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陽連忙把身邊的女孩搖醒。

“喂,你剛才看見了嗎?”

“呃……什麼呀?”

長髮姑娘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他把剛才發現的事情說了一遍,林星潔同樣精神起來了——當然,她的這種“精神”不像自己,而是一種雙眼閃閃發亮的振奮。

“真的嗎?”

“騙你幹啥。”

徐向陽說話的時候,目光瞧向了鄰座,正好和竺清月的目光撞上了。

“是邪靈嗎?”

班長大人特地將身體傾斜著倚靠過來,小聲問道。

“可能。不過就算是,也是氣息很微弱的那種,因為在車開過去後,我就感覺不到了。”

他皺起眉頭,一邊思索,一邊回答道。

“再等會兒吧。要是真是有人在搞鬼,這種規律性出現的現象應該還會有下一次,到時候再看看是不是真有問題……喂,你們看!”

徐向陽又一次望見,就在前方百米處的路口,站著幾個白衣女人的身影。

沒有打傘,她們就這樣靜靜地佇立在鋪天蓋地的雨水中,頭髮像海藻般溼漉漉。

這一次不是錯覺了!

“星潔!清月!”

倆姑娘的反應比他的話語更快,漆黑的濁流滲透過窗戶和車體,像是一直張開的大手,朝著路口撲湧而去;

與此同時,車廂頂端傳來一陣古怪的悶響,有乘客奇怪地抬起頭,就好像有某樣東西被風從遠處刮下來,重重地摔在了上面——

而只有他們三人清楚,那是人面蜘蛛從車頂上原地起跳發出的動靜。

朦朧的雨夜,一頭渾身青黑色的巨大蜘蛛狀怪物從大巴頂上起跳、落到公路上後,又立刻朝著前方蹦跳和縱越。

它那四根乾瘦卻有力的肢體撐起臃腫的軀體,肢節滑動,以驚人的速度越過了正在行駛中的大巴車頭,很快逼近了路口處的白衣女人們。

徐向陽松了口氣。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雨夜,靜靜佇立在公路旁邊一言不發的白衣女人,怎麼看都是鬧鬼的標配;

但是當班長大人的邪靈一號登場之後,氛圍一下子就變了,場面一下子從女鬼作祟的恐怖片,變成了兇殘怪物襲擊手無寸鐵的可憐女人們的怪獸片……

當然,他本人更沒有閒著,通靈能力亦迅速朝著那個方向延伸——

大巴再次駛過路口。

兔起鶻落間,齜牙咧嘴的人面蜘蛛衝過路口,似乎是因為在溼滑地面上止不住衝勢,伴隨著慣性一頭往裡面撞,很快就看不見身影。

林星潔釋放的濁流撲了個空,而徐向陽通靈的結果則是捕捉到了某種像是尾巴的東西,轉瞬即逝。

他望向兩位同伴。兩人都朝他搖了搖頭。

……看來並無收穫。

“是跑了,還是幻覺?”

徐向陽摸了摸下巴。因為白衣女人們在路口出現的間隔很短,前後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所以他說話時的語速儘量加快了。

“要不要等下一波再試試?”

“我更關心對方能反覆出現的原因。”

班長大人提出疑問: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打牆嗎?”

“是幻覺還是改變了空間?如果是後者的話,能做到這種不可思議的效果……難道我們又闖進了一棟鬼屋裡面?”

徐向陽看了一眼腕錶,回答道:

“時間的流逝速度應該是正常的,起碼和安寧街41號那時候不一樣。至於空間方位,我感覺車輛應該是一直在這路上開。”

“如果真是鬼打牆的話,司機應該會發現吧?”林星潔插嘴道,“這條路他肯定開過不止一次了,很快能辨認出來才對。”

就在年輕人們正在討論的當頭,前面半截車廂突然爆發了一陣騷動。

“我看見了,我沒說謊!真有奇怪女的站在路口!我都看到兩回了才覺得不對勁!”

一個急躁的男人聲音在前排響起,而他的話又是引起一陣七嘴八舌的回應。

“是你看錯了吧?”

“你別瞎說啊……”

“司機呢?司機有沒有注意到?“

“喂,人家正專心開車呢,別打擾他。”

似乎是受到這場爭論的影響,大巴的行駛速度漸漸有放緩的意思。

嗯?

