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驁的說法相當新奇。

至少,嬴政以往沒有聽到過類似的說法。

鞠子洲向來教導他,都是以直指根源的方法為核心,以找尋現實中存在的問題,並且解決問題為目的,不會有這種純粹主觀、脫離實際而上升至近乎形而上的思辨。

今日乍一聽到類似的說法,嬴政就覺得……很新奇。

貌似很有道理的樣子,但總覺得……總覺得不對勁。

嬴政低頭思考。

蒙驁看著嬴政的樣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到底也只是一個孺童而已,太謹慎了。

他板著臉,等待嬴政抬頭認輸。

蒙驁身後,六名儒生不敢說什麼,只是互相對視,心思難明。

沒多久,嬴政抬起了頭。

蒙驁與之對視。

嬴政眼底滿滿的鄙夷。

……

“跟我過來。”鞠子洲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的數十人丈夫跟上自己:“用鐵鋸將這些竹子採伐下來。”

“貴人,採這麼多竹子是要做什麼呀?”鏡問道:“這片林地,可是王室的林地……我們不應到此採伐的……”

“無礙的,我已向太子討了這處林地的竹子了,你等只管採伐就是了,責任由我來承擔。”鞠子洲說道。

鏡看著鞠子洲,想起那二十畝地:“貴人……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建公廁吧……”

採伐王室林地裡的竹子,太危險了,他們不敢做。

好不容易生活才好過一點點,甚至沒來得及多享受幾天,他們哪敢就這麼犯法呢?

鞠子洲嘆了一口氣,強硬起來:“這是命令,不是商量,速去採伐!”

鏡身子一顫,低低嘆了一聲,轉頭指揮者眾人開始採伐竹子。

鞠子洲看著他們開始幹起活來,嘆了一口氣,紮起袖口褲腿,加入其中。

天越發幹了。

雖是進入了冬日的十月底,然而並無雨雪,只是路邊野草上,每日清晨見得到霜降。

然而霜也越發少了。

幾日前,天沒這麼冷,早晨起來時候還能感受到薄霧。

而這幾日,天一日一日冷起來,冷得不得不穿厚衣,但霜花霧氣反而少了。

一些有經驗的、上了歲數的老秦人知道,這是要旱了。

秦國這塊地的氣候就是這般,南邊降雨多,北邊降雨少,伏旱突出。

不旱的時候,七八九月份降雨能成災,但是一旦旱起來了,那真的是能叫糧食顆粒無收的。

“春旱不算旱,夏旱少一半啊……”鞠子洲嘆氣。

鐵鋸在踞竹子了。

“貴人,我們真的不消去收集糞肥嗎?”鏡偷偷摸摸地伸頭過來問道。

作為農會的農耕事項管理者,他還是很盡職盡責的,見著了鞠子洲的那二十畝地,隨即便想複製那種高產。

鞠子洲搖了搖頭:“糞肥的事情,我們有一整個冬天可以忙,但眼下的這件事情,則需要儘快了。”

“可是旱澇天時,我們能幹什麼呢?”鏡嘆氣:“還不如多去挖幾個地窖儲備點水呢。”

“挖地窖倒不急。”鞠子洲說道:“先把竹子採伐好,地窖與公廁算是同種的工事,以後等鐵鍬多了,可以慢慢來。”

“旱澇面前,人可以做的事情也還是很多!”鞠子洲感慨。

……

“王上封了蒙驁為太子少傅?”呂不韋起身,為秦王異人斟酒。

“然也。”異人躬身一謝:“原本想教卿代寡人教授太子,然而思慮近來你我君臣欲有作為,諸事必定繁忙,而卿家又兼教授成蟜,必定抽不出閒暇來,於是寡人便隨便挑了個人,使他去教授太子。”

呂不韋低著頭,深深的看著異人面前的酒樽。

你這可不是隨便挑了一個人吶!

“王上,聽司農講說,今年要旱?”呂不韋問道。

“是啊!”異人點了點頭:“要旱了,百姓必然受難啊,這昊天……怎就不肯予我秦人片刻休憩呢?”

“王上憐惜秦人之意,想必秦人定當能夠感受得到!”呂不韋深深拜伏。

他知道異人在講鬼話。

異人也知道呂不韋清楚自己在講鬼話。

然而他們兩個還是可以以此話而對上思路。

“請王上珍重玉體,萬毋損傷,否則,秦人傷其主,又獲罪於天,旱災當日隆也!”

異人立刻正襟危坐:“先生教訓的是。”

“王上,臣聽聞……”呂不韋問道:“銅鐵爐中,“炒鋼法”所鍊金鐵,最優者,已經可以切金斷玉?”

“正是如此!”異人點了點頭:“只可惜如此良鐵,如此利器,卻不能給秦人帶來飽食……唉,寡人之罪也!”

異人以袖掩面。

“王上,或可!”呂不韋說道。

“哦?”異人立刻沒有了“無顏”以對的愧疚,而是認真看著呂不韋:“敢請先生教我!”

“臣下何德何能,敢教陛下呢?”呂不韋‘誠惶誠恐’,起身一拜:“陛下,臣下最近在市中,聽聞了一件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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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何怪事?”異人適時露出好奇色彩。

“臣下與門客在女閭宴飲之時,聽聞周地客商醉言曰:周天子與韓、趙相謀,意欲犯秦。”

“哦?”異人臉上是驚訝:“果真麼?”

呂不韋搖了搖頭,深深一拜:“臣下並不確定這是那客商危言,還是確有其事,但請王上給臣下一月時間,臣必當詳查其中根由!”

“一月怎麼能夠呢?”異人立刻豎眉:“寡人給卿兩月時間,煩請先生務必為寡人、為秦國,查明此事原委!”

“如若屬實呢?”呂不韋問道。

異人臉上顯出糾結。

呂不韋嘆氣,肅聲說道:“王上,此時並非仁德之時,王上當該有所決斷!”

異人咬了咬牙:“若此事當真……寡人比先行調兵,伐滅周逆,盡取其地,以儆效尤!”

“王上有決斷,實乃秦國之幸、秦人之幸!”呂不韋再拜。

拜完,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史官。

史官注意到呂不韋的注視,抬頭對他笑了笑,繼續低頭寫字。

“寡人願奉先生為相邦,封侯曰……文信,先生可願受?”異人一拜問道。

……

離開秦王宮,文信侯呂不韋對著手下人說道:“去放訊息吧,半個月內,要讓全咸陽人都知道這件事情!”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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