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 給貧僧一口飯吃吧。出現問題清理快取重新整理看看。

所以直到晚飯時,她坐到了餐桌邊上,面對著盛了一碗米飯的小飯碗和專門給她分出來的一碟配菜時, 她才發現了一件事。

她“不會“用筷子。

小小的手掌和軟軟的手指頭,完全沒辦法穩穩地拿住長長的筷子, 更不必提把蔬菜夾進飯碗裡, 她只好換了小勺子, 一口一口地舀著鬆軟的米飯塞進嘴裡, 還得要全神貫注,不然拿著勺子就會送歪, 懟到她的臉上去。

小孩子的身體真難用。

奈奈子在心裡想到, 費力地埋頭吃她的飯,小腦袋快要埋進碗裡去了。腮幫子被大口的米飯撐得鼓鼓的,松鼠一樣聳動。

“奈奈子——“坐在她旁邊的亂步咬著筷子叫她。

奈奈子一心和碗裡的米飯作鬥爭, 專心致志, 沒有聽見亂步的話, 連頭也沒抬一下。

“奈、奈、子——“亂步又叫了她一遍, 他看著奈奈子吃得臉都要埋進碗裡看不見了,覺得有點好玩。

奈奈子還是沒理他, 握著小勺子把碗裡最後一口飯扒進了嘴巴裡,推開飯碗, 想要把裝著菜的小盤子拖過來繼續吃, 但是她剛把小飯碗挪開,就看見她身前的飯桌上掉了滿桌子的米飯。

【……】

她看著自己吃的掉了滿桌的飯, 沉默了一下。

然後決定裝作沒看見,繼續伸手把裝菜的盤子拖到了面前,圓圓的盤子完美地蓋住了掉了一桌的米飯。

畢竟身體是小孩子, 吃飯漏嘴也很正常,奈奈子給自己找了個完美合理的藉口。

她把菜裡的青椒和胡蘿蔔用勺子撇到了盤子的邊緣,繼續認真地埋頭吃沒吃完的配菜,很快就把剩下不多的菜和肉吃完了,在咕咚咚喝了幾口湯之後,就丟掉了手裡攥著的小勺子,趴在椅子上爬了下來,想要去拿紙巾擦嘴巴。

但是她還沒從椅子上爬下來,就被亂步揪著後衣領,拎回了椅子上。

“小孩子不準挑食!會變成矮子長不高的!”被專心吃飯的奈奈子無視了半天的亂步,終於抓到了機會,彰顯一下自己作為“爸爸”的存在感,他把奈奈子剛才挑出來的青椒和胡蘿蔔用筷子挪到盤子中央,然後把小勺子塞回了奈奈子的手裡。

“胡蘿蔔和青椒也要吃!”

他義正詞嚴地教育道。

拿著小勺子,奈奈子坐在椅子上,她看了一眼面前自己盤子裡的青椒和胡蘿蔔,又呆呆地轉過小腦袋,盯著亂步盤子裡被全部挑出來,扔到一遍的青椒、胡蘿蔔和芹菜。

奈奈子:“……”

她丟掉了小勺子,轉身繼續往椅子下爬。

至少她還吃了芹菜呢。

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假小孩,奈奈子是不會被亂步這種老雙標了的“大人”唬住的,胡蘿蔔和青椒跟長個子哪有什麼關係,她可是一天一杯牛奶的好孩子,是絕對不可能變成小矮子的。

身為“爸爸”的尊嚴遭到了挑釁,惱羞成怒的亂步又要伸手來抓她,奈奈子一骨碌就從桌子底下鑽到了另一側,在坐在桌子對面的與謝野身邊冒了出來,轉身跑到旁邊的櫃檯上抽了張紙巾,擦完嘴巴就跑走了。