三人面面相覷,忍不住又看向那位通靈者老太太,結果發現她還在哪兒睡著。

而前頭說話的人是一個中年男子。聽他話裡的意思,好像是見到了和徐向陽一樣的景象:那幾位反覆出現在路口的白衣女鬼。

難不成對方也是通靈者?

一輛車上居然有兩個通靈者,再加上他們三個更特別的,這是不是有點湊巧……

正當徐向陽這麼想的時候,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刺激,車廂內本來還有些壓抑和小聲的騷動,一下子膨脹起來。

人們驚訝的聲音混雜成一團。

這一次,整輛車的人都被驚動了,有的人正從睡夢中驚醒,有的人一臉茫然,有的人向前座和鄰座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前排有好幾位乘客都忍不住離開座位,將臉貼到玻璃上去看情況。

徐向陽忍不住蹙起眉頭。

他已經注意到了,前方,又是一個路口。

而一大兩小、三位白衣女人們的身影,再度從漆黑的雨夜中出現。

“真的有!大家快看!”

“那是人吧?”

“她是不是在朝我們招手?是要攔車嗎?”

出人意料的事態。

白衣女人們的樣貌,映入車上所有遊客們的視野裡。

“是普通人都能看見的那種邪靈?不是附身者?”

他有點苦惱地抓了抓頭髮。

“究竟是在打什麼主意啊……”

“要不要停車問問她們?”

而車廂裡的討論顯然沒有就此結束。這是一個載了二十餘個遊客的大巴,其中有家庭、有情侶,且在此之前都不認識;這種情況下,人越多,嘴巴就越雜,誰都不服誰,就越討論不出結果。

“是啊,不是說馬上就到城區了嗎?要是想去城裡的話就捎上一程吧,反正不麻煩。”

有人可能是出於好心這樣說道,一時間沒有人表示反對。

可很快,那個最開始見了白衣女人的中年男子,卻態度激烈地表示了反對。

“別別別,不準停!誰知道站在那兒的是人是鬼!”

此言一出,車廂裡又是一陣轟然。

“這都快二十一世紀了,還有人信這個哪?”有個年齡和他相仿的大媽陰陽怪氣地嘲笑道。

“就是說啊……”

“你們沒見著,我可是親眼見到了!司機師傅,快點開過去就是了,別管她們!”

在中年男子和周圍遊客們起爭執的時候,也有人對她表示支援:

“這大晚上披著白衣服冒著暴雨跑到村口嚇人,連個傘都不帶,都淋成落湯雞了還站在那兒,你們覺得這幾個女人還正常?就算不是鬧鬼了,那也是剛跑出來的瘋子!”

“萬一人家大半夜在路口攔著,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呢?”

“別,打個電話就算了,真讓人上來我也有點瘮得慌……”

“舉手表決吧!我支援先問問。”

“要不,咱們先報警?”

“報啥警,難得出來旅遊一趟,警察一來都得泡湯。別管是人是鬼,不理不就是了?我們這兒二十來人呢,誰怕誰啊!”

遊客們各說各話,沒一會兒就嚷嚷成一片了。

“大家安靜一下、安靜一下!都冷靜!”

導遊滿頭是汗地在那兒勸說團隊裡的遊客們冷靜下來,看他一臉苦笑的樣子,看樣子是頭回在帶團旅行時碰見這種狀況。

司機顯然也不知道該如何做,巴士行駛的速度倒是明顯降了下來,一點點像蝸牛爬似地往前挪動,不敢貿然靠近那個路口。

徐向陽吐了口氣,撫了撫身旁自家女朋友的小手,示意她冷靜點,別待會兒一衝動,女鬼還沒作祟呢,她把整輛車都掀了。

……結果被林星潔瞪回來了。

看的出來,她還是挺冷靜的,那就沒問題。

雖然還搞不懂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雨夜攔巴士又有何目的,但徐向陽至少能確定一點:那就是她們能帶來的威脅,肯定沒有某人暴走來得大。

他轉頭看了看,發現後排的遊客們都在看熱鬧,甚至還有小孩還想往前去湊熱鬧,結果被家長攔住了。

畢竟這會兒車上人還挺多的,有年輕氣盛的小夥,也有正值壯年的男子。可能是出於一種“人多力量大”的心態,就算是在這種鬼天氣、在一條無人公路上遇見這種古怪狀況,絕大部分人的心態也還算平穩。

要是獨自一人開車出來,甭管是人是鬼,肯定早就油門踩到死,等到了目的地都得驚魂未定好久。

至於“鬼神之說”,有的人將信將疑、有的人不屑一顧,除非有某種特別的力量,在下一刻於所有人面前徹底彰顯……

徐向陽防備的就是這個。

而從剛才的試探來看,白衣女人似乎並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只不過,對方的登場方式確實是他頭一回見。

徐向陽摸不清緣由,所以暫時選擇按兵不動。

“轟隆!”

