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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林湖畔, 葉槭流重?新開啟地圖,指甲在地圖上淺淺地劃出一條線,思?索幾秒, 合上地圖。

雖然推測出異種應該是因為某些情況而暫時?遷離了布林湖,但葉槭流的計劃並沒有什麼?改變。

他轉向一旁魂不守舍的布蘭特,問道:

“除了布林湖, 下一處異種聚集點在哪裡?”

“往……往北, 大概兩個?郡。”布蘭特終於回過神, 彷彿找到了重?心,目光不由自主地攀在了他的身上,“你想要?去那裡看看嗎?”

如果我猜得沒錯, 那裡的異種應該也已經遷離了……葉槭流收起?地圖, 說:

“不,我們原路返回。”

如果不是這個?時?候,布蘭特只會覺得艾登·諾蘭溫吞的平靜讓他恨得牙癢癢,他也不止一次在心裡腹誹過對方的裝模作樣。

但發現家人突然消失、自己似乎被拋下的現在,絕對是布蘭特最受打擊的時?刻。

彷彿即將從懸崖摔落的瞬間抓住了救命的繩索,他看著眼前的人類, 忽然感覺肩膀放鬆了下來。

“當然,當然,”布蘭特松了口氣,眼睛也重?新亮了起?來,幾乎是興高采烈地說, “的確應該這樣,我們現在就走?!”

葉槭流:“……”你在高興什麼?。

該不會是心理打擊太大,直接傻掉了吧……這只湖龍好像放棄了思?考,讓我們悄悄從背後?靠近, 不要?被他發現……葉槭流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句,看了狗狗們一眼,轉身向著森林外走?去。

……

芝加哥,聖盃教堂。

奧格穿過雕花鐵門,踩著臺階,走?進深紅裝飾的聖所。

輕薄的紅色帷幕從兩側的天?花板上垂落,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在重?重?疊疊的深紅帷幕間迷失了方向,暈出深深淺淺的紅光。

嗒,嗒,嗒。

手杖敲擊磚塊的輕響在層層深紅之間迴盪,最終在深處停下。

猶如絲線的赤杯雕像前,矗立著一道深紅色的背影。

祂並不顯得高大,也不多麼?可怖,只是簡簡單單地站在那裡,長袍遮擋住了身體的每一寸,彷彿那片血紅色下藏著什麼?東西。

奧格注視著眼前的人影。

無數虛幻的感知在他的腦海中浮現,刺激著他的感官,每多注視一秒,他的意識都會往著毫無意義的混亂傾斜一點,而祂甚至沒有多少惡意,奧格所產生的種種反應,僅僅是他們之間有著太大的差距。

聖盃教會的導師沒有轉過身,他的紅色長袍逶迤在地,上面爬滿了斑斕的花紋,彷彿無數白骨和?血肉糾纏在一起?,金色的嬰兒被纏在血肉之中,闔著眼睛,小小的臉上浮現出快樂的笑容。細看之下,這件長袍似乎和?導師的身體相連,或者說就是他的肉-體一部分。

輕柔悅耳的聲音在教堂中悠悠迴盪:

“你做得很好,我很期待你作為使徒的表現。”

奧格握著手杖,閉上眼睛,並不回答。

導師對他的沉默不以為意,祂的長袍湧動了起?來,一根根纖細的血管從長袍下飛快湧出,彷彿紅色的觸手,紛紛湧向奧格。

“現在,讓我將愉悅帶給?你,我的血將會流淌在你的身體裡……”

無數血管如同絲線,紛紛纏住奧格的手腳,猶如紅色潮水,沒過了他的面孔,很快將整個?人裹進了血紅色的繭中。

教堂裡重?新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血紅的繭靜靜坐落在女神的雕像前,紅繭的表面閃動著神秘詭異的花紋,散發出邪異而充滿誘惑的氣息,似乎會讓看到的人陷入瘋狂。

站在雕像前的紅色身影不知何時?消失了。

許久之後?,紅繭無聲無息地融化,猶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其?中渾身染血的金髮少年。