目睹了全程的與謝野撲哧笑了出來。

***

晚飯吃的好像有一點點多。

坐在沙發上,奈奈子摸摸自己圓滾滾的小肚子,吃撐了,變成了個鼓鼓的小皮球。

亂步和國木田接她回到偵探社的時候,天色都已經有些暗下去了,吃過了晚飯,這會兒都夜裡七點多了,奈奈子“咕”的打了個小小的嗝,頓了沒兩秒,又張開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白天在外面呆了一天,警署又吵吵鬧鬧的,各種人來來往往,只是坐著,都消磨了她大半的精力。小孩子好像總有用不完的精神,但是洩氣也彷彿只要一瞬間。

奈奈子垂著腦袋坐在沙發上,腦袋一點一點的,整個人都快要睡著了,但是亂步他們都沒有這麼快就回宿舍,雖然已經下班了,但是他們沒事時總是習慣逗留到夜裡九點才回去。

瘦瘦小小的身子坐在沙發上,因為困頓搖搖晃晃的,奈奈子的身子忽的一下,差點就要向前一頭倒下去,一個激靈又醒了過來。

【……好睏。】

她揉了揉眼睛,一動不動地呆呆坐了幾秒,視線愣愣地落在什麼都沒有的空氣中,兩條小短腿碰不到地板,垂在沙發邊,微微地晃著。

【想睡覺。】

奈奈子想到。

她轉過腦袋,左右張望了一下,沒找到類似被子的東西,只好又爬下了沙發,跑到了接待室外面的辦公區去。

國木田在寫報告書,與謝野在看報紙,亂步正坐在桌子上打遊戲,嘴裡叼著一根美味棒,大概是他的飯後點心。

奈奈子朝著亂步跑過去,站在桌子邊上,仰頭看他。

沉迷遊戲的亂步在一個存檔後,終於把視線從遊戲機裡移開,看向了站在旁邊的小不點。

“幹嘛?”他眯著眼睛,故意語氣兇巴巴地問道,一副生氣的樣子,他當然要生氣,如果不是因為奈奈子挑食的話,他就不會跑去找社長告狀,如果他沒有去找社長告狀的話,社長就不會知道他晚飯沒吃青椒、胡蘿蔔和芹菜了!

告狀不成反而被迫吃完了青椒的亂步很不高興,都怪奈奈子這個一點也不乖的小蘿蔔頭!

奈奈子一點都沒被他的語氣嚇到,筆直地伸出手,就去拽他的小披風:“睡覺,要,這個。”

她不知道“披風”的日語怎麼講,只能用力地扯著披風的下襬,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地看著亂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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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叫‘爸爸‘!”亂步擺出了一副大人的架子,有模有樣地教訓她,“你要說——‘爸爸、我想要你的披風’,這樣我才會給你!”

奈奈子垂著眼在心裡念了一遍這句話,才磕磕絆絆地開口重複道:“爸爸,想要……披、披風,你的。”

“不對,是你想要我的披風,不是我想要!”亂步丟掉了手裡的遊戲機,低下頭一板一眼地糾正她,“‘爸爸,我想要你的披風’——再說一遍!”

“爸爸……我想要、你的、披風。”奈奈子努力地說完,頓了頓,繼續說道,“再、再說,一遍。”

亂步:“……後面那個‘再說一遍’不要!”

“不要。”奈奈子跟著重複了一遍他最後兩個字,又反應過來不對,用力地搖了搖頭,重新說道:“爸爸,我想要,披風。”

【マント】

(披風)

奈奈子努力記下這個詞,聽起來發音有點奇怪,可能也是英文直接音譯成日文的,雖然她不知道對應的是哪個英文單詞。

總算是說出了一句還算完整的話,亂步滿意地點點頭,雖然奈奈子是個小笨蛋,但看起來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要怪就怪她的上一個“爸爸”是個無可救藥徹徹底底的人渣,這才會讓奈奈子連說話都沒有人好好教過她。

不過沒關係,現在有他這個名偵探在,奈奈子很快就能學會正常說話了!

