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去,如弦吐箭。

裴遠瞧著自己的手,他的手掌修長白皙,甚至很難從上面找出一絲瑕疵,不管是誰來看,都無法否認這是一隻很好看的手。

炎無咎眼窩深陷,黯淡的雙眼盯著這隻手,似是有些茫然和呆滯,片刻之後,方才慢慢浮現出難以言喻的恐懼。

確切的說,他看著的是裴遠五指間夾著的一張紙片。

那一頁紙隨風飄蕩,極為脆弱,清風一吹,便簌簌化為粉塵,四面散去。

這樣的一幕原本不算什麼。

如果炎無咎沒有看見,裴遠揮手之間將他的胞弟炎無忌化為一張紙的話……

“又失敗了!”裴遠嘆息一聲,手掌平攤開來,任憑山風將掌心中的粉塵吹散。

他已經離開鑄鐵堡一個多月了。

眼下藏身某座大山深處。

合象武人已不是簡簡單單的搜魂之法能夠對付的了,為了摧垮明春,極樂雙魔等人的抵抗意志,裴遠耗費了極大的精力和時間。

收穫當然也是不少。

極樂洞秘傳的《炎火奇功》。

從明春身上迫問出的《蓮形移步》,《天都指》,《四合神勁》等功法以及萬劫手札。

因為不是搜魂的緣故,無法確定其中是否有坑。

裴遠現階段靈性缺乏,也不可能耗費燈油推演。

好在他也不是立即就會修煉,只是汲取其中精義罷了。

獲得功法後,裴遠自不會放虎歸山,首先便將明春祭練為紙傀儡。

讓他嘆氣的是,哪怕是五象層次的武人,約莫有著玄胎第二境,成象初期的戰力,一旦化為紙傀儡,照樣無法突破桎梏。

依舊只是脫胎大成的戰力。

到了裴遠如今的修為,這級別的戰力不能說沒用,只能說一塌糊塗。

裴遠也沒讓明春返回明家。

他現下已經知曉民春的身份,乃是明家繼承人,不說戰力上天差地別,光是這個身份就註定他是萬眾矚目,根本不可能瞞得下去。

且裴遠對於這方天地瞭解尚淺,反可能暴露了自身的手段。

是以抬掌將明春擊成粉碎,塵歸塵,土歸土了。

至於其他人,則被裴遠用來驗證《紙冥書》的下一個階段。

他溝通心燈之後,得到了推演《紙冥書》第二層的耗費後,連他都忍不住吃了一驚。

《紙冥書》乃是以紙神咒,吞龍訣為主,融合多種功法後所出,第一層功法耗費了2.2份燈油。

第二層卻是11.5。

直接破了10,也讓裴遠破了防,同時生出了濃烈的渴求。

《紙冥書》自有其神異,而第二層耗費如此之巨,恐怕這層功法的厲害也將遠超他的料想,奈何氪不起。

沒辦法氪,就只能自己推演,而錦衣中年,極樂雙魔等人便成了他的實驗材料。

幾個被他擒拿下來的武人,到了現在也就只剩下炎無咎了。

“你說過,只要我肯吐露功法,就不殺我的,你說話不算話。”

炎無咎似哭似笑,神情有些癲狂,似乎已經被折磨得有些崩潰了。

“別傻了,你一個強盜竟然跟人談信用?”裴遠拍了拍炎無咎的肩膀,掌心之中一層層詭異的真勁湧動,侵入炎無咎體內。

裴遠手掌隱隱環繞著一層烏光,將炎無咎籠罩。

炎無咎面部表情逐漸消失,軀體抖顫起來,筋骨血肉急劇蠕動收縮,衣服之下彷彿有無數條小蛇竄動,他一張臉扭曲變化,從頭顱開始整個人開始融化,縮小!

血肉肌體消散,飛快的融進烏光之內,漸漸凝成一張紙頁的模樣。

隨著紙頁成形,衣袍跌落在地,炎無咎整個人消失了,變成了一張巴掌大小的紙。

裴遠注視著這張紙,能從中感應到磅礴的力量以及一股扭曲的意念。

他逼供用了十來天。

餘下大半時間的成果,就是這一張紙了。

以《紙冥書》第一層為基,獲取的些許感悟。

一息,兩息,三息……

事實上是三息不到,裴遠掌中那張紙便化為粉末了。

“果然沒那麼容易成功。”

裴遠輕聲自語。

在他的想法之中,《紙冥書》到了下一個階段,將人化為一張紙後,他也能隨意讀取對方記憶乃至施展對方的武功秘法。

沉吟片刻,這時候一邊山谷深處傳出響動聲,裴遠神意彌散,略一感應,便是笑了笑。

是燕行空。

到底是飛昇者,本就是天縱之資,一個月時間,燕行空已然凝鍊八勁,甚至摸到了合象的門檻,現在若是再與那鐵雄相遇的話,即使同為八勁,燕行空三兩招就能將其殺死。

裴遠揹負雙手,不疾不徐的走入山谷中,席立人,姜力兩人也在另一邊揮汗如雨,修煉武學,見到他到來,連忙停下,上前參見道:“大人!”

