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啊,阿嫂在為你修剪頭髮呢!”蘭箬輕拍了一下爭流的胳膊,有些生氣地抱著自己的一歲多的侄子。

爭流身體僵硬,看著面前神情溫和,氣質莫名溫柔的女人,心底裡想起的是另外一個與之相似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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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那種令人窒息地溫柔。

胸口悶悶的,有點疼,眼眶溼了。

“娘。”爭流委屈地喊著。

但也只是在心裡面喊。

他不敢開口。

小孩子地心思是很敏感的。

麝月待他很好,蘭箬待他很好,所以他更不應該介入到他們的生活之中。

鞠子洲在一邊,很有些拘束。

最近這些天,因為要做大量的調查,施行許多考究和走訪,他已經勞煩蘭箬一家太多了。

相比之下,徐青城就輕鬆許多,他據坐在門口,舉著瓢,大口大口喝水,抱怨著鞠子洲不應該跑太遠:“下此要是再跑這麼遠,做這麼多事,你就別想我再陪你一起跑!”

“抱歉,但是這些調查是必須的。”鞠子洲苦笑著:“一會兒我陪你取塗邱家中打個秋風就是了。”

“這個好!”徐青城眼前一亮:“我想去他家很久了!你不知道啊,他家裡的那一對雙生子,那個腿,哎呦,真的是……”

鞠子洲走遠了一些了。

徐青城最近很有一些古怪。

不過,鞠子洲沒辦法很好的把握他的想法。

——這個人是很純粹的道家老莊學派人物,儘管對於黃老家學、楊朱家學,甚至儒學之類的學問都有相當的瞭解,但他的行事,和他的人生信條,毫無疑問都是老莊那一派的。

這種人,不能以常理揣度,也不好以利益角度去揣度。

徐青城在鞠子洲看不到的地方,窺視著鞠子洲,目光越冷,心思越清。

“喂,你們兩個!”蘭箬抱著熟睡的侄子走了過來,冷著一張臉看著鞠子洲和徐青城:“你們要不要在我家用晚食?”

徐青城放下了瓢,大大咧咧說道:“不用了,在你家裡吃不飽的,我們到縣城裡去吃。”

蘭箬臉上露出嫌棄:“嘁,我還嫌你們吃得多呢!吃不飽?飯甕!”

徐青城嘿嘿笑著,並不解釋。

“箬箬。”阿嫂開口了:“不要罵人啊。”

麝月說著,衝著鞠子洲歉意笑了一下:“別見怪,箬箬她就是這樣的脾氣,所以到現在都沒法兒嫁出去……”

鞠子洲躬身,微微一禮:“阿嫂見外了,蘭箬她……”

“你管誰叫阿嫂呢?”蘭箬豎了眉,連忙攔在鞠子洲和麝月中間。

麝月見著蘭箬的表現,略略有些心驚,隨即便是溫柔地笑:“也到了年紀了呢!”

蘭箬聽到這話,立刻回過頭看著麝月,嚴肅說道:“阿嫂,我對你是真心的!”

“你呀!”麝月哭笑不得。

鞠子洲看著已經修剪好了頭髮的爭流,嘆了一口氣,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腦袋:“都過去了,現在最重要的便是現在,以後需要做的是阻止有你這樣的遭遇再出現,所以要好好的讀書,堅強一些,可以麼?”

爭流吸了吸鼻子,用力點頭。

“好孩子。”鞠子洲為他揉了揉眼睛。

對於一個孩子而言,肩負起這樣的使命,是很沉重的。

但,爭流已經有了這樣的決心,鞠子洲也沒有打算瞞著他什麼。

甚至,為了教他,鞠子洲在徐青城的面前,也沒有做太多的掩飾了。

——徐青城願意來跟隨自己,料想其中嬴政所起的作用不會小。

他們必然是有著一些交流的。

徐青城知道了,大機率就相當於嬴政知道了。

但,有什麼關係呢?

到了這一步。

鞠子洲覺得,憑藉自己教授給嬴政的那些“方法”和工具,加上嬴政過人的天資,猜到自己的一切願望,是遲早的事情。

此際,倒還不如,藉著徐青城,做一個鋪墊。

為以後大家坦誠相待,打個基礎。

蘭箬瞅了瞅爭流,見他沒有流下眼淚,總算是放下心來了,於是她將懷裡的侄兒交給阿嫂,拉著鞠子洲的胳膊,到了一邊:“這個孩子真的是你的兒子嗎?”

“是啊。”鞠子洲這麼承認。

徐青城卻拆臺說道:“你別聽他瞎說,這孩子是我們來巴郡的路上撿來的。”

蘭箬不滿瞪了徐青城一眼:“那這個孩子的母親呢?我見他在我家的這幾天,總是盯著我阿嫂流淚呢,他夢裡面,還抱著我阿嫂喊孃親……”

鞠子洲沉默不語。

徐青城咂了咂嘴:“他父母都已經死了。”

“死……”蘭箬本能般驚呼,而後意識到什麼,又立刻壓下了聲音。

“那…那,這孩子是想母親了……”蘭箬訥訥地看著鞠子洲:“總之你還是想想辦法吧,這樣下去不行的。”

鞠子洲不語。

……

獒費力地用著新買來的銅刀砍伐竹子。

雨停了之後,他便在幹活了。

他是部族裡的英雄,所以幹的活相對輕鬆一些,但其實也沒有輕鬆到哪裡去。

大雨之中,許多人家的房屋倒塌了,很多材料不堪使用,因此需要大量的材料來建造新房子。

加上,城裡面的貴人們對於山貨的需求也變多了。

所以部族在雨停之後,便出現了大量的活計要做。

族裡面的每個人,哪怕是以前鈍雷部的人,也要參與到忙碌之中。

採山貨、狩獵、建造房屋、砍柴、打草、烹飪。

各種各樣的事情要去做,除了族長和幾位負責分管狩獵的大人物之外,族裡的每一個人,都忙碌起來了。

“哎,獒大兄。”身邊有丈夫偷偷地湊了過來。

獒心中微動。

他成為了部族的英雄之後,很多人會接近他,但是這樣偷偷摸摸地接近自己的人,這還是第一個

獒看了過去:“什麼事?”

“獒大兄,你可知道,如今的部族裡,誰人權力最大嗎?”

獒嫌棄看著他:“當然是族長,你是不是腦子壞了?”

“並不是這樣啊!”這丈夫看到獒臉上毫不掩飾的嫌惡,連忙說道:“如今的部族裡,權力最大的,並非是族長,而是能夠帶給部族裡的所有人飯吃的,城裡的秦人!”

“所以呢?”獒挑眉。

“所以現在已經不是誰的身體最強壯,誰的狩獵技術最精湛,誰就能當族長的時候了!”丈夫看著獒,瞪大了一雙小眼睛。

獒心中道了一聲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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