黏膩的血絲從奧格的皮膚上滑落,沒有留下任何殘留,幾秒後?,奧格重?新恢復了剛進入教堂的模樣,衣服一塵不染,髮絲絲毫不亂。

他低著頭,微微喘息著,片刻後?才抬起?頭,佈滿潮紅的臉上一片冰冷。

奧格拄著手杖,一言不發地走?出教堂,路上沒有遇到任何人,也沒有人阻攔他。

不久後?,他回到了華爾道夫酒店,走?進自己的房間。

房門在身後?關上,奧格徑自走?進浴室,手杖放在一旁,站在浴缸邊,舉起?了鑲嵌寶石的高腳杯。

赤紅的湖水從杯中傾瀉,迅速注滿了浴缸,一池盪漾的血水倒映出奧格的面孔。

他放下高腳杯,摘下手套放在浴缸邊,蒼白的手指對準胸口,突然扎了進去。

奧格閉上眼睛,胸口起?伏的頻率越來越大,猙獰和?快意在他的臉上交錯閃現,他的手臂也在用力,彷彿抓住了他的身體裡的什麼?東西,一點點向外拽去。

一具完整的屍體漸漸被奧格從自己的身體裡拽了出來,屍體面色紅潤,皮膚富有彈性,富有生命力,彷彿下一刻就能睜開眼睛,散發著和?血繭一樣的芬芳。

終於,屍體完全被拽出了奧格的身體,摔進了浴缸裡,大潑大潑的血花濺出來,灑在牆面上。

奧格雙手扶著浴缸的邊緣,身體不斷顫抖,彷彿在忍耐著什麼?。

不久之後?,他緩緩抬起?頭,注視著微微盪漾的水面,嘴角緩緩勾起?。

血濺在他的臉上,與他幽藍的眼眸交相輝映,僅剩的眼睛裡,彷彿藏著一團燃燒的漩渦。

……

周圍的迷霧越來越濃郁,森林隱沒在灰白色的大霧裡,霧氣依附在衣物上,溼冷的氣息彷彿也浸入了布料。

葉槭流伸出手,淡淡的霧氣從他的掌心流過。

他回頭看了眼身後?,幾步之外,狗狗們和?布蘭特的身影已經有些模糊,彷彿隔著一層乳白色的薄紗,只能看見狗狗們鮮紅如寶石的眼睛和?布蘭特的一頭藍髮。

迷霧之主散佈出的迷霧似乎有壓制天?命之人的效果,在濃霧之中,所有道路能力造成的效果都大打折扣。

葉槭流嘗試了一下,發現他還可以正常開啟光門跳轉,但很難開啟直接返回記憶中地點的光門,他毫不懷疑,如果換成其?他同等?階的啟的天?命之人,恐怕連這種程度都辦不到。

“……霧是不是越來越大了?”布蘭特左右看看,緊張地沒話找話說。

“如果霧繼續變大,你會找不到路嗎?”葉槭流問。

聽到這句話,布蘭特的腦海裡立刻有了畫面,他一個?激靈,大聲說:

“怎麼?可能!這可是我家附近,就算閉著眼睛,我也不會走?錯路……”

說著說著,布蘭特突然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

現在我的家人都不在,艾登·諾蘭又決定原路返回,還遇到了迷霧,也就是說,除了儲備糧的價值,我已經沒有別的利用價值了……布蘭特越想越覺得不能高估艾登·諾蘭的人格,內心頓時?驚恐了起?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望著葉槭流,聲音不由自主地發顫,問:

“如果我們真的迷失了方向……”

霧再大點的話,很難辨別方向,甚至連走?出森林也很難……葉槭流收回手,開啟墨綠桌面,翻檢卡牌,隨口說道:

“不會的。”

