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難題

此刻臨近秋季,周夢臣往復視察了一下大同周圍的屯田。

在周夢臣砸進去五十萬兩的情況下,大同周圍的產量基本能得到保證。就要看今後一個多月時間了。如果能在收之前,有一兩場透雨,糧食產量或許比不上去年。但不能算是歉年了。

如果沒有這一兩場雨,那麼今年估計是歉收。

好在歉收不是絕收。到底是有一點糧食的。再加上他存下一點點糧食。希望能撐到明年。明年再說明年的事情,大不了,周夢臣去北京哭金殿。怎麼能給宣府撥糧食,宣大向來一體,怎麼就不能一視同仁?

北京再艱難,那麼多糧倉,還是能擠出一些糧食的。

只是周夢臣萬萬沒有想到,周夢臣再祈禱,下一兩場大雨的時候,李成梁將消息傳遞過來了。

周夢臣一看頓時愣神了。

只覺得事情不好辦。周夢臣到了大同之後,就沒有一日不為錢糧發愁。而今也是,周夢臣不想將大同百姓贖回嗎?自然想。

畢竟大同人丁不足,一直是周夢臣的一塊心病。不管能換多少百姓過來,都是大同的底蘊。更何況這些人對韃子有刻骨仇恨,可以說是最好的兵源了。而且即便不說這些好處。單單是他們都是大同百姓,周夢臣是大同的父母官。就一定要將他們贖回來。

正如張惠提到的,在春秋時期,就有國家贖人的行為,子貢贖人這個典故,就充分說明了這一件事。

周夢臣又怎麼能坐視本國百姓受苦而坐視不理?

雖然周夢臣敢想打到青城去,將這些百姓解救出來。只是而今不是不行嗎?

既然不行,退而求其次也是可以的。

只是千言萬語,都是一句話,就是沒錢,不。沒有糧食。

沒有糧食說什麼都是白搭。

周夢臣都在指望著秋收。如果秋收真得不錯的話,周夢臣或許有一些存糧。具體多少,還要看秋收情況有多好。如果一旦秋收沒有足夠的收成。明年大同百姓的口糧都非常堪憂,更不要說其他的了。

周夢臣將手中的籌碼一盤算。而今除卻從戶部搞到錢糧,或者有別的外財。否則這一件事情是萬萬做不成的。

這讓周夢臣如何甘心。

周夢臣想了想去,叫了徐渭,將這一件事情告訴徐渭。

徐渭一盤算,苦笑說道:“張惠是好意,只是他高估了大同的實力。”

周夢臣說道:“能不能,總是要試試的。你留在大同,有什麼事情你先行處置,我將我的大印留給你了。”

徐渭聽了,有幾分感動。說道:“定不負大人之託,有我在大同一日,除非韃子南下,否則各地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的。”

其實這年頭,很多官員將自己的官印,或主動或被動的被胥吏與佐貳官掌控。甚至有一個這樣的傳說,說一個官員新上任,他一接印盒,就感覺分量不對。根本不開啟,轉手讓當地的胥吏頭目保管。

無他,因為他如果當時開啟,發現空印,就是撕破臉了。如果以後發現是空印,他自己說不清楚。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了這個當地最大的胥吏,讓他保管,出了事情,就讓他背鍋。

於是幾日之後,他再拿印盒。裡面的分量就夠了。

但是周夢臣不是這種無能之輩。徐渭這些年在周夢臣身邊,其實當的是秘書,謀臣的角色。真正的主意從來是周夢臣拿的,而且周夢臣從不將權力假借於人。徐渭也是第一次掌控這種專權。

這印在徐渭手中,也就是徐渭下得任何命令,都有周夢臣的背書。

周夢臣說道:“那好,我就去一下應州。”

徐渭聽到應州,心中一動,說道:“可是去見楊知府?”

周夢臣說道:“正是。”

楊繼盛此刻就在應州。原因無他,應州在是大同府州縣之中,良田畢竟多的州。甚至這裡還有一個屯田衛所。其次,應州的地理位置好,幾乎在大同南部的中心,可以照應各方。

說實話,楊繼盛在清丈與整理賦稅上面,是下了大功夫的。所以進度很慢。

這都大半年了,還沒有料理清楚。

甚至周夢臣僅僅有一個大概的瞭解,楊繼盛到底將事情推進到了那一步,周夢臣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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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說道:“大人,你的意思是這一筆錢糧,從南邊的州縣出嗎?”

周夢臣嘆息一聲,說道:“我也不想。只是如果實在沒有辦法的話。也只能這樣辦了。”

徐渭大驚,說道:“大人,萬萬不可啊。說一句不客氣的話,大明與士大夫共天下。之前大人在大同,處決都是粗鄙武夫,這已經讓很多人側目了。而今朔州,應州,等地,臨近北京,有很多達官貴人的產業。大人如果還想用雷霆手段。恐怕傷及自身。”

“經權之變,還請大人三思啊。”

經就是經常的做法,合乎常規的做法,權就是

臨時的做法,與以前不同的做法,或者說便宜行事的做法。經權之變,是儒學理念之中常與變,靜與動在政治領域的對映。

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其實官場之上,都不喜歡特立獨行的人。

周夢臣在大同府的時候,誰的情面也不講,大刀闊斧,還能說是不得已。還能說是因為這些將領作戰不利,罪有應得。而今這種不得已也說不出來。真要複製之前的做法,恐怕也沒有足夠的罪名。到時候即便不是千夫所指,也必然引來一系列的彈劾,甚至名聲大壞。一時間讓大明名將,變成了粗鄙武夫。

周夢臣倒不是太在乎名聲的人。不過他在乎是這背後士大夫之心。

畢竟,不管承認也好。不承認也好。士大夫是大明最有知識的人群,周夢臣想要推廣氣學也好,推廣科學也好,士大夫是最好的人群。周夢臣已經嘗過了好名聲的甜頭。比如氣學在大同的迅速傳播,如果沒有周夢臣在大同的好名聲。以及萬民敬仰。氣學哪裡能推廣的那麼快?

周夢臣不想失去這個利器。

在政治上最要不得簡單粗暴。無他,政治就是妥協的藝術,簡單粗暴的決策與做法。看似雷厲風行,但其實這背後都有代價的。只是有些代價能看見,有些代價是看不見的。

周夢臣說道:“我知道,但是關外這些百姓,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徐渭說道:“大人,不能因小失大。如果大人因為此事而調離大同。大同的大好局面還能延續下去,復套之事,還能執行下去嗎?其次即便大人真想救他們,其實也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只是-----”

周夢臣心中一動,追問道:“徐兄,你有什麼辦法?快快說來。”

徐渭說道:“我就怕大人捨不得。”

周夢臣說道:“我有什麼捨不得的?”

徐渭咳嗽兩聲,說道:“其實我大明沒有鐵禁,也沒有煤禁。這些產業,百姓都可以經營的。”

周夢臣一聽。忽然愣住了。他如何不知道徐渭這一句,看似答非所問。但其實點出了要害。的確大明雖然有礦禁,但是禁止的是金銀礦。而不是煤鐵礦。徐渭的意思很簡單了,那就是賣礦,賣已經形成產能的鐵礦或者鐵廠,也就是朔州監。朔州監自然不能整個的賣出去。但是一部分鋼鐵產能卻是可以分開賣出去的。

只是周夢臣聽到這個意見,第一個感覺,就是絕對不行。他辛辛苦苦弄出來的東西,一下子賣出去?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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