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進被自己的親弟弟稱之為面癱,不是沒有理由的。在程家,不管發生什麼事,程進似乎都有一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氣質。可是這一次,他淡定的表情崩裂了。

睜大的雙眼彷彿看見了孫悟空大戰哥斯拉。

“不是,你說什麼?”程進不敢置信的又問了一次。

葉逢河已經羞恥的不行了,他煩躁的來回走了好幾趟,才又鼓起勇氣道:“我生了個孩子。”

“卷頭髮,綠眼睛?”

“是。”

“嶽凌霄的?”

葉逢河用力搓了把臉道:“如果那天晚上是他,那就是他的。”

程進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努力恢復成了以往的面癱表情,但是略顫抖的手指暴露了他此刻的內心。

“等等……火兒接我一個,我抽支菸。”

程進跟葉逢河接了火兒,用力洗了一口。苦澀的菸草味讓他似乎平靜了下來。

等一支煙抽完,他道:“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了,你是怕這幾天山上人多,孩子藏不住被岳家知道,然後不但曝光你的隱私,而且孩子也保不住是嗎?”

葉逢河點點頭,“糖豆是我的,我絕對不允許他被人搶走。所以我說如果這個忙你不幫,以後出了事我就沒辦法給你供貨了,除了藏起來我也沒有其他辦法。”

“等我冷靜一下。”程進深吸幾口氣,目光呆滯的看向遠方繚繞著雲霧的黑色的群山。

片刻,程進又問:“你家裡人怎麼對外說的?”

葉逢河道:“說我找了個外族的姑娘,但是人家不想在山裡混,嫌棄這裡窮。有了孩子也沒想著結婚,把孩子給我就去追求夢想了。”

程進又沉默了片刻,“我記得你哥……”

“現在是說我的事!!”葉逢河有點兒炸。

程進道:“這件事為什麼跟我說而不是和斌子說?”

葉逢河侷促的看著程進,“斌子那個脾氣,我怕……程進哥,這件事原本我想著要爛肚子裡的,可是誰知道這麼巧,我是真的沒辦法了。總不能就這麼一直躲著,如果就一兩天也就罷了,可是這麼多天,誰知道那個嶽凌霄會在山上呆多久,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經常來。俗話說沒有千日防賊的,我,我……”

“我看出來了,你是真的害怕。”程進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他抬手拍了拍葉逢河的肩膀,“這件事我會幫你處理,就算嶽凌霄看見了,問我,我也儘量給你圓過去。程家也沒有多事兒的人,而且我爸媽挺欣賞你的,放心吧。”

葉逢河點點頭,嗯了聲。

程進沉默了一會兒,又道:“那你哥跟你一個情況?”

葉逢河防備的看著他,“你想幹嘛?”

程進笑了笑,道:“找個物件。”

葉逢河把腦袋搖出了虛影,“程進哥你別鬧,我可不負責保媒拉縴。我自己這裡都焦頭爛額了……還有,如果你只是看上能生孩子的,建議你還是找個門當戶對的大姑娘,我哥可是要繼承這千萬大山的男人,平時吃香的喝辣的,不會跟你好的。”

程進:……

“這麼厲害的嗎?”

葉逢河可能是因為得到了程進的保證,情緒放鬆下來,笑道:“是啊,每年松茸下來,你們都一片片吃,我們都一斤斤吃,包餃子燉雞能吃上倆月。不說別的,就這個羊,一個月四頭你們一群人分,我們家一家人就能分一頭,換著法兒吃。不說海味,這山珍我們從小吃到大,嘿嘿。”

程進:……

“跟你開個玩笑,扯這麼多。”他點點頭道:“行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這件事我會幫你抹平。但是你這裡如果有什麼好東西不能掖著藏著,知道嗎?”

送走了程進,葉逢河長長的出了口氣。

他嗅了嗅自己的衣領袖口,沒有什麼煙味兒了才回到房間。

程斌仍舊睡的四仰八叉,似乎在部隊練出來的警覺自從退伍之後都消失了。葉逢河撩開被子鑽進去,想起他的小糖豆,心裡暖暖的。以前他覺得自己哥哥說的都太過了,什麼有了孩子就會發現其他沒有什麼重要的。可如今自己有了糖豆就覺得,想要把世界上一切好東西都拿到糖豆面前,給他擋風遮雨,讓他快樂成長。

糖豆是他的孩子,他不允許有任何人跟自己搶!