燕行空吐氣開聲,緩緩收功,一呼一吸之間,吹拂得森林譁啦啦作響,砂石濺射。

裴遠拍了拍手,說道:“燕兄果是不凡,以燕兄的進境,怕是要不了一月,就能進入合象之境了!”

席立人兩人也是感嘆,敬畏莫名。

心道這就是飛昇者的速度嗎?

無怪乎天下各方勢力,對於飛昇者的態度大體都是不能拉攏,便儘早剷除。

甚至此界的八象體系能夠得以完善,也都是九大天地數千年來眾多飛昇者出大力的成果。

一位飛昇者便代表了一種變數,不得不警惕啊!

而裴遠在兩人心中更是奉若天神。

燕行空搖了搖頭,說道:“燕某這點修為,比起閣下來差得太遠了。”

“對了,不知燕兄接下來有何打算?”

聞言,燕行空沒有遲疑,直接說道:“遊歷天下,精修武道!”

接著他神情有些奇異,盯向了裴遠:“事實上,我很好奇閣下想要做什麼?你要燕某在一年之內任你驅使,但以你的修為,一年時間,我怕是根本幫不了你什麼。”

燕行空自忖哪怕他修行再快,一年了不起也就抵至三象。

這份修為看似不弱,卻擋不住對方隨手一擊。

“一年之約,不過是一句戲言,燕兄也不必太過當真。”裴遠容色平淡,轉身眺望天際,一朵白雲在眼前飄搖而過。

裴遠負手而立,悠然道:“不過,我另有一個想法,不知燕兄是否感興趣?”

“但說無妨。”燕行空不置可否。

“此界廣闊無際,十域之地,百億生靈,宗門諸國,世家門閥,高手之眾,多如過江之鯽!種種奇功妙法怕也是多不勝數,更有那六聖鎮壓宇內四極,俯視蒼生。”

裴遠手掌緩緩揚起,虛虛朝著天上那朵白雲抓去,語氣悠悠:“我是一個貪心的人,對那些高人,功法都很感興趣,但憑我一人之力,真要窮搜天下也不知要荒廢多少光陰,是以我打算組建一方勢力。”

燕行空眸子一凝,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要燕某加入你的勢力?”

“不錯!”裴遠手掌一拂,那朵白雲碎成千點萬點,棉花般灑向四方,他輕笑道:“道生八象……煉八象而成真道,燕兄覺得‘永珍宗’這個名字如何?”

“永珍?”

“包羅萬象,道合乾坤!永珍歸宗!”燕行空輕喃自語,從這名字中依稀感受到了對方的野心。

隨即他一抬頭,眼眸鋒銳,射出箭矢一般的銳光:“我加入了!”

“只是若有朝一日,燕某超越了你,這宗主之位就該換一換人了。”

燕行空說道。

裴遠笑了笑:“這是自然。”

燕行空聞言,神色一肅,微微躬身,鄭重其事的向裴遠行了一禮:“燕行空拜見宗主。”

席立人,姜力兩人都有些瞠目結舌,沒想到三言兩語之間,裴遠兩人就定下了一個門派。

看著像是一場兒戲,可席立人兩人知道其中的份量。

燕行空乃是飛昇者。

裴遠更是能輕易鎮殺五象武人,哪怕一派只有兩人,也足以成為寧州第一流大派了。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齊齊跪了下來,朝著裴遠重重磕頭,高聲道:“請大人收留。”

他們雖是萬劫門人,但現在萬劫門已滅,憑兩人的力量也不可能復起。

“你們想要拜入我麾下?”裴遠瞥了二人一眼,淡淡道:“但以你們這點微末修為,又能幫我什麼?”

