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子的諭旨下達,不少宗室都從各地趕來京師探望在宗學就讀的子弟,這十王府,也便漸漸地熱鬧了起來。

“叔祖,到了,父王和其他幾位王爺,都在裡頭等著您呢……”

朱祁鏞小心的引著眼前人白髮蒼蒼的老者,來到庭院外頭,恭聲道。

老者身著大紅色織金蟒袍,身形微微有些句僂,但是,面容卻依舊威嚴,站在遠處輕輕點了點頭,並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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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來說,朱祁鏞本該立刻進去回報,但是,他卻並沒有立刻動彈,而是看了一眼站在老者身後的年輕人,似乎有些為難。

見此狀況,老者皺了皺眉,臉色頓時變得威嚴起來。

於是,朱祁鏞當下便不敢耽擱,拱了拱手,轉身快步進了庭院當中。

不多時,裡間一陣響動傳來,一群同樣穿著王袍的親王們,都緊著步子走了出來,對著老者躬身為禮,稀稀拉拉的聲音響了起來。

“見過周王叔!”

“給周王叔祖請安……”

“周王兄安好……”

能夠在眼下的十王府中住著的,基本上都是宗室藩王,這些人在老者面前,卻畢恭畢敬的。

不為別的,就是因為,眼前的這位老者,無論是年紀還是輩分,都是如今宗室當中最長之人。

周王朱有爝!

太祖皇帝之孫,論輩分,是當今陛下的叔祖輩。

打從老岷王朱楩死後,整個藩王當中,便再無太祖皇帝子輩的宗室,朱有爝承太祖皇帝五子朱橚一脈。

比周王一脈更尊貴的,僅有秦王,晉王兩府,但是,如今的秦王已至三代,算是朱有爝的侄輩,晉王更是已至四代,在朱有爝面前,都是小輩。

諸王之中,像是如今的岷王朱徽煣,尹王朱顒炔等二代藩王,和朱有爝同輩,但是,也要稱他一聲周王兄。

更重要的是,和大多數的宗室藩王劣跡斑斑不同,周王一脈的風評一直很好,朱有爝幼時,更是曾經在太祖皇帝御前受教,許是受到太祖皇帝的言傳身教,朱有爝算是諸藩王當中,鮮少的不喜奢靡,慎獨律己之人,在諸宗室當中,名望極高。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當得起這麼多同為藩王的宗室如此恭敬相待。

因著天子的諭旨下時時間已晚,又是藉著探望宗學子弟的名頭,所以,真正到京的藩王宗室並不算多。

如今在這十王府中的,除了之前已經在京師的襄王朱瞻墡,尹王朱顒炔,剩下的便是秦王朱志??,代王朱仕?,鄭王朱瞻埈,寧王朱奠培,魯王朱肇煇。

加上因擔任宗人令而在京城幾乎安家的岷王朱徽煣,到京的藩王已經佔了總數的三分之一左右。

至於底下的郡王,來的也不少,林林總總加起來,也有十幾位,只不過,他們雖然也住在十王府,但是,卻沒有在眼下的場合出現。

面對著周王,其他諸王自然是畢恭畢敬,只不過,和朱祁鏞一樣,他們雖然出來時第一時間對著周王行禮。

但是,行禮過後,目光卻都有意無意的落在了朱有爝背後的年輕人身上,尤其是襄王朱瞻墡,看到這道熟悉的身影,臉色不由變得有些難看。

朱有爝自然是注意到了這種狀況,側了側身將身後的年輕人露出來,開口解釋道。

“岷藩世子,鎮南王朱音埑,去歲大宴的時候,你們應該都見過了,近來臨近年節,宗學正值考核之時,岷王事忙,所以無暇前來,所以,便讓音埑過來陪著本王說說話,今日小聚,本王便將他一同帶了過來。”

說罷,他輕輕一招手,於是,身著郡王服的朱音埑往前走了兩步,拱手為禮,道。

“音埑見過各位長輩。”

