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資本問題

周夢臣反問道:“張兄覺得我的辦法不好,張兄有什麼好辦法嗎?”

張居正微微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周兄的意思。只是土地兼併,乃是朝廷大患,而如果,這些商人因銀行之故,集中了大量錢財,這不是朝廷之大患嗎?”

“我知道,周兄從來不覺得,天地之間財富是有定數的,我也承認周兄說得有道理,但是我說的並不是定數,而是比例,銀行如此賺錢,將來將大部分財富吸引過來,到時候貧富之間差距越發巨大,該如何處置?”

周夢臣說道:“現在不已經是這樣了?很多地方都是富貴者,揮金如土,貧賤者一餐難繼。”

張居正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沉默了一會兒,好像再斟酌語言,說道:“實在是太快了。太快了。”

周夢臣頓時理解了張居正的意思。

大明而今固然,貧富差距巨大。

但是實際上,這是二百年的演變造成的。農業社會的財富積累。沒有其他辦法,都是從一粒米一顆麥子上積累起來的。即便是有特權,在很多事情搞錢也不會太快的。

可以這樣說,而今大明社會上,凡是家中富豪的,都不是從他這一輩起家,最少是從祖輩開始起家的。就比如張四維家中,他母舅王崇古,王崇古是進士出身,即便當時成親的時候,沒有中進士。也定然是書香門第,一個商人家族想要娶一個書香門第的大小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很有錢才行。

也就是說,張四維這個大富豪,最少三代之前就是富商了。

朱元璋在位的時候,他手邊一直有一個冊子,上面擁有三千畝土地的地主,都在冊。而這些人都倒黴了,被朱元璋在地圖上一扒拉,到此遷徙,耗盡家財。起到了西漢遷關東富戶填充關中作用。

站在這些人角度來看,朱元璋定然是暴君。但是朱元璋卻完成了一次平均土地。

也是朱元璋這一次壯舉,到了一百多年後,成化年間,土地兼併才有呈現,到了嘉靖這裡才算是非常嚴重,不得不從政策上進行限制。

這是二百年的輪迴。

但是工業社會的卻未必是這個樣子的,改革開放三十年,貧富差距已經到了何等地步,或許說這是因為中國有幾十年走了人家幾百家的道路,但是即便論起比較原始的工業模式,他的財富積累效率,也不是農業可比的。

所實話,而今大明

的社會結構,土地兼併情況,已經透過賦稅,財政等各個方面顯露出來了,不能是非常危險,但也到了必須解決的地步。

但是怎麼解決,卻是一個問題。如果再加上工業化的財富分化效率,將要面對的局面。的確是很危險。

周夢臣細細思考張居正的思路,頓時也覺得不好辦,他此刻有些理解,工業革命為什麼沒有發生在中國了。

並不是說,中國沒有發生工業革命的基礎,而是中國太大的,中國的國家治理難度,與西方國家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工業化的負面效果,在西方這些小國之中,能被很有效的壓制,但是在中國這樣大國之中,再加上中國本來有一些弊端,就變得非常麻煩與棘手。

而且,還沒有看見工業化的好處,就先看見工業化的弊端。自然會讓很多政治家止步。

而沒有朝廷的支援,單單商人想做出這樣的大事,根本是不可能的。、

周夢臣雖然瞭解張居正所說的隱患,但是周夢臣依然不改初心,因為不進行工業化,不進行工業革命,就不能走出一條新路來。

所以,周夢臣就不糾纏與這些弊端,

周夢臣聽出來,張居正其實自己對這些弊端也未必多瞭解。並不是說張居正不聰明。而是雙方受到的教育不一樣,周夢臣雖然沒有專研過經濟學,但是好歹在後世讀過思想政治,也親身經歷了現代社會。

對一些經濟常識還是瞭解的。所以他能想明白這些。

而張居正的接受是傳統儒家的經學教育,而今他能敏銳的從其中發現不對,已經是張居正對政治經濟非常天才的嗅覺了。具有分析,就差了一點了。

給張居正講,未必能講明白。真講明白了,張居正定然會成為自己的反對者。那是何必啊?

周夢臣說道:“叔大,如果讓你主政,你準備怎麼做?”

張居正沉吟片刻,說道:“清丈田畝,整頓吏治。改變朝廷風氣。如果可以,我還要行一條鞭法。”

周夢臣點點頭,說道:“我明白。只是,你覺得你會遇見多大的阻力?”

張居正說道:“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也,飛熊,我其實並不是反對你的很多政策。只是,大明天下,九鼎之重,不是你手中的一個實驗,也不能用來做實驗。”

周夢臣恍然。他明白了,張居正的想法。

張居正對周夢臣所有的意見,就是這一句話。

的,大明天下,億萬生民,是不可以用來做實驗的。而在張居正看來,周夢臣搞出很多政策,雖然效果不錯,但是簡直是離經叛道,匪夷所思。

風險太大了。

歷史上的張居正就是這樣的人,他雖然看似改革派,但是骨子裡卻是很保守的人。他推行的政策,考成法,一條鞭法清丈田畝等等,大部分都援引舊法,有所改易而已。

可以說,張居正的舉動,根本稱不上上變法,只是將之前大明地方工作一些先進經驗推廣到整個大明而已。

不過,這也是能夠理解的。畢竟正如張居正剛剛說的,大明天下,億萬生民,不能用來當實驗品。

周夢臣說道:“這裡只有你我兩人,我說一句真心話,自從漢之後,坐擁天下三百年王朝,少之又少。今年大明立國多少年了?”

張居正一算,說道:“一百九十二年,如果算上吳年號,就是一百九十四年。”

周夢臣說道:“大明到了而今這個地步,已經百病在身了。如果不進行一場大改革,那麼你們孫輩,或許就能看見國家傾覆之日。”

張居正立即壓低聲音說道:“慎言。如此話,豈能亂說?”

周夢臣說道:“我可以慎言,但是歷史不會說謊的。財政是國家血脈,而今朝廷的血枯症是何等的嚴重。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今尚且有辦法,但是今後就會越來越沒有辦法。”

“就要房子大修,如果想要房子不倒塌,就需要託梁換柱。而這種辦法就需要比平日更大的力氣。在朝廷,要對下面動刀子,就需要比平日更多的錢財。”

“而今朝廷局面,尚可做一做,將來朝廷缺錢更厲害,該怎麼做?什麼也做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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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你的辦法,本質上是修修補補的。”

“只是修修補補夠嗎?”

張居正一時間也陷入沉默之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修修補補夠不夠?張居正也是不知道的。周夢臣同樣不知道,他不知道,如果歷史上張居正改革的成果,被萬曆皇帝完全的繼承與維護,大明會不會在幾十年之後滅亡?

張居正嘆息一聲,說道:“有些事情當不得真的,畢竟兩宋也四百多年嗎?”

周夢臣冷笑一聲,說道:“兩宋可以算一個朝代嗎?”

張居正聽了不由苦笑,無他北宋與南宋算一個朝代嗎?這個問題足夠讓歷史學家爭論很長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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