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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多重歷史之門消失後十五分鍾, 輝光騎士們趕到了密斯卡託尼克大學。
無論是因為輝光教會和密斯卡託尼克大學的聯絡,還是因為失去了斯嘉麗後,聖盃教會暫時不會所動作,輝光教會都有理由全權負責災難之後的收尾工作, 因此在確認了眼下的情勢後, 輝光騎士迅速接過了本應該屬於警方的職責。
在騎士長葉芝的帶領下, 疏散和救援工作井然有序地展開,倖存者們被迅速送往近的城市接受治療, 普通人和裡密大的師生進一步進行區分, 前者會受到輝光教會更多的關注, 確認其中是否有人出現精神異常的症狀,必要時可以適當修正他們的記憶。
遇難者和失蹤者的人數統計也在進行之中, 只是因為眼下局勢還很混亂,統計工作進展很慢, 許多人都想知道他們的朋友是否安全, 到處都是打電話的人,不時能聽到某個角落裡爆發出的痛哭聲。
葉槭流坐在角落裡, 倚身後的牆,左手拿著剛剛去領的紗布,按在眼睛上,他彷彿定格在了這個姿勢,久久沒有動彈一下。他面前的地上放著手機,螢幕上顯示通話介面, 上方是“加西亞”。
他不知道為什麼打不通加西亞的電話,或許那些哭聲已經告訴了他答案,葉槭流並不想去思考。
通話聲響了很久,終於在“無人接聽”的人工提示中結束通話, 葉槭流的手指這才動了一下,慢慢伸向手機螢幕,按下了掛斷鍵。
在嘈雜的哭聲中,他終於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
葉芝穿著純白制服和白色披風,大步走進廢墟般的校園,穿過成片的斷垣殘壁,快到圖書館時,他的一名下屬穿過融化的草坪,走到他的身邊。
“騎士長,根據目擊者證言,關閉多重歷史之門的是裡密大的一年級學生阿維蘭·柯薩寧,他透過某些手段跨越了輝光,並且沒有融入其中,而是進入門後關上了門。目擊者現在還在那裡,如果您有什麼疑問的話,您可以直接問他。”下屬低聲彙報了調查結果。
葉芝側過臉,淡藍色的眼眸沒情緒,聲音也不帶多疑惑:
“為什麼會目擊者?”
“他說他原本想要嘗試關上門,因為險些在輝光中融化,被攔在了輝光之外,柯薩寧在這時出現,給了他一枚黃金戒指,帶著他抵達了門前,他才得以目睹柯薩寧關上多重歷史之門。他和柯薩寧一直是朋友,所以他想柯薩寧大約是希望在最後一刻能夠朋友在場。”
光從表情看不出葉芝沒有被這個解釋說服,他不置可否地點頭:
“帶我去看看這個目擊者。”
在下屬的帶領下,葉芝很快來到了多重歷史之門洞開的地點,還沒到近前,他就看到了下屬口中的那個目擊者。
黑髮青年坐在一截沒完全融化的臺階上,雙腿分開,手肘支在腿上,一隻手拿著紗布,按住兩隻眼睛,沾滿灰塵的襯衣已經褶皺了,背面幾乎完全被血浸透,這完全是應該接受治療的傷勢,可青年只是坐在那裡,看上去沒要動彈的意思。
四周輝光騎士來來往往,一部分在廢墟裡搜尋遇難者的遺體,另一部分在回收還能夠利用的事物,災難發生時,密大的許多材料和書籍都沒能及時帶走,能挽救回來的十中無一,好在特殊庫房位於圖書館地下,3級遺物又一直放置在圖書館,因此整體遭受的損失還不算太大。
廢墟上並不算安靜,甚至顯得些嘈雜,可青年像是沒聽到周圍的聲音,他看上去似乎很累了,肩膀線條寫滿了疲憊,如果不是他還在呼吸,葉芝甚至會以為他只是一具沒生命的雕塑。
葉芝走到他面前,屈起一條腿,半跪下來,向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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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芝。我想你就是目擊者了,能知道的名字嗎?”
直到葉芝的聲音響起,青年才了動作,他抬起頭看向葉芝,不過沒有拿下捂住眼睛的紗布。
“葉槭流。”
葉芝並不介意地點點頭,說:
“我為你和的朋友感到遺憾,不過我還些細節想要確認。說你的朋友給了一枚黃金戒指,們是依靠戒指跨越了輝光,那麼那枚戒指現在還在你手上嗎?”
“不,阿維蘭把它帶進了門後。”葉槭流輕聲說。
葉槭流很難描述他現在的感覺,彷彿他的意識被一道透明的玻璃牆分開,他默默坐在玻璃牆後,看一牆之隔的另一個自己冷靜地思考該如掩飾自己的異常,怎麼將過程描述得合理,哪些部分可以推到阿維蘭身上,可以用紗布遮住眼睛來防止說謊被看穿。
葉槭流覺得那一個自己做得不錯,而他也不想干涉,玻璃牆後的時間似乎流逝得很慢,讓他幾乎無窮無盡的時間來發呆,把之前發生的一切重新在眼前回放,看清那些之前沒有捕捉到的細節。
“確實看到他進入了門後嗎?”葉芝嚴肅地問。
葉槭流虛弱地笑了笑:
“抱歉,先生,也看到了我的眼睛,在阿維蘭給我戒指之前,我的眼睛就在輝光中受傷了,我確實沒有親眼看到他進入門後,不過那之後那扇門就消失了,所以我想應該是他在門後做了什麼吧。”
葉芝凝視他,問:
“為什麼沒有和其他人一起避難?知道關上門的人會留在門後嗎?”