這時,頭頂突然一聲悶雷滾滾,天地間到處是霹靂炸響的迴音。

車廂裡的吵鬧一下子被壓住了。

時值黃昏過後,天色已晚,再加上烏雲沉沉,風雨大作,前方道路的可視度很低,路上又暫時沒別的車,司機便早早開啟了遠光燈。

車頭燈的光柱穿透前方密密交織的雨幕,落在黑漆漆的路面上,明亮的光圈一點點往前覆蓋。

光線昏暗的車廂又一次陷入了暫時的沉寂,只有愈來愈猛烈的風聲呼嘯,密集的雨點打在玻璃床片和金屬車殼上“噼啪”作響。

而幾乎所有人的眼睛,全都一眨不眨地看向那個路口。

在二十雙目光的密切關注,光柱終於照亮了那個路口——

“不見了……”

有人喃喃道。

“奇怪,是走了嗎?”

“我剛剛還能看見的啊。”

車輛繼續往前,車頭燈的光亮籠罩附近區域,反射著溼潤光芒的深色林木被狂風裹挾,像是正在跳著某種狂亂的舞蹈。

等待在路口的白衣女人們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那條應該是通往內部村莊的平坦道路上,分明是空無一人,剩下的只有一眼望不到頭的深沉夜色。

“那果然是……”

有人喃喃自語的聲音在車廂裡靜靜響起,又突兀得閉嘴了,宛如一支午夜時分被吹滅的蠟燭。

站在車廂中央的導遊清了清嗓子。

他明顯很緊張,但還是繃緊了臉龐,選擇在這個時候開口:

“再堅持一會兒,就快到了!到賓館好好洗個澡、吃頓飯,明天再開始正式行程,大家……”

導遊說到一半,發現連以往那種稀稀拉拉的掌聲都沒有,沒人配合的他只好拋下一句“大家今晚辛苦了”,不再開口。

經過這次事件後,車廂內的氛圍變得更沉默,一種更加難熬的沉默。

好在正如導遊所說,剩下的路程確實很短,十幾分鍾後,他們就駛入了城區;又過了幾分鐘,大巴在一家酒店面前慢慢停下。

酒店一樓懸掛著的招牌上圍繞著一圈五顏六色的小燈泡,隔著玻璃看上去顯得有些模糊。平常看起來只會覺得俗豔的色彩,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卻平添了幾分令人安心的溫馨感。

或者說,這整條開滿店鋪的街道,大巴駛過的街區,忙碌的市區街頭和來來往往的行人們……這些司空見慣的景象,此時此刻都顯得很溫暖。

從冷清清的雨夜公路回到煙火味十足的城市,遊客們的表情都放鬆了些。

導遊第一個下車,緊隨其後的遊客們裹緊衣服、提著行李,冒大雨陸陸續續跑入酒店。有個小孩還差點一頭撞上了自動旋轉門。

他們在櫃檯處分了房卡,就各自散開,往樓上去了。

“清月,你是單人間?”

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心事重重徐向陽這才想起房間分配的問題,連忙對同伴問道。

“不。”

短髮女生笑眯眯地朝著他晃了晃手中的房卡。

“我特地訂的大床房,就是提供給情侶夫妻住的那種。床大睡起來才舒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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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的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往他手裡硬塞了一張房卡。

“服務員給了我兩張,這張就拜託你了。”

拋下這句話後,竺清月自顧自地走入即將合攏的電梯間。

徐向陽抓著班長大人房間的房卡,愣在原地。

雖說她一個女孩子獨自住一個房間,把手裡多出來的房卡拜託給同行的夥伴,倒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情,但問題在於,這姑娘的做法無論何時都讓人浮想聯翩……

“啪。”

他手裡的房卡還沒捂熱,就被另一個人抽走了。

面無表情的女朋友從他身邊經過,順手沒收了房卡,走入旁邊那架電梯。

“等……我還沒上呢!”

電梯門在徐向陽愕然的注視下,緩緩合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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