覺得自己充分履行了一個“好爸爸”的職責,江戶川亂步頓時又驕傲起來,把晚飯時的挑食事件丟到了腦後,寬容大度地脫下了披風,蒙在了奈奈子的腦袋上。

突然被一件披風蓋住了腦袋,奈奈子站在原地扒拉了半天,才把披風從腦袋上扯了下來,黑咕隆咚的視野重見光明。

抱著大大的披風,她慢吞吞地打了個哈欠,跑回接待室,爬上沙發,用亂步的小披風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倒頭就在沙發上呼呼睡著了。

大約是身體裡積攢的疲倦太多了,她睡得很沉,蜷縮成小小的一團,一動不動地窩在沙發的角落,小臉也埋進了蓋著的披風裡,看起來就好像是顆巧克力球。

想要叫奈奈子起床回宿舍的亂步蹲在沙發邊上,小心地用手指頭戳了一下這顆“巧克力球“。

披風底下縮著的一團小不點動了動,但也只是動了動,隨後就又沉寂了下去,一點反應都沒有了。

披風下隱約響起了小小的呼嚕聲,夾雜在緩慢悠長的呼吸聲裡,斷斷續續的,就像是只貓崽子在打呼嚕,又輕又細,微弱得好像只是他的錯覺。

江戶川亂步第一次聽見小孩子睡覺打呼嚕的聲音,這說明奈奈子肯定睡得很沉,白天太累了,所以才會小小地打呼嚕。

他伸手揪住了披風的一角。

扯、

再扯、

繼續扯。

矇住奈奈子小臉的披風被他扯了下來,或許是因為電燈的光太亮了,失去了罩在腦門上的披風,奈奈子不舒服地皺起了細細的小眉毛,在睡夢中也微微鼓起了臉頰,低下頭像是想把臉塞回披風裡。

但是就算是這樣,她的臉上也是平平板板的,像是木頭做成的人偶,沒一點生氣。

“亂步先生?”與謝野站在門口叫了他一聲,“很晚了,我們該回宿舍了。”

亂步放棄了“便宜女兒觀察計劃”,就這麼裹著小披風,把奈奈子從沙發上抱了起來。

奈奈子輕的過分了,明明六歲了,還只有四五歲小孩的身高,而且還沒有四歲小孩那麼重,常年的營養不良讓她瘦弱得像是一棵狗尾巴草,矮矮小小的,一陣風好像都能吹倒,這讓亂步抱起她,都沒覺得有多沉。

被動作粗暴地抱起來,奈奈子也沒醒,小小的腦袋耷拉在亂步的肩膀上,細細的呼吸聲微弱地像是輕易就能被掐斷。

亂步一低頭,就看見裹著奈奈子的披風底下露出的一截她的衣領,她穿的還是從“家裡”隨便翻出來帶到偵探社的舊衣服,衣領的邊緣都已經舊得磨毛了。

“與謝野小姐——”他抬手把奈奈子的腦袋往自己的懷裡按了按,有點笨拙地把披風往上拉了拉,蓋住了奈奈子的後腦勺。

“什麼?”注意到睡著的奈奈子,與謝野下意識地也放輕了音量。

“……明天你去給她買幾件衣服吧。”亂步小聲地、彷彿是不太習慣一般地,咕噥著說道。

愣了一下,與謝野輕輕地笑了一聲。

“給女兒買新衣服,那可也是‘爸爸’的責任啊……亂步先生。”

【觀前提示】

一、女主的身體是一個營養不良的小孩,十分矮且瘦弱。

二、女主腦迴路和三觀都異於常人,思考方式和正常高中生不同,不中二但有點呆呆的,類似三無電波系,介意慎入。

【一】

猝死。

猝死後穿越。

猝死後穿越變成小孩。

猝死後穿越變成小孩眼前還躺著兩具屍體。

猝死後穿越變成小孩眼前還躺著兩具屍體並且其中一具屍體疑似原主親爹。

要素過多,生前十六歲、穿越後縮水只剩下六歲的林奈奈坐在牆角,望著睜眼後看到的這副場景,陷入了深思。

這是哪?

