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春胥和魔主面對面,呆滯片刻,眼皮往上一翻,分分鐘就要厥過去的樣子。

魔主勉強看了一眼,“不認識。”

姜緩問春胥:“囂門主在此,你有什麼就說吧。”

春胥還在瘋狂翻白眼,姜緩彈指塞給他一枚定心清神丹,他才止住了抖動,勉強能繼續說話。

一副豁出去的口吻:“他撒謊!”白蘿蔔似的手指指著魔主,戳啊戳。

膽子大啊。

被戳的魔主難得好心情,沒計較他的無禮,反而饒有興趣地跟姜緩搭話,“邀月多無聊。小綢帶你該來西境曬太陽。”

姜緩裝作沒聽見他說話。

“你慢慢說。”

春胥沒敢多看自從連通影音後就表情沉鬱的天工子,也沒敢把視線放在看上去拓落不羈的魔主身上,怯生生看著姜緩才有了一點平穩心態。

“三十六年前,魔門一個蒙面紅衣妖人找上我,說捏住了我的貪汙的把柄,威脅我聽從於他。”

“吾魔門坦坦蕩蕩。”魔主充滿磁性的聲音含著笑,赤螭盤旋天際,“小綢帶,你應該知道。”

姜緩的確知道。

魔門的人一個個都挺坦蕩的,能擼袖子就絕對不張嘴,張了嘴說話也絕對不過腦的坦蕩。

姜緩問天工子,“可以靜音嗎?”

天工子一半沒入陰影的俊秀臉龐頓時脫離陰影,浮現一絲溫柔笑意,“當然。”利索地靜了音。

魔主身體前傾,似乎還說了什麼,但奇異地沒有生氣,也沒有直接關掉影音。

總之,沒有魔主的插嘴,春胥的自述順暢許多。

“最初只是叫我提供些不重要的情報,比如邀月城水道、礦石產量、天工子行蹤之類的……未曾想大約三個月前,他又再次找上門,叫我推廣一種礦石。”

“就、就是玄光石。我以為他的目的只是斂財,把玄光石炒熱然後收割一筆市場,但……”春胥又開始劇烈顫抖,但有定心清神丹在,他咽了咽口水,繼續道:“但,我無意間發現……玄光石會炸!”

“我連忙聯絡他,我怎麼可能炸邀月城!但是、但是他又威脅我!他說早已經給我下了魔種,我不聽他的我就會被吞噬靈魄而死!我,我就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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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靜得只有粗重的喘息聲。

一口黑鍋扣到魔門頭上。

魔門之主卻心不在焉,眼神時不時落在姜緩側臉上。

姜緩把靜音開啟,“囂門主有何話要說?”

魔主對此沒啥話想說,興致缺缺的瞥了眼春胥,“跟吾無關。”

“他說被下了魔種。”

魔主抱著胸,“看不上。”

魔門魔種也不是不挑人的!

若以百年前的眼光看,九門之中偏離正道的就有三門,絕生門奉行殺戮、修行魔道,酩酊天成日裡醉合歡,幽冥境鬼道冥冥、驅役鬼魂……怎麼看都不太正派。

但三百年前,九門合力退敵,浴血奮戰後,十二州便一派和諧,欣欣向榮。九門之間也簽定合約,要和平,要發展,此乃大勢所趨,任誰也無力阻攔。

何況,道法三千,不可計其數。但行己道,求一線生機,於修道之人算不得錯。

而且,三百年來,三門不說改頭換面,但也改變不少。

姜緩有時看靈玉上的論壇,便明顯感覺時代是不同了。至少三百年前,沒有人膽敢吐槽好好一個魔門之主怎麼就跟脫韁的赤螭一樣。更沒人會發帖子說要過心魔劫了,求問去魔門渡劫的攻略。

不過,言路已開,也不是沒有人暗自懷疑,心存偏見。

顯然,春胥屬於堅定的相信魔門就是幕後大boss設定的那一類人。

春胥堅定不移:“小的實話實說!”

魔主對平白一口黑鍋沒有多大意見,畢竟這也算他們魔門的排面嘛。真要說起來,近年十二州流傳的話本裡反派變成其他門派這件事還要讓他更生氣一點。

他們魔門當不得一個反派嗎?

不過,此一事彼一事。

魔主稍微認真一點了,對姜緩說道:“要檢查他身上是否有魔種十分簡單,只要照一下問心鏡就好了。”

他才不要被姜緩認作是沒有品味的人。連這坨肥肉都能被看中種下魔種。

姜緩一聽問心鏡這個詞,覺著熟悉。

一時想不起,指尖輕搖一下,他總不能現在調出記憶搜索關鍵詞。

魔主一直有留神姜緩的表情,劍眉一皺發覺不對勁,原本刻意壓低顯得十分有質感的嗓音猛地上揚:“你不會忘了吧?”

這口吻頗有點氣急敗壞的味道。屋內眾人暗自腹誹。

姜緩鎮定:“忘什麼了?”