……

還沒等到二月二,就已經有不少豪車陸陸續續的上山了。而且山上的山莊還喪心病狂的修建了個停機坪,時不時能看見直升機起落,讓人羨慕的眼紅。

程爸和程叔在葉逢河的帶領下四處參觀,不僅參觀,他們手裡還拎著不少黃鱔簍子,要去田裡下簍子抓黃鱔吃。

葉媽跟程媽程嬸留在院子裡看孩子聊天,順便把這群人的午飯都做出來。

程進和葉逢河聊完了的第二天一早,就趁著爸媽還沒出門溜達,把自己的想法以及葉逢河害怕的地方說了出來。他更相信自己的父母能夠願意幫葉逢河度過這個難關。

如今程家統一戰線,順便還把程斌教育了一下,讓他千萬不要在葉逢河面前胡說八道。

程斌知道這件事之後大受打擊,第一個打擊就是這麼大的事兒,老葉竟然不肯第一個告訴他,而是告訴他那個面癱哥!第二個打擊……

“如果早知道,備不住那個孩子就是我的了呢。”他美滋滋的做夢。

程爸冷笑一聲,“在一起四年都沒有培養出感情,還孩子呢。不說別的,就現在,你能壓的過人家小葉子?到時候誰生孩子還不一定呢。”

程斌有些崩潰,“你還是不是我親爹了?”

程爸嚴肅道:“這件事不要外傳,不管人家葉家是不是給我們供貨,都不要往外說。他肯相信咱們,這真的是鼓起很大的勇氣了,我們做人要誠心厚道,不要害了人家。至於岳家……還不足為懼。”

程家御廚出身,雖然錢賺的可能不如岳家多,但是底蘊比岳家深厚,人脈也廣泛。而且他最看不上岳家老太爺那種作風,覺得那老頭子做的唯一一件對的事兒就是讓嶽凌霄繼承了岳家。

“凌霄那孩子也不錯,否則這次我們也就不會來給他撐腰剪綵了。如果這倆孩子以後真的能在一起,好好過日子,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否則我就只給小葉子撐腰了。”

程爸的話被程斌轉給了葉逢河,讓他放心。葉逢河一激動就帶著程爸去了自家酒窖,後果相當嚴重,因為整個酒窖都被程爸看上,恨不得包圓了直接運回帝都。

程爸還怕程斌冷靜不下來,一大早就給他找了個活兒幹。

“你不是說來這裡住就是嚮往的生活嗎?既然嚮往,就去幹幹活兒熟悉一下。”然後把程斌弄去插秧了。

抓黃鱔的竹簍直徑有二十公分,長得像個葫蘆。大肚子裡面放上肉沫,葫蘆嘴倒插了個喇叭樣子的中通塞子。不管黃鱔還是泥鰍想要吃肉,只要鑽進去就再也別想鑽出來了。

一上午放了三十多個竹簍,原本還想去陸叔那邊的藥田轉轉,結果客棧就來人喊他們回去了。

“說一會兒有車來接,讓咱爸媽也跟著去。”葉逢海說。

葉逢河頓時又緊張起來,他看了眼程爸。程爸道:“知道了,這就回去。”然後笑道:“小葉子別緊張,不會有事的。”

嶽凌霄早就知道程家人來了是住在這邊的葉家客棧的,也知道這個客棧山裡的產出基本上被程家包了,算是個直銷地,所以程家人住過去也沒有什麼稀奇。

但是也因為這樣,他卻不能讓程家人直接上山,而是親自下來迎接了。

葉逢河他們回去的時候正好看見山莊下來接他們的車快到客棧了,院子裡幾個孩子正在玩,葉媽跟程媽她們坐在涼棚裡,一邊聊天一邊看著葉爸折騰一個大樹根。

這個樹根是葉爸他們從山上搬回來的,除了這個最大的,院子裡還有不少小的樹根,這些要麼是打算做茶桌的,要麼是打算做凳子的,已經晾曬的差不多了。有些已經漚爛了的樹根被慄陽拿去,上面種滿了多肉,愣是給整出了帶有藝術感的擺設。

葉逢河有些著急,他上前抱起糖豆,直接鑽進屋裡。

其實葉爸葉媽早就見過嶽凌霄了,雖然有些詫異這個老闆是個外國人長相,只是老兩口壓根沒有往那方面想。畢竟自己兒子就是個農村人,再怎麼折騰也折騰不到一個能修路開山莊的大老闆身上。所以他們也沒有在意這件事。

