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彌在便利店買完東西, 回到大廳,談宴西剛剛辦完入住。
她其實已刻意放慢步調,但顯然不必高估日本人分周到和仔細之下的辦效率。
此, 只能同乘一部電梯上樓去。
周彌目光略略地向下偏, 不與廂轎四壁反射中談宴西的視線交匯,平聲地問他:“你的助理沒來?”
“明天下午就回去, 用不著她。”
周彌一霎靜默——只差明說了,他就是為她而來的。
客房在同一層, 出電梯之後, 穿過鋪了深灰色地毯的走廊,談宴西拿房卡上號碼與門牌號對照,停了下來。兩人房間隔了七八間, 周彌的還在前面。
談宴西拿門卡開門,一面說:“拿了生日禮物你再回去。”
周彌沒有從他句話的語氣裡揣摩出更多意思, 心臟卻還是被氫氣球吊起似的微微上浮,她聲音或許比他還要平靜, “我先把東西給宋滿送去,一會兒再來拿——你不著急睡的話。”
談宴西目光自她臉上輕輕地掠,“行。”
到自己房間門口,周彌敲了敲門。
裡頭宋滿應聲說“來了”,腳步聲走過來,將門開啟了。
周彌打量著她, 目光三分的涼, “以防萬一,我還是給你買了。但我估計你多半用不到。”
宋滿笑嘻嘻地去拿她手裡的東西,“回用不到,我留著下回用呀!”
“談宴西給了你什麼好處, 你麼快就倒戈了?”
宋滿笑說:“怎麼叫倒戈,是合作!上次你從巴黎回來,他就開始問我你生日有什麼打算。我也沒料到你會來東京出差呀,還好我九月份就跟小白計劃要來大阪玩,提前把簽證給辦好了,不然想給你驚喜還給不了呢!”
“都是談宴西的主意?”
“差不多吧。來敲門是我想的;蛋糕放隔壁房間,是他提的。他說,你一定能猜出來是他安排的,不就利用這個心理,製造雙重驚喜。”
“……”周彌點無語,又覺得點好笑,“嗯,耍弄人心種,他是挺擅長的。”
她語氣涼涼的,宋滿當下都有點慌了,“姐,我不知道別的情談宴西怎麼樣,但今天這他真挺用心的。他原本是真的抽不出來時間,我都跟他確認好幾遍了,包括今天早上我問他,他都說是真的來不了。他說,說不定我做妹妹的來陪著你,你反而更開心一點。”
周彌沒有說話。
宋滿往她臉上,“你沒有生氣吧?其實,要是別的情我真的不會願意幫他的,是你們兩個人的,我肯定不插手。但畢竟是你生日,我也挺想陪你的……”
周彌摸摸宋滿的腦袋,“你用心準備驚喜,我為什麼要生氣,我麼刻薄嗎?”
她往茶几上一眼,“花是誰訂的?”
宋滿乾笑一聲,“……這麼大一束,日本的物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覺得呢?”
周彌總結:“所以,機票、酒店、禮物,全是別人出的,你就出個人。”
“我也給你準備禮物啊!寄到東城了。”
周彌對她的“審問”暫時告一段落,“你先睡吧,我找談宴西聊點事情,等會兒就回來。”
宋滿笑得曖-昧,“不回來也行。”
趕在姐姐手掌拍來之前,宋滿趕緊溜了。
周彌去談宴西門口敲門。
片刻,他來將門開啟,身上風衣脫了,僅穿著襯衫。
將她迎房間,他自己卻往浴室去,叫她稍等他一會兒,舟車勞頓地顛簸,實在受不了彷彿塵土裡打滾的黏膩感,他要先去衝個涼。
周彌坐在沙發上,些許的無所適從。
她看見垃圾桶裡被掰斷的一支煙,猜測方才他應當是想點菸,但客房是禁菸的,只能作罷。
浴室那側傳來隱約的水聲。
她更有正襟危坐感,一瞬後悔自己應該就照談宴西所言,拿了禮物就走。
她常常被矛盾的心理支配。
她雙手抱著膝蓋,手指頭無意識輕輕地敲著。
為了放鬆,身體往後一靠。
便覺察什麼滑下去。
轉頭一,是談宴西搭在沙發靠背上的黑色風衣。
她起身,繞到後頭去撿。
她發誓自己真不是故意——
手指去攬風衣,恰巧觸到口袋裡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衣服掉下來時,它也差點掉出來,離口袋的邊緣只有寸許,手指輕輕拉開口袋便能看見。
墨黑色的皮質盒子,正面是豎向排列的“hw”的logo,系墨藍色緞帶,緞帶上銀色的“harry winston”的字樣。
無法抑制地心臟跳拍。
她通常都會適度剋制自己的好奇心,但今天一種難言的情緒不斷推著她往前,她不由自主、小心翼翼地解開了緞帶,再輕輕翻開盒子。
或許,鮮哪個女人,面對樣的一枚鑽戒而不覺頭暈目眩,她也不例外。
幾十粒淨透鑽石烘托出一枚比拇指甲蓋還大的海藍色寶石,那淨度和飽和度,像是真將一泓海水凝固於此。
周彌一霎的恍惚。
但一霎過後,原本幾分混沌的情緒卻有幾分降溫之感。
她低著頭,再一眼。
然後毫不猶豫地闔上蓋子,再照原樣地纏上緞帶,打上結,原封不動地放回口袋裡。
將外套抱起來,妥善地搭在了沙發靠背上。
再回到原處坐下。
約莫了五分鐘,談宴西出來了。
穿的不是酒店的浴袍,而是白色棉質t恤和灰色的家居式衛褲。以前時候周彌宿在他的公寓裡,會見他樣穿。
不多見的日常感。
談宴西走過來,隔了半臂的距離在她身旁坐下。
周彌旋即起身,問他,“要不要喝酒?”