這分明就是忘了!

魔主嘴角的似笑非笑瞬間消失,英俊如刀刻的面容毫無笑意。

“三百一十六年零九個月前,我送了你一面問心鏡!”

姜緩:“……”

“魔門上寶,照盡人心。”魔主幽幽道。

姜緩:“……”

姜緩努力回憶中,魔主的表情愈來愈陰沉,背後的風又呼嘯起來,連腳下赤螭也似感應到主人心絮狂躁不已。從影音上看,宛如天魔伏世。叫屋內眾人不由提起心來。

姜緩終於記起來一些,猶疑著開口,“就是……你建議我多照照鏡子後強塞給我的那面鏡子?”

魔主理直氣壯:“沒錯啊!你就是該多照鏡子,這綢帶多醜啊。”

姜緩:“……”

姜緩心想他早該習慣這傢伙說話的風格,冷靜的開始翻找袖裡乾坤。他應當是沒有丟吧?

監牢內其餘人也紛紛無語。

這話說的彷彿在挑釁,誰會當你真的是在送禮啊!墨先生居然還真收下了,果真是極好的脾氣了。

唯有謝自然再次露出微笑,啊,魔主,沒救了。真好。

最後問心鏡的結果果然是春胥並沒有身負魔種。

春胥呆住了,傻傻跪坐在地面上。

姜緩倒不意外這個結果,既然有了結果,立即準備和魔主說再見。

魔主不滿:“用了就丟?”他聲音裡蘊藏深意,彷彿無盡危險。但在場已經沒人信這個了。

姜緩淡然,“這鏡子貴重,我送還與你吧。”

魔主輕哧:“不貴重。我還有一面。”

一對問心鏡?

謝自然警惕的豎起耳朵。還有一面?敢情是一對,魔主好心機。他當即笑眯眯插嘴:“還是要送回去的,畢竟,哥又不像囂門主,需要時常照鏡子。”

魔主蹙眉,“你什麼意思”

謝自然微笑:“沒什麼意思,叨擾已久,多謝魔主。”

說完,謝自然迅速關掉靈玉,神清氣爽。卻忽然察覺到姜緩正以一種奇異的眼神看他,瞬間一僵。

謝自然垂眸:“嗯……”找理由中。

姜緩欣慰臉:“小謝,你會懟人,實在是太好了。”

謝自然抬頭:!!

姜緩笑著道:“我還擔心你會在口舌上吃虧呢。”

謝·從未吃虧·自·屢戰屢勝·然露出招牌的溫柔靦腆笑容,“怎麼會呢。大家人都很好。”

排除了魔門嫌疑。證實春胥的證詞並不可信。線索陷入僵局。

其實,姜緩也不想使用非常手段。犯人也有隱私權的嘛,但情況特殊。

他嘆了口氣,“我會儘量不看別的。”

春胥呆傻著半晌未動,聽見這個對人最和藹的墨先生開口時才回過神,猛地又開始叩頭欲向墨先生求情,就感覺太陽穴一痛,眼神隨之飄忽迷離起來。

姜緩早些年嘗試過許多特殊的法門。

敢想敢做,還真叫他把從哈*波*的冥想盆中得來的靈感實現了。

抽出記憶,具現化記憶,鎖定記憶關鍵詞。

一般這個術法他都用在自己身上,在找回失物上十分方便。為他這個百歲老人的健忘做出了積極的貢獻。

不過也有用在別人身上的時候。比如某些情況緊急的特殊時候。

春胥的證詞有假,但他的記憶不會有假。

姜緩牽引著一縷灰霧從春胥的太陽穴飄出,盤旋而上,於半空凝結成一片灰幕,投射出春胥的某些記憶碎片。

快退一會兒,終於鎖定在春胥所說的三個月前。

投影的記憶無可隱藏的顯露出與他聯絡之人的真容——一個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身披斗篷,既不像春胥所說蒙了面,也沒有身著紅衣。

謝自然篤定:“是偃甲傀儡。”

二人對話和春胥所說基本一致。直到中年人忽然從掀開斗篷一角,露出大拇指上所帶的寶石戒指,隱約流轉著詭異的紅芒。

“你會聽從於我,因為你將看見你最畏懼之事。”中年人的聲音平板沒有一絲起伏。他只站著未動,春胥卻一下子露出了極為恐慌的表情,立時跪在地上求饒,“求求了!不要!不要吸乾我!”

中年人:“那麼,你明白該怎麼做了吧?”

春胥癱軟在地上,身下一灘汙水,“小的、小的明白了。”

姜緩將記憶投影定在這一幕上,表情凝重極了。

中年人手上那塊猩紅寶石被放大。

姜緩知道有那麼一個人,他是千年不遇的絕頂器修,出身名門世家,家傳道法便是依憑各種寶石和礦石實施術法。恰好,他擅長的就是以寶石為器,承載術法。

一手寶石器術,東方家的麒麟子。

——東方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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