她現在是誰?

屍體是怎麼來的?

腦子裡只有極其模糊而破碎的片段,雖然這麼說聽起來好像有點像是在罵人,但客觀上而言,林奈奈有理由懷疑自己如今這副身體原來的主人——這個大約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生前似乎是個傻子。

身體裡殘留下的那些毫無邏輯與常識的記憶片段,無不在證明著這一點,這個小女孩已經五六歲了,卻好像依然連事情都記不清。

林奈奈靠著背後冰冷堅硬的牆壁,隱隱覺得後背傳來了陣陣的鈍痛感,身體也似乎提不起什麼力氣,手腳像散了架一樣的痠痛。

她轉動自己的腦袋,打量了一圈這個逼窄而又昏暗的客廳,最終還是將視線落在了客廳正中央躺著的那兩具屍體上。

【……總而言之還是先毀屍滅跡吧。】

看著仍在緩緩流出暗紅鮮血的兩具屍體,林奈奈十分理所當然地在心裡做出了決定。

她費力地抬起手,扶住了牆壁,想要站起來,但她還沒能用兩條小短腿撐起這副幼小虛弱的身軀,

——嘭!

搖搖欲墜的房門被人一腳從外面踹開,舉著槍的警察小姐姐帶著一隊人馬破門而入,正義凜然的厲喝之聲猶如平地乍起一聲驚雷:

“不許動!通通放下武器抱頭蹲下!!”

乾脆利落的一串音節擲地有聲,隨之而來的是一群身穿警服的人魚貫而入,瞬間就擠滿了狹小的客廳,所有的目光和槍都指向了屋內唯一的活人。

林·六歲·奈奈:“……”

闖進門的一群警察:“……”

眾目睽睽之下,頂著一群人銳利如鋒的目光,客廳的角落裡,瘦小的、年幼的、還沒一群人大腿高的林奈奈,扶著牆,慢吞吞的爬了起來,然後抱著腦袋,十分自覺地在牆角又蹲了下來。

就像是棵把自己種回地裡的蘿蔔。

蘿蔔正在思考一個事關蘿生大事的嚴峻問題。

【——他們說的怎麼是日語????】

天|朝原裝出口的高二生林奈奈面癱著一張小臉,內心瞳孔地震一百年。

【而且為什麼我竟然還聽得懂????】

奈奈坐在公寓門口的花壇上,望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一群勘查人員發呆。

她的身上披著條毛毯,手裡是一袋溫熱的鮮牛奶,都是一個小警員跑去附近的便利店裡給她買的。

被警部小姐叫來的法醫和偵查部門的人行色匆匆,拎著大包小包的工具進出於公寓狹窄的樓道口。這似乎是一起很麻煩的案子,以至於沒人分得出精力顧及她這個小屁孩,就連給她買牛奶和毯子的小警員都又被叫走幹活了。

只剩下六歲的奈奈一個人坐在這裡,呆呆的,像是乖巧,又像是個笨笨的小傻子,一動不動,手裡的牛奶都冷了,也沒有開啟喝過一口。

奈奈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沒有任何的動作,但她的耳朵卻正在努力捕捉自己所能聽到的一切詞語。

【強盜】

搶劫犯。

【銀行】

銀行。

【一億円】

一億日元。

【內輪もめ】

內訌。

【仲間を殺した】

同夥間的互相殺害。

……

或許是因為有些詞語對於小孩而言過於晦澀難懂,奈奈並不太能聽懂,她覺得自己就好像在做英語考試的聽力題,需要艱難地從一串亂碼裡把那些學過的詞語辨認出來,然後再連蒙帶猜地補上那些沒聽懂的地方,才能理解這些破碎的句子。