葉槭流看不到葉芝的表情,因此很是心平氣和地回答:
“我知道,我的導師和我說了,我想就算關不上,起碼我應該試試。”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很低地說:
“……其他人撤離時,我打了阿維蘭的電話,想確認他的安全,是沒打通。”
葉芝還想再問,突然一道低沉的男聲打斷了他們。
“夠了,就到這裡吧。”
體型健壯的馬弗教授從後面走來,站在葉槭流和騎士長面前,隔開了他們的視線,毫不迴避地看向葉芝:
“我的學生現在還很虛弱,他需要更多的休息,而不是讓他一遍遍回憶不想回憶的事。如果擔心沒辦法寫報告,可以直接來問我,我會給能讓滿意的答案的。”
他們對視片刻,騎士長在馬弗教授的目光下選擇了稍稍讓步。
“我知道了。”葉芝轉向葉槭流,“那麼請你近一段時間確保聯絡暢通,我們還可能聯絡你求證一些細節。後,希望能夠好好休息。”
騎士長說完這句話,轉身和下屬一起離開,馬弗教授目送他們遠去,轉頭看向葉槭流,無聲地嘆了口氣。
在任人看來,葉槭流現在的表現看起來都很正常,正常的悲傷,正常的迷茫,正常的不願意面對,馬弗失去過太多學生,見過太多人的痛苦,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其中的不正常。
特別是這不是葉槭流失去的第一個朋友,在知道艾福的死訊時,馬弗也曾經震驚過,悲傷過,擔心過他的學生的心理狀態。在其他不熟悉葉槭流的人眼中,他的性格一直稍顯冷淡,馬弗知道這不是真相。他目睹了那段時間葉槭流超乎尋常的冷淡,直到幾周後,葉槭流才收拾好了情緒,重新恢復以往的狀態。
了那時候的表現作對比,葉槭流現在的平靜反而更讓馬弗感到擔憂。
“如果想要和我說些什麼,我會聽你說的。”沉默片刻,馬弗教授拍了拍葉槭流的肩膀。
葉槭流沒有拒絕,他將和輝光騎士講過一遍的故事重新對導師講了一遍,從他向施懷雅請假,到他一路開門趕回密大,再到最後看阿維蘭走進門後。不過面對導師,些細節他也不用說得太詳細,直接跳過也無所謂,只要導師還相信他,無傷大雅的漏洞導師會下意識為他補全的,況且涉及阿維蘭,導師也不會問得太多。
不過嚴格來說,沒辦法解釋的地方並不算多,再加上不久前輝光教會對聖盃教會進行了一次襲擊,斯嘉麗又無端“失蹤”了,輝光教會估計還很多事要忙,比如給裁決局一個解釋,比如調整對待聖盃教會的態度。
葉槭流說完整個故事,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件事我不太理解,阿維蘭明顯更適合燈之道路,為什麼他選擇了心之道路?”
“其實已經回答了,是他選擇了心的道路。”馬弗教授望不遠處坍塌的圖書館,“在入學測試時,他選擇了心和燈道路進行測試,結果是他在這兩條道路上同時展現出了天賦,只是在心的領域稍強,既然他並沒開啟道路,依舊是凡人,那麼選擇哪條道路其實沒有什麼影響。
“在決定踏上探尋奧秘的道路後,天命之人只能在八條道路之中選擇其一,然而凡人是如此複雜,怎麼可能僅僅在一條道路上具有天賦?更多時候,他們開啟的道路並不是他們真正適合的。
“在確定道路之後,天命之人基本也沒有多餘的心力步入另一條小徑,畢竟積累的知識越多,他們也越容易步入瘋狂。當然,更多的天命之人在開啟道路時其實沒有太多的選擇,只是當他們深入小徑之後,他們也已經無法回頭了。”
就像是傅立葉教授,她曾經和我說過道路和選擇……那時候她應該已經後悔開啟了啟之道路吧。還奧格,他會開啟杯之道路,多是因為這是他的選擇,多是因為他的父親一直將奧格當成為他開啟杯道路的鑰匙呢……如果不是擁有那樣的父母,費雯麗還會開啟燈之道路嗎?
還阿維蘭,如果他早早開啟了燈之道路,他大概根本走不到門前,就算那枚黃金戒指,也會和其他燈的天命之人一樣融入輝光……葉槭流異常平靜地想。
“不過就算阿維蘭進入了門後,也不意味著他會融入輝光,”馬弗教授遲疑了一下,對葉槭流說,“或許門後是另一重歷史,所以……”
“我知道,導師,和我說過的。”葉槭流勾了勾嘴角,卻沒多笑意。
他一字不差地背誦出了馬弗教授曾經和他說過的話:
“每一次得到都會是一次失去,每當我得到了什麼,我都會失去更多。”
“……”馬弗教授一時啞然,張了張嘴,卻說不出更多的話。
沉默半響,葉槭流輕輕嘆了口氣,從臺階上站起來,語氣正常地對馬弗教授說:
“我還想在學校裡轉一轉,可以嗎?我還一個朋友沒找到,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分辨一下那些遇難者的屍體,看看裡沒有他。”
輝光騎士收集了大部分遇難者的屍體,還一部分掩埋在了廢墟裡,葉槭流打算去看看,如果他的眼睛恢復了,用資料視野尋找應該會比輝光騎士更快。
他話音落下,馬弗教授卻松了口氣,露出欣慰的神情,安慰地說:
“說的是加西亞嗎?那你不用擔心,他應該沒事,今天中午我在校門口正好遇到他離開學校,他還和我打了個招呼。這樣也好,正好避開了這次的災難,或許等會就能遇到他了。”
葉槭流忽然停了下來。
他的下頜線條忽然繃緊了,透出利刃般的冷意。
“是說,”葉槭流慢慢說,“加西亞早就離開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