兩人啞然,滿臉頹唐之色。

上下兩界都遇到了萬劫門人,固然算是有些緣分,但裴遠可不打算帶上這兩人,燕行空眼下修為雖弱,但能飛速成長,他們就差得太遠了。

沒有收下的價值。

畢竟這方天地太廣闊了,他馬上就要離開這裡。

揮了揮手,招呼了燕行空一聲,兩人足尖一踏,融入清風之中,眨眼間消失不見。

席立人兩人怔神許久,這才互相站起,都有些失落。

“三師兄,我萬劫門人應該還有些活著的,接下來咱們便去尋找他們吧……”席立人看向了姜力說道。

“嗯。”姜力點點頭,沉沉嘆息了一聲。

因為自身修為太弱,錯失了一場機緣,兩人都有些難受,在谷內又待了半日,兩人才收拾好心情,易容改貌走了出去。

……

“宗主,我們現在去什麼地方?”

裴遠兩人以輕功趕路,身形化成一道幻影,穿行於山林之間,起起落落,飄飄搖搖,一個躍身到了大道之上。

燕行空駐足之後,開口詢問。

裴遠目光望向前方,伴隨著一縷風聲,他聽到二、三十裡外正有廝殺之聲傳來,也不知因何起了殺鬥。

他不以為意,浮現出從炎無咎兄弟倆口中迫問出的資訊。

極樂洞主原本乃一散人,六十年前漂泊到了蒼州,搶佔了一處鍾靈毓秀的寶地,就此安定了下來。

其後麾下了招攬了三大家族為爪牙,除了炎家之外,還有夏家,風家!

而極樂雙魔身為炎家嫡系,卻是知曉更深層次的機密,極樂洞主所佔據的地盤乃是一處前代‘仙人’遺留的洞府。

當然,並不是那種傳說之中移星換斗,挑山擔海的神聖仙佛!

而是煉養成仙者!

“煉養成仙……”這方天地除了八象法,裴遠對於煉養成仙也頗為好奇。

那可是長生!

《大易奇書》之中記載的龍象之境,雖然境界到了能延壽,但大概也就三百年,這還是要少出手,免得耗費精氣元力的情況。

此界的真道高人,同樣只有兩三百之壽。

而傳言之中的煉養成仙者,數千年前八勁法還未出現的時代,那些沒怎麼修煉的甲士兵卒,幾十上百個便能拿下的‘仙人’,居然能活到幾百歲?

怎能不讓人心動?

當然,極樂洞主乃是七象高手,手下眾多,裴遠雖然對煉養成仙極為好奇,想要去一窺究竟,暫時也不願與他硬碰。

沒怎麼猶豫,裴遠說道:“我們去明家!”

“明家?”

燕行空有些詫異,剛殺了明家的繼承人,這就自己送上門去?

“我宗既然成立了,總不能默默無聞吧,正好拿明家開刀揚名,打響永珍宗的名頭。”裴遠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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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逼問明春和他兩個手下,已經探知到了明家許多底細,家主明世乃是六象,除此之外,還有一位活了一百八十歲的老祖乃是六象。

兩名六象!

當然,不排除就算是明春也不知曉的底牌,畢竟他只是繼承人,還沒到明家家主的位置。

但裴遠覺得也可以去一戰了。

拿明家作為永珍宗揚名第一戰,除了明家實力在裴遠承受範圍,更因為明家傳承數百年,總有一些底蘊值得去探究。

燕行空聽了沒有異議。

現階段他也就是打醬油罷了,根本幫不上什麼忙。

雖然聽到了前方的廝殺聲,裴遠卻沒有急迫,放緩了速度,循著大道而行,不時將一些功法心訣傳授給燕行空。

對方既然入了宗,近些日子得到的功法就可以傳給他了。

二三十裡路走了盞茶工夫,前方大道上廝殺激烈,一眼瞧去,乃是三方混戰,也不知因何事而廝殺,其中一方已然不支,被斬殺了十幾人後,逐漸潰退!

嗖嗖嗖!

為首者容貌清麗,一身水綠衣衫,看起來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女,手中長劍連連揮出,劍氣縱橫之間,將一名襲擊者劈殺,她臉上沾染著鮮血,亦使得渾身上下殺意濃烈。

“二叔,快退!”綠衣少女朝著一名黑袍魁梧大漢叫道。

身影飛騰,快速的從裴遠,燕行空兩人身邊穿過。

“想跑?哪有那麼容易?”另外兩方激鬥的人頓時罷戰,齊齊衝出,急速追殺,遇到了裴遠,燕行空也是毫不避讓,一名眼神兇悍的漢子揮刀橫掃:“滾開,別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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