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韓邦奇的邀請

韓邦奇看著周夢臣,心中暗道:“我這個師侄,實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而今之勢,就是王兄在世,也不逞多讓了。甚至還要讓他一頭,畢竟才三十出頭,將來富有春秋。恐怕將來直追王陽明。也未為可知啊。”

“何不請他去橫渠書院講學,一來也算是為後輩小子,結一個善緣,二來,也聽聽這位氣學後起之秀,有何造詣?”

韓邦奇這一段時間,雖然與周夢臣走得很近,但是很多事情,都是關注得是具體事務,而沒有談論學問。對周夢臣的看重,更多在於周夢臣的政績,而不是周夢臣學問。學問這東西,紙上的大多都是死的,唯有當場辯駁談論,才能見真根底。

而且韓邦奇也知道,周夢臣稱他一句師叔。其實他韓邦奇與周夢臣的關係並不算太親近。與韓邦奇親近的是王廷相。奈何王廷相已經去了十幾年了。真要說周夢臣是吳廷翰教出來的,韓邦奇與吳廷翰有幾面之緣,關係並不算太近。

畢竟遠隔重山,也近不起來。

他在的時候,這個關係尚能維持,但是他去了怎麼辦?真正的大儒都避諱談生死之死,在韓邦奇看來,他已經六十多了,往後多活一年,就是多賺一年,如果而今死了,也算正常。

到時候,關中學子如何與周夢臣搭上關係?

韓邦奇想明白之後,說道:“賢侄,而今關中賑災也差不多,不知道朝廷何時召你回京?”

周夢臣一愣,說道:“我倒是想在關中多待一段時間。”隨即長話短說,將北京而今的局面給韓邦奇描述了一下。韓邦奇聽了,頓時臉上露出怒色。說道:“嚴嵩奸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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陝西好容易有一人進入六部。就這樣被放逐到南京了。周夢臣與王用賓關係並不親近,不代表韓邦奇與王用賓關係不親近啊。

而且陝西人在官場上本來就少,大多與嚴嵩不對付,原因無他,曾銑案,很多陝西官員被波及,也不乏陝西在軍中的子弟,也都被打發了。

而且陝西人性格都比較直,向來看不上,腹中長蟲的南方佬。雙方的文化氛圍,學術喜好,完全不同。

韓邦奇對嚴嵩能有什麼好看法?

韓邦奇雖然生氣,但也無可奈何,長嘆一聲,說道:“如此也好,既然你想多留幾日,不如去一趟橫渠書院吧。橫渠書院乃是我關中學士心中聖地。關中讀書種子都在此地。也請讓關中子弟,一聽賢侄高論。”

周夢臣一愣。他

當然知道橫渠書院在關中的分量。

南方有很多書院,心學也是依靠這些書院為中心傳播的。並不代表,北方就沒有書院了。北方書院密度遠遠不如南方。但也是有的,橫渠書院就是其中之一。

北宋氣學領袖張載,少年的時候,扶靈還鄉,路過橫渠鎮,難以為繼,最索性將父親葬在橫渠鎮,張載也就在橫渠住下來,這也是後世張橫渠名號的來臨。

張載晚年在橫渠鎮講學,死後,百姓修建張子祠堂。後來被學子改為書院,這就是特用的前為祠堂,後為書院的格局。

張載關學一脈,在宋後一直在關中傳播,即便是在清末,也是有傳人的,或許在張載之後,並不算太發達,但卻一直深根關中的學派。

在關中的潛勢力很大的。

即便很多關中士子,未必信奉關學,但是他們與關學士子之間的關係,也不錯的。

橫渠書院看似一座書院,但是背後的潛勢力非常之大,即便是周夢臣也不敢小視。能去橫渠書院講學,對周夢臣來說,也是一個極大的考驗。

原因很簡單,周夢臣之前不是沒有講過學,但是聽他講課的,要麼是周夢臣自己弟子,要麼是尋常學子,而在橫渠書院不一樣,聽周夢臣講學的人,都是韓邦奇口中所說的,關中讀書種子,這些人都是有讀書功底,甚至在儒學經典之上,有一定的造詣,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甚至可以說,周夢臣之前的講學,都不能稱之為講學。最少與心學學者所說的講學,是不大一樣的,唯獨這一次,才算是真正的講學。

講好了,自然皆大歡喜。如果講不好了,將來很多事情,就不大好辦了。

只是周夢臣豈能怕了這個挑戰,他心中暗道:“我如果連橫渠書院講學都應對不了,將來還有什麼勇氣下江南,與王陽明的弟子當面對壘啊?”

“不,正面駁倒王陽明的弟子。最少分庭抗禮。氣學又怎麼能壓過心學啊?”

周夢臣不求,自己能說服心學學者。因為他太清楚一件事情了。想要將自己的觀點塞入別人腦袋之中根本不可能,大多心學學者,可以說一輩子都在研修心學。他們有自己的理解,有自己的感悟,乃至於有自己的信仰。而且學術這東西,很難說誰對誰錯,雖然周夢臣覺得心學不適合而今的大明,甚至在明代滅亡之後,很多學者人認為王陽明的心學對明亡富有責任。但是王陽明的學問真是一無是處嗎?

當然了不是了,如果王陽明的心學真的一無是處,怎麼到了現代還

掀起陽明學的浪潮?

肯定有他閃光點。

周夢臣從來沒有想過,他一講學,讓江南心學學者倒頭就拜。這根本不可能,但是絕對不能在論戰之中輸了,剩下的就是爭取中立者了。一旦輸了,那些中立者都不認氣學了。

其實很多人都是人云亦云的,即便王陽明的心學在江南風行,但是真正掌握心學真諦的人還是少數,大多數人不過是看個熱鬧而已。

偏偏這樣的人,就是世間的大多數。

周夢臣心中轉過無數年頭,說道:“師叔邀請,我豈能不去?只是而今春耕,在春耕之後,尚有很多事情要做,只能等等了。”

韓邦奇說道:“那是自然,你只要答應便是了。我也要準備準備,恭候王門氣學掌門大架了。”

雖然橫渠書院是關中讀書人的聖地,但關中讀書人也不是時時刻刻在橫渠書院之中。所以,韓邦奇如果不事通知的話,恐怕等周夢臣講學的時候,人數不會太多的。

周夢臣說道:“師叔說笑了。不過,在下也不敢有辱師門,必有一得供關中父老觀之。”

韓邦奇見周夢臣如此,當仁不讓,說道:“那好,我到時候就要看看,王浚川之後,你承了他幾分學問。”

雖然之後,周夢臣依然在巡視各地工程,但是周夢臣的心思已經在講學上了。

王陽明將講學視為天下第一等事情。而周夢臣此刻也漸漸明白為什麼了。天下之間,有太多不足之處了,周夢臣一身即便是累死又能做多少事情?

必須尋找志同道合的同志,大家一起努力,才是更有效率的事情。而且如何尋找志同道合之士,自然是講學,透過講學,將與自己相同觀點的人聚集在一起。

甚至周夢臣感覺到,王陽明以講學為天下第一等事情,其實,就是中國版的思想啟蒙運動,只是很多事情,都被明清易代給打斷了。

周夢臣現在抱著同樣的想法,只要天下之間,多一個懂科學,懂邏輯,懂理性的人,周夢臣比自己賺錢,比自己升官都要高興。

因為這代表我輩有人了。

而眼前這些庶務,周夢臣早已輕車熟路。根本不用多用心,都能辦得妥當。自然將心思都放在講學上。

他有時間就在思考,在橫渠書院要講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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