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姑待之

不過,這一件事情嘉靖也有幾份煩了。就將兩個人打發走了。

一個回內閣處置事務,一個讓他去看看太子的病情如何。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了玉璽宮。

嚴嵩帶著微笑說道:“周大人,幾日不見,風采依舊。只是人生在世,有些時候,就要多想一點。想的長遠一點。”

周夢臣說道:“不知道大人要我多想一些什麼?”

嚴嵩說道:“想一想,陛下的聖眷能夠維持到什麼時候?”

嚴嵩看來今日之事,雖然不能說完全勝利,但也算是有進展的。

嚴嵩對於嘉靖並沒有怎麼嚴厲處罰周夢臣,並不感到吃驚。畢竟,嘉靖早就看透了周夢臣的本質,周夢臣最大依仗就是皇帝的寵信。對於嚴嵩來說,這樣的人,第一選擇是與之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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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與周夢臣走到而今,是不可能走這一條路了。

既然不能交好,那就要除掉了。

要除掉周夢臣,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嚴嵩有辦法,先斬後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斬了周夢臣的人頭。即便皇帝之後知道了。也沒有辦法了。畢竟長生不老尚且不能,更不要說起死回生了。

人頭不韭菜,割了,就長不出來了。

但是這樣做,後遺症太大了。

嘉靖不是傻子,嚴嵩真這樣做的話,那就嚴嵩在嘉靖內心之中的好感給磨滅殆盡了。

所以,嚴嵩要用慢辦法,一點點的消磨周夢臣在嘉靖那裡的聖眷。

今日看似嚴嵩沒有什麼收穫,但是嚴嵩卻明顯的感受到了一點,嘉靖對周夢臣已經有幾分不耐煩了。嘉靖對周夢臣的定位,是求長生的顧問。最好周夢臣什麼事情也不做,就好像是道士一般,一心一意的求長生。

但是而今,周夢臣依然越界。

今日有參與到朝廷大事之中。嘉靖內心之中未必滿意。

對於這些事情,周夢臣有些知道,有些並沒有察覺。他淡淡的說道:“嚴大人,你也應該多想想。人生在世太長。要想長遠一點,想想未來,想想-----”周夢臣微微一頓,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下官且待之,告辭。”

周夢臣退後一步,長揖一禮。那種感覺不像是在行禮,反而像是喪事之中祭奠,只差一句家屬答禮。

禮有兇吉。而今人都不知道。但是在古代凶禮與吉禮與日常行禮,也是有些不同的。周夢臣有意淡化了這一

點,才有這種感覺。其中含意,不言而喻。周夢臣憋了一肚子氣,不如此做,不舒服。

嚴嵩目送周夢臣離開,一點也生氣,而是彈彈衣袖,說道:“到底還是小孩子啊。”

以嚴嵩的年紀當周夢臣爺爺都夠格了。而周夢臣行為,就好像小孩子打架打輸了,罵對方十八輩祖宗沒有什麼區別,有什麼用處?毫無卵用,成熟的政治家是不會做這樣毫無意義的舉動的。

只是嚴嵩並不知道,他看似面對的周夢臣,實際上是徐階。

他看似將周夢臣拿捏在手掌之中,但實際上,已經被徐階偷襲了一招。

周夢臣與嚴嵩走後。

嘉靖讓黃錦將周夢臣留下的文書,一張張重新撿了起來。對永寧關陣亡名錄,已經上面陣亡名單,特別是二十三位死士,架著火藥車與韃子同歸於盡,挫動了韃子陣腳,逼得韃子不得不臨陣做出調整,才給了永寧關上喘息之機。

嘉靖的手指微微用力。在紙張上留下一個指紋印記。他深吸一口氣,說道:“黃大伴。你覺得周夢臣怎麼樣?”

黃錦是何等樣人?