開口說話也是如此,她只能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根本不知道語法該是什麼樣的,發音也彆扭的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小孩,含糊又怪異,因此在被問話時,她後來索性閉了嘴,聽懂的部分就點頭搖頭,聽不懂就一句話都不說,直愣愣地站在那裡。

警察們只當她是被嚇傻了,不再為難她答話,讓她呆在公寓外頭緩一緩。

——畢竟是個剛死了“父親”的小孩兒。

但是奈奈的內心對此卻是毫無波動。

死就死了吧,反正那也不是“她”的親爹,而且聽起來,或許那個男人死了還更好一點,畢竟是個“合夥搶劫了一億日元的銀行搶劫犯”,如果不是因為同夥內訌死了,之後的日子恐怕會有更多的麻煩。

想到這,奈奈終於有了動作。

她低下頭,用牙齒咬開了牛奶袋的封口,將吸管插了進去,咬著吸管,慢吞吞地開始喝牛奶。

【……有點餓了。】

小女孩癟癟的肚子“咕嚕”地發出了一聲哀鳴。

這副身體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進食了,四肢纖細得像是小樹枝,好像只要輕輕一用力就能被折斷,肉眼可見的營養不良。

她慢慢地喝著牛奶,感受著肚子裡傳來的飢餓感一點點的被撫平下去,虛弱的身體漸漸地也有了一點力量。

還只是個六歲的小孩子而已,只要喝半袋子的牛奶,都足夠供給身體活動所需要的基本能量,一袋子的牛奶甚至會讓她覺得有點撐肚子。

她很快就喝完了牛奶,小小的肚子裡有了滿足的飽腹感,爬下花壇時還打了個牛奶味滿滿的嗝。

把空了的牛奶袋丟進垃圾桶,奈奈看了看四周,到處都是陌生的景色,連廣告牌上都是她看不懂的日文,於是她想了想,跑回花壇邊,把小毯子疊好,就又跑進了公寓樓,爬上了四樓,在樓道裡探頭探腦朝裡看。

412那間公寓的門正開著,拉了警戒線,只有偵查人員和警察進進出出,之前奈奈就是從這間公寓裡被抱出來的。

“你在幹嘛?”

奈奈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幾乎是挨著她的耳朵,奈奈的脖頸到臉頰間甚至感覺到了突然湊過來的一股熱意,她站在原地,依然是那副木著一張臉的樣子,但是整個人就像是只炸毛的貓一樣打了個哆嗦,被身後湊過來的人嚇了一跳。

她扒著樓道的牆角,僵硬地轉過了頭,面無表情地看向身後。

一個穿著襯衫和闊腿褲的少年蹲在她的身後,肩頭披著件棕色的小披風,眯著眼睛一臉好奇地朝她剛剛望著的方向看,一頭黑色的短髮像是早上起床沒梳好一樣亂翹著。

見奈奈沒答話,少年催促著用手肘戳了戳她的背,又問了一遍。

“喂、你在幹嘛?”

他蹲著要比奈奈站著矮一點,說話時稍稍抬起了頭看著奈奈,一張白皙的娃娃臉因為這樣的舉動更顯得孩子氣,單純又天真的樣子。

奈奈想了想,用生疏的日語乾巴巴地回答他:“那邊,過去。”

她伸出手指頭,指著被拉了警戒線的412,發音彆扭又奇怪,像是沒有除錯好的機械音,每一個音節間都要短暫的頓一下。

“你想要進去嗎?”少年問她。

奈奈點了一下頭:“嗯。”

“誒~~~~為什麼要進去?”少年拉長了調子,像是十分不理解一樣問她,“你想要進去看你爸爸的屍體嗎?”

