉橙子,但宴久覺得……辦不到,雖然能夠想到這些臺詞,可真的說不出口。

宴久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想起了白霧的話,加以自己的理解後,勐然想到,既然惡墮都是有著執念的人……那麼也許它們和精神病院的病人是一樣的吧?

這麼一想,她雙眼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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