他對嘉靖甚至比嘉靖本人更瞭解。他一看嘉靖樣子,心中就有了揣測。說道:“奴婢以為周大人到底年輕。”

這一句話,看似沒有給周夢臣說話。但是其實已經有了偏向。畢竟年輕人犯錯誤,神仙也會原諒。

嘉靖說道:“愣頭青,什麼都管,朕是要他領兵打仗的嗎?我大明雄兵百萬,戰將無數,輪到他這個書生去打仗了嗎?查查,誰讓他去永寧關的。朕幾日不關心外面的事。周夢臣就在鬼門關走了一圈。這是誰的手筆?”

周夢臣萬萬沒有想到,嘉靖首先想起的是這一點。

他覺得周夢臣去永寧關這一件事情,是中了別人的算計。這個人算計周夢臣的人,是要周夢臣的命。

這也怪周夢臣,他在寫這些名錄的時候,對一些人的事蹟,有意宣揚。筆下自然有一點點的藝術誇張。再加上當時的確有幾分兇險,這兩項加在一起,在嘉靖看來,就是兵危戰急,命懸一刻了。

嘉靖雖然對周夢臣沒有之前好了。但是依然將周夢臣當成自己人。他或許不在乎周夢臣的死活,但不得不在乎,弄周夢臣是打他的臉。

黃錦說道:“奴婢好像知道一點,乃是周大人主動請纓的。當日陛下嚴厲斥責歐陽尚書。歐陽尚書回去之後,訓斥兵部上下,但沒有人敢去,也是周大人主動請纓的。”

嘉靖聽了,臉色稍稍

緩和,但是依然說道:“蠢貨。”

只是黃錦分明從這一句話之中,帶著幾分寵溺。

畢竟,這大明是嘉靖的。嘉靖對於那些不怎麼辦事一力進諫希冀暴得大名的言官並不怎麼在乎。但是對於真正有本事,在危難時候挺身而出的臣子,還是比較欣賞的。

比如對周尚文。

周尚文的仇脾氣,文官們真整不了?無非是周尚文簡在帝心,陛下這裡掛了名字了,一些陰私手段,不好動用。

嘉靖緩緩起身,說道:“黃大伴,你去辦兩件事情,一件事情將這些文書,給摔在翁萬達的臉上,告訴他,這些事情都過去了,朕不與追究。只是他要心中有數,朕給了他機會。如果還有下次,請他去下面請教曾銑,這韃子該怎麼打吧。”

黃錦立即說道:“陛下英明。使功不如使過。”

嘉靖說道:“翁萬達十幾年的老邊臣了。一次出了紕漏,這一次就當是朕替他擔了,讓他好自為之。”

黃錦說道:“奴婢明白。”

“還有,這上面的名單,你派人一一去看看,看看有什麼困難,宮裡幫他們解決了。另外王長之,從他兒子之中選一個補錦衣衛,讓陸炳好好調教。”嘉靖說道。

黃錦說道:“陛下英明。忠臣孝子,天下所重。”

“別拍馬屁。”嘉靖笑道。

黃錦說道:“老奴都出於真心,乃是陛下所做之事,上合天理,下合人願,老奴只有讚歎的份。在陛下聽來,自然都覺得是馬屁。其實老臣除卻這樣說。實在沒有其他可說的了。”

“陛下讓我不這樣說,卻是為難奴婢了。老奴即便是用針尖的眼珠子去挑,也挑不出毛病不是?”

黃錦馬屁,天下無雙。已經到了融情入景,拍馬於無形之間。

嘉靖一擺手,讓黃錦去。

黃錦剛要起身,嘉靖好像又想到了什麼,說道:“慢------”

黃錦立即轉身回來,垂手而立,說道:“陛下,有何吩咐?”

嘉靖負手而立,留給黃錦的只有一個背景,陽光更是在嘉靖身後拉出來一個長長的影子,似乎嘉靖的聲音也被拉長,變得悠長而深遠起來了。嘉靖緩緩的說道:“黃大伴,你說嚴嵩與周夢臣,今天這一齣戲,是幾個意思?”

這一問,好像問黃錦,又好像是自問自答。

黃錦渾身一冷,這話他卻不敢答話。只是說道:“陛下,老奴愚鈍不堪,怎麼知道嚴閣老與周大人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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