【死體】

(屍體)

這個詞奈奈沒聽懂是什麼意思,但是其他部分她還是聽懂了的,這個少年好像是在問是不是想進去看“她”的“爸爸”。

【如果回答“是”的話,就不會帶我進去了吧。】

奈奈這麼想著,不過她只是想進去偷聽而已,所謂的“爸爸”什麼的,對她而言根本無所謂。

所以她找了個蹩腳的藉口說道:“東西,丟了,在裡面。”

“是嗎?”少年好像完全沒有質疑她的話,站了起來,伸手拎起她的後衣領,似乎又是覺得這樣不方便,於是改了去牽她的小手。“好勒!那就由我來帶你進去吧!”

【……好像很好騙的樣子。】

奈奈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一邊咬著手指頭思考,一邊努力地邁開小短腿,跟上少年的腳步。

【大概是個笨蛋吧。】

少年帶著她大大咧咧地走到了黃黑色的警戒線前,守門的小警員看起來和他很熟悉,緊張地“啪”的一下敬了個禮,中氣十足的和他問好。

“亂步先生!”

“噢~辛苦了~”少年笑眯眯地回答小警員,“雖然是笨蛋但也工作加油吧!至少也要達到猩猩的程度——嘛、雖然說即使是那樣最後也要靠我這個名偵探就是了!”

“是!託您的福!萬分感謝!”

有點複雜的一段對話,以這副身體留下的詞匯量,奈奈基本沒聽懂他們的對話。

好像是說了小警員先生“笨蛋”?但是小警員先生看起來並沒有生氣還很恭敬的樣子,應該只是發音相似聽錯了吧。

“ゴリラ”是“猩猩”的意思嗎?這個詞是英文引入後直接音譯成日語的,看過日漫的奈奈對這個詞語稍微有一點印象。

但是,“猩猩的程度”又是什麼意思?是希望小警員的身手和猩猩一樣靈活嗎?日本的俗語之類的?

“名探偵”又是指什麼?“探偵”的發音的話,她倒是能聯想到“偵探”,也是日漫裡常見的題材。畢竟推理小說一直是日本的特色文學之一,“明智小五郎”、“少年偵探團”、“二十面相”之類江戶川亂步的小說,即使她沒真的看過幾本,也耳熟能詳。

但是現實裡警察怎麼可能會讓偵探介入案件呢,還是一起命案,這又不是漫畫。

奈奈對這段對話完全猜不出意思,只知道少年的名字大概是“亂步先生”,小警員對他很恭敬……大約是上司的兒子之類的?官二代什麼的。

少年——“亂步先生”,直接帶著奈奈鑽進了警戒線裡,大大咧咧地進了屋,沒有任何人對他的舉動表示制止,也沒有人覺得他帶著還是個小孩的奈奈跑進命案現場有什麼不當。

他們站在狹窄的玄關處,看著一片亂糟糟的客廳,屍體還沒有被運走,偵查人員正在勘查現場,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之前帶隊衝進屋裡的警部小姐正站在客廳邊的廚房裡,和什麼人打著電話,沒有發現他們進來了。

亂步先生看著客廳裡的兩具屍體,又低頭看了看毫無反應的奈奈,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你的爸爸死掉了哦。”

他對奈奈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漠然。

他捏了捏奈奈的小手,軟軟的,很瘦小,能夠整個被他攥在手裡。老人們都說小孩子都是小火爐,手腳都暖呼呼的,但是奈奈的手卻又冰又涼,就和她的表情一樣,一點溫度都沒有,像是塊小小的石頭。

奈奈抬頭看了看客廳裡的屍體,又仰起頭看了亂步一眼,最後慢吞吞地應了一句:“……噢。”

這不是廢話嗎,她又沒瞎。

“……你難道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亂步追問道,奈奈從他的話裡聽出了一點不滿的語氣,但是她沒有理解亂步為什麼會有不滿。

於是她低下頭,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才仰起腦袋,努力用自己半吊子的日語,憋出了一句七零八落的回答:

“……死、的……好?”

亂步:……

他頭一次見到思想覺悟如此之高的犯人女兒。

“隔壁區有一家很好吃的小雞饅頭!我要帶奈奈子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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