態度不卑不亢,口氣帶著幾分客氣,一如既往的溫潤有禮。

不過,場面的氣氛卻有些冷。

雖然朱音埑目不斜視,面帶笑意,但是,眾人有意無意的,還是看向了一旁的襄王身上。

他們之前雖然不在京師,但是,老岷王靈前的那樁事,可是傳的沸沸揚揚的。

因著這個,襄王的名聲大壞,後來,又傳出他苛待一眾宗學子弟的訊息,惹得各家府邸的子弟都寫信哭訴,算是徹底將他賢王的名聲敗了個一乾二淨。

在場甚至都有幾位藩王,曾經熬不住後輩的苦求,給天子呈了奏疏或是寫了家信,要求撤除襄王的宗人令一職。

當然,他們不過是敲敲邊鼓而已,襄王名聲大壞,宗人令被撤,乃至是後來被禁足十王府,都和岷王父子倆脫不開關係。

正因於此,哪怕是如今,天子解了襄王的禁足,還讓他去宗學幫忙,但是,襄王和岷王二人,也從不打照面,遠遠的瞧見了對方過來,必有一方躲過去,算是相看兩厭。

今天他們這幫人聚在一起,發起者是尹王,對外說是小聚宴飲,但是實際上,大家這些日子,私底下也談論了一些東西,這次過來,也是各懷目的。

岷王沒來,當然不是他們沒發邀請,大家如今都在京城,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至於如此得罪。

但是,他們的確不想讓岷王來是真的,所以,特意挑了一個宗學考核的日子,而且,先請了襄王,如此一來,岷王自然不會過來。

不過,讓人沒想到的是,老的沒來,小的卻來了。

而且,還是跟著周王一起來的,這中間的意味,著實是值得令人思索。

當然,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看襄王的反應。

因著老岷王的事,這兩家算是徹底結下了仇,如今再次見面,可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這要是當場鬧起來,什麼事都別想談了……

所幸的是,襄王的臉色雖然不好看,但是,倒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就當做什麼都沒看見一樣。

見此狀況,一旁的周王朱有爝掃了眾人一眼,也並不多說什麼,裹了裹身上的披風,道。

“外頭涼,都進去說話吧。”

於是,眾人頓時反應了過來,先是各自對著朱音埑回禮,隨後紛紛散開,跟著朱有爝進到了花廳當中,依次在廳中坐下。

不過,就在排位的時候,卻發生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作為天潢貴胃,皇家宗親,正常情況下來說,他們在場的這幫人,不論到了哪,都要坐主位。

但是,現在大家都是藩王,自然座位有主有次,周王的輩分最大,年紀也大,自然是上座。

原本接著往下,該是按照各家輩分,由魯王,尹王這兩個太祖孫輩排序坐下,然後再往下,秦王,寧王,鄭王,襄王這幾個,都屬於同輩,所以,按照年齡往下排便是。

問題出在朱音埑的身上。

這次小聚,由尹王組織,特意挑的這個時間,岷王在宗學有事走不開,代王被召入宮中敘話,座次自然也早就排好了。

這一點,從花廳中還未涼透的茶水便可看出來,在周王來之前,這幾個藩王,已經說了一會話了。

原本,周王的位置早就空出來了,倒也不會因為位次產生問題。

但是,朱音埑的突然出現,卻讓場面變得有些尷尬。

照理來說,無論是朱音埑的郡王身份,還是他的輩分,都坐不到上座,應該在最下首找個位置坐下。

可問題就是,在這花廳當中,除了寧王朱奠培年歲稍小之外,剩下的就是襄王了。

要是把朱音埑安排到最後,幾乎就等於把他和襄王放到了一塊去。

考慮到兩個人的關係,眾人都有些猶豫。

就在這個時候,周王卻開了口,在眾人都意外的情況下,命人搬了把椅子,放在了自己的旁邊,讓朱音埑坐下。

面對眾人訝然的目光,朱有爝只道。

“音埑替他父親前來,又是跟著本王來的,就讓他在本王旁邊聽著咱們敘話便是。”

這明顯不合規矩,但是,如果說是朱徽煣本人過來,那麼,以他的身份和輩分,自然當坐在周王的下首。

甚至於,如果是在正式的場合,考慮到他執掌宗人府,坐主位也不過分。

但是,朱音埑畢竟只是一介郡王,而且還是晚輩,讓他越過魯王和尹王,坐在周王旁邊,明顯是有些不合適的。

不過,相對於合不合規矩的問題,在場諸王更在意的是,周王為什麼要這麼做。

位置的問題,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花廳就這麼大的地方,坐哪其實都無所謂,但是位置本身,其實代表著地位和話語權。