談宴西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目光隨她而去。
靠近門口處一個小冰箱,她蹲在地上將其開啟,幾縷頭髮自肩頭滑落,微微地一蕩。她身上所穿的白色針織長裙並非十分修身的款式,但蹲著的動作還是勾勒出腰-臀和腿部的線條。
談宴西瞧了一眼,見她自冰箱裡拿出兩罐朝日啤酒,便收回了目光。
周彌走過來,遞給他一罐。
自己開了手裡的一罐,仰頭喝了兩口,冰鎮後,那微苦的滋味好像更覺綿長。
周彌時候才轉頭去看他,他正慢條斯理地去拉易拉罐的拉環,破開空氣似的,“啪”的一聲。
周彌說:“明天下午幾點回去?”
“四點去機場。”
“那我請你們吃中飯。”
“都行。”談宴西她,笑了笑。
周彌目光瞥見他微微仰頭,喝了口啤酒,喉結微動,燈光下,那一粒淺褐色的痣若隱若現。
她收回視線,又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酒,然後笑問:“除了宋滿代送的花,你還準備了別的禮物?”
談宴西點頭。
“是什麼?”
談宴西晃神了一秒才出聲,因為好似上一回瞧見她這樣並非出於禮貌的笑容,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他微微挑了一下眉,“是能直接劇透的?”
周彌彷彿很認可地點點頭,轉過頭來看著他,“……其實,我寧願你沒準備禮物。”
談宴西手臂一抬,搭在沙發靠背上,笑問:“為什麼?”
“今晚上驚喜已經足夠多了,你再送其他的,只是邊際效用遞減。”
談宴西被她突然的經濟學專業術語逗笑,“你都還不知道我要送你什麼。”
“不用知道。送什麼都是一樣——已經足夠了。俗話不是說,貪多嚼不爛。我是很怕透支快樂的人。”她目光由來如此,清澈而無由幾分堅定。她像是絕對不會迷惘。
讓談宴西不由自主地,往搭在沙發靠背上的自己的風衣了一眼,“你真不好奇我打算送你什麼?”
“不好奇。萬一太貴重,我還不起。還會覺得……”
“覺得什麼?”
周彌不退不懼地看著他,“覺得你是勝之不武。”
她心裡的原話更嚴重,說出口卻還是不由地作了美化。
她想說的原話是:你是趁虛而入。太商人做派,太急著兌現收益。
但終究不必要麼露-骨,點到為止即可。
她和他都是很聰明的人。
談宴西沉沉地笑了聲,那神情顯然是聽懂了她的意思,“好嚴重的指控。”
他笑之後,卻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問:“你說今晚的驚喜已經足夠多,那這裡頭,包不包括我?”
周彌頓了一下,轉過視線,方輕不可聞地:“……嗯。”
談宴西緩緩地出一口氣,笑說:“你能這麼覺得,那我跑一趟也值。”
周彌不作聲地又喝了一口啤酒。
談宴西也隨她,端起啤酒,那清涼微苦的味道,在喉嚨裡又化作無端的隱隱的癢,他再出聲,聲音就兩分的沙啞,“剩下的那禮物我不送了。那麼,我能不能從壽星兒討點東西?”
周彌著他,等他說。
“……我能抱抱你嗎?”
或許這並不是一個請求的問句。
隨他聲音而落,是易拉罐輕輕磕在茶几上的一點聲響。
他搭在沙發靠背上的那條手臂,時候才顯示它蓄謀已久的意圖,一垂下去,便徑直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而周彌幾乎是同一時間站起身,剛烈地像個戰士似的,生硬拒絕的言辭:“我們還不是這種關係……”
話音剛落她就氣惱地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果真,狡猾如談宴西怎麼會放過她言辭裡的漏洞,他笑著,玩味地重複:“還不是……”
周彌勉強還能維持冷靜,“……我該回房間了,宋滿等著給我開門。”
談宴西點懶散地“嗯”了一聲,站起身來送她。
周彌說不用,而他執意。
談宴西步伐比她大得多,兩步就走到了她前面。
他抬手去替她開門,然而,握住門把手,卻是一頓。
沒有猶豫地一抬手,一掌拍在那一排的開關上。
房間裡燈齊齊地滅了。
無處可逃的一種境地。
黑暗裡,一條手臂伸過來,徑直將她腰一摟,她腳步不受控地往前,直接撞他懷裡。
“你就當我,單方面耍流氓……”他笑意悶沉,聲音卻也漸低,到最後一個字,已經聽不見。
他們用著酒店提供的統一的沐浴露,可週彌仍覺得他身上的香味更厚重些,好像這氣息不單單了鼻腔裡,還去到了喉間深處,叫她點發梗的一種癢。
她很自知之明地沒去推,因為很清楚,任何不夠果決的動作,必然將演變成為“欲拒還迎”。或許局面將會徹底失控。
當下,他也不那麼安分,手掌在她腰間,動作隱秘而細微,分寸試探的意味。
溫熱的呼吸拂在她的耳畔,頃刻那一片的皮膚就燒起來。她能覺察,好幾次,他似都要轉過頭去,攻的意圖很強烈,果他要吻她,她避不開的。
然而,然而,他居然剋制下來。
只這樣抱著她,將她勒骨肉的一種力道。
“談宴西……”
周彌幾乎是在嘆息。
他太狡猾了。他依然是勝之不武。
“開一下門,好不好?”
談宴西頓了片刻,終於,還是鬆開手。
抬手,開啟了開關。
周彌回到光明的主場。
而談宴西的表情也彷彿自知並沒有輸,笑意溫熱地伸手替她開啟了門,掌著門扇,目送她。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