可是葉逢河卻已經確定了,這嶽凌霄就是糖豆另一個爹。

嶽凌霄坐在車裡一抬頭,正好看見葉逢河進屋的那個背影,他忍不住一皺眉。

這個背影,太熟悉了。

就在這眨眼的工夫,車子已經停在了葉家門口。

葉媽葉爸仍舊十分侷促,“我們就不去了吧,我們去了讓人笑話呢。”

嶽凌霄微笑道:“不會的,我會照顧好叔嬸。”

“一起去,當散心了。”程媽挽著葉媽的胳膊,“就當陪我了。”

程斌裹了一身泥,急匆匆的從田裡趕回來。他以前就不太喜歡嶽凌霄,覺得這個人裝,如今知道了某些秘密就更不喜歡他了。

“喲,嶽老闆來了啊?這一身西裝革履的,站在這裡就是氣派呢。”

“斌斌,”程爸警告的看了他一眼,“滾去洗澡。”

程斌撇撇嘴,摳著手上的泥巴也鑽進了屋。

程爸對嶽凌霄笑道:“沒想到你倒是親自過來了,我們還以為晚上過去就好了呢,你看我們這一身泥一身水的,得好好收拾收拾。”

嶽凌霄道:“也是我沒有安排好,這幾天沒想到會過來這麼多人。其實我也是早來了,想要過來葉阿姨這邊蹭頓飯來著。山上現在鬧騰得很,吃都吃不好。”

程爸哈哈一笑,“成,那就吃了午飯再上去,我跟你叔先去收拾收拾了。”

嶽凌霄點點頭,又從車上拿了幾盒點心塞進葉媽的手裡,“我知道阿姨平時挺照顧我們山上的一些年輕人的,這是謝禮,不成敬意。”

“這個,這……”葉媽媽趕緊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才接過禮品盒。

程媽笑道:“我們去那邊涼亭坐著等吧。”

嶽凌霄點點頭,跟司機小劉隨著程媽媽他們走到涼亭裡。

今天做飯的是葉逢海,葉家人還都是有點兒手藝的,再加上原材料原本就新鮮可口,所以不管做出什麼來味道都不差。他看見又多了倆人,再一瞅糖豆和葉逢河不在院子裡,心裡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午飯就是在涼亭裡吃的,葉逢河藉口不舒服跟糖豆就留在了屋裡,葉逢海端了飯菜進去,看見葉逢河抱著糖豆正在發呆。

“是他?”葉逢海問。

葉逢河點點頭,嘆了口氣。

葉逢海也跟著嘆了口氣,“先吃飯吧。”

透過雕花窗戶,正好可以看見涼亭裡的人。葉逢河沒心思吃飯,他看著那個高個子的陌生人,眉頭擰的死緊。

太像了,雖然糖豆現在仍舊是圓滾滾胖乎乎的樣子,可是血緣和基因是抹不開的,尤其是糖豆不說話認真玩東西的眉眼,和那個人幾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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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逢海喂糖豆吃了一些南瓜粥和雞肉,糖豆吃飽了拍著小肚皮想要出去玩,但是屋裡的氣氛讓他敏感的察覺到自己老爸有些不開心。

小糖豆看了看收拾碗筷的大伯,再看看自己親爹,顛顛的跑過去抱著葉逢河的小腿兒,“爸爸。”

葉逢河彎腰把糖豆抱在腿上,爺倆一起往外看。

嶽凌霄正在跟程爸聊天,聊這個落雲山的開發,聊帝都騰龍的發展,突然感覺到似乎有人在偷窺他。他裝作不經意的側了側頭,卻沒有在周圍發現有人。

是誰?

他的目光再次不露痕跡的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一扇窗戶上。

因為是中午,外面的陽光很大,所以他看不清楚窗戶裡是不是有人,但是他的直覺已經告訴他,有人。而且那個人正在看著他。

這讓他又想起那個抱著孩子急匆匆進了房間的背影。

等他再次看向那扇窗的時候,發現觀察自己的目光已經消失了。

葉逢河真的沒想到那個人竟然這麼敏感,自己不過就是看了一會兒,他居然就察覺到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人看過來的時候,目光正好和自己對上。

這讓葉逢河受到了驚嚇,他連忙拉上窗簾,抱著糖豆躲到了床上。

那個人,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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