就如現在,這場小聚,是尹王組織,邀請各個藩王前來。

但是,周王到了之後,卻理所當然的接過了組織權,這就是身份的差別,並且,所有人都沒有覺得不妥。

要知道,周王在諸王當中,向來以簡明守禮聞名,他為人寬厚簡樸,可也同樣看重禮制。

所以,這種位置的排序,他不可能會不清楚,但是,在這種場合下,他還是讓朱音埑坐在他的旁邊,更大的可能,是在代表一種態度。

朱音埑沒有這個份量,但是,朱徽煣是有的。

再品一品周王剛剛的話,朱音埑是代他父親來的,言下之意,這位鎮南王過來,就相當於岷王過來了。

如此說來,朱音埑此來,怕不是單單就帶了這麼一雙耳朵過來呀……

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是,眼神當中卻已經傳遞出了幾分猶疑之色。

事情似乎和他們想象的,有些不同……

不過,事已至此,硬著頭皮也得開口,對視了一眼,尹王道。

“周王兄,聽聞陛下同王兄敘話頗久,不知,可提及了各地官員因軍屯欺壓宗室之事?”

不錯,這就是他們這些人聚起來的第一件事。

或者說,這其實是這次這麼多的藩王,急匆匆的趕到京師的最大原因。

大明如今的藩王,其實也就二十多位,這花廳當中就有七八位,若說真的是來探望宗學後輩的,倒不是不可能,但是,時間這麼急,尤其是還有鄭王,寧王這樣距離京師頗遠的藩王過來,就肯定是另有所圖了。

至於原因,也很簡單。

這幫藩王的心裡,憋著火呢!

尹王挑了個頭,廳中的氣氛也就漸漸活躍了起來,鄭王道。

“是啊,叔祖,這幫朝廷官員打著陛下的旗號,在我等封地上胡作非為,縱容小吏強取豪奪,我那封地當中,明明是先皇的賜田,可是被他一通胡說八道,硬生生給劃到了軍田裡頭。”

“不僅如此,我王府中護院前去看守田莊,竟然還被衙役打傷,這等事情,簡直是絲毫不將我等宗室藩王放在眼中,陛下聖德,豈可被此等小人矇蔽?”

“周王叔祖,你可一定要替我等,好好向陛下揭露這些官員的行徑啊!”

鄭藩和尹藩毗鄰,于謙這次出京主持整飭軍屯,第一站到的就是尹藩,趁著尹王不在,手段強硬的清丈,收歸了尹藩的大部分田土,然後他派遣官員,以尹藩為中心,將周圍的幾個藩國也犁了一遍。

其中,鄭藩就是損失最慘重的,說句不客氣的,鄭王這回進京,就是純純來討說法的。

無獨有偶,和他一樣的,還有寧藩。

收拾完了尹藩和周邊的幾個藩國之後,于謙緊接著就是一路南下,經過襄藩,遼藩,在岷藩稍作停留之後,轉道北上到了寧藩。

和鄭藩只是派遣了官員不一樣的是,寧藩是於謙親自出手的,在此過程當中,甚至差點發生了械鬥。

聽了鄭王的話,寧王明顯也想起了些不美好的回憶,冷哼一聲,道。

“于謙此人,囂張跋扈,大偽似真,叔祖,您應該也聽說了,他此次在寧藩時,我對他是何等的以禮相待,但是他卻倨傲無比,視我等宗室為朝廷蛀蟲。”

“我三番四次的請他過府好好商量,但是他卻屢屢推拒,如此倒也罷了,我那些田土,明明是正經在官府登記過的,買賣皆有據可查,但是那於謙,竟然敢強行奪走,說什麼來源不正。”

“更有甚者,直接帶著衙役,親自往我田莊上強搶,如此行徑,與犯上作亂何異?”

“朝廷被此等奸佞之臣把持,必有大禍產生。”

“周王叔祖,為大明江山計,我等也要力勸陛下,定不能受此輩奸臣蠱惑,令其胡作非為,亂我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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