愛爾蘭多雨的同時?也多霧,再加上少見陽光,霧氣也不容易散去,但這麼?大的霧,葉槭流還是第一次遇到。

雖然沒法確認,但這樣的場景和?異種的傳說很像,當彼世之王在荒原上狩獵時?,荒原會被迷霧之主散佈的迷霧籠罩,貿然闖入的人類則會在霧中迷失……葉槭流一邊猜測,一邊將需要?的卡牌拖進空槽。

如果是這樣,異種的行為倒是很好理解了。

他們或許是知道了彼世之王即將開始行獵,灰王散佈的迷霧就是狩獵的前兆,於是在行獵範圍內的異種紛紛遷離原本的聚居地,避免被彼世之王行獵的號角吸引,不在範圍內的異種則會被耳提面令不要?到荒原上。

這一次行獵,布林湖附近或許就在行獵範圍內,於是布蘭特的家族整齊地遷離了聚居地,沒通知布蘭特,大概是因為他居住的湖泊離行獵的荒原很遠,以他家裡蹲的性格,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會離開家,沒必要?告知他……

不過狗狗們不懂還情有可原,布蘭特是聽著彼世之王的傳說故事長大的,對於神靈瞭解卻?只有睡前故事的程度……說起?來,霧之宮廷也在愛爾蘭存在了這麼?多年,旅遊路線的時?間那麼?奇怪,或許就是為了避開彼世之王行獵?但這次明顯發生了變化,這是不是說明彼世之王行獵的範圍一直在變化,並且這一次變化得很突然,以至於霧之宮廷和?異種都有些猝不及防?

想到這裡,葉槭流拖動卡牌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或許對布蘭特來說,彼世之王真的只是傳說裡的神靈,但現在,神話傳說忽然變成了現實,帶來的就只有悚然了。

如果彼世之王不止在英倫三島行獵,他的傳說應該不會只在這片島嶼流傳,從這點來看,這幾乎意味著彼世之王的宮廷距離愛爾蘭島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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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異種的傳說裡,彼世之王是無光之海的神靈,或許也意味著無光之海離異種很近。

以無光之海蘊含的危險,異種能夠存在至今,必然是依靠著骨白鴿的庇護。

這樣來看,或許並不是因為異種聚居在英倫三島,骨白鴿才會讓他的眷屬守護這裡,而是因為無光之海離這裡太近。

當務之急是走?出迷霧,離開彼世之王行獵的範圍……不過既然彼世之王隨時?可能出現,教堂牲靈肯定不會進入迷霧,那麼?現在開始,我就可以使用其?他道路的特性了……葉槭流將之前的零碎資訊全部聯絡了起?來,很快理清了思?緒。

雖然他還可以透過桌面將他和?狗狗們帶進教派總部,直接離開迷霧,但把?布蘭特一隻異種留在迷霧裡,就很難說他能不能活下來了。

他抬起?右手,一枚圓潤的白珠耳墜躺在他的掌心裡,散發著微弱而純淨的光,讓人感到發自內心的暖意。

“初齒”,這件1階燈遺物是費雯麗用於晉升的遺物,自然也出現在了葉槭流的桌面上。

不過和?費雯麗收到的其?他遺物一樣,這件遺物也沒什麼?用,最主要?的特性是無論何時?都能指出正確的方向,屬於梳妝檯上的垃圾。

費雯麗臨走?前帶走?了幾件不起?眼的,基本上和?出門帶點首飾差不多。

但現在的場景裡,“初齒”的特性正好適用。

葉槭流在行李裡翻了翻,找出飛釣杆,在飛釣杆的末端系上塑料瓶,把?“初齒”放進塑料瓶裡,簡單做了個?提燈,提在手裡。

溫暖的光芒在迷霧中亮起?,一道微弱的金色光塵從“初齒”中飄了出來,指向迷霧的某個?方向。

在光芒的籠罩下,布蘭特內心的不安也漸漸散去了。

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步伐輕快地跟在提著燈走?在前面的艾登·諾蘭身後?。

有了“初齒”的指引,葉槭流他們穿越森林的速度也快了起?來,但走?了半小時?後?,他們依舊沒有看到來時?的路。

周圍已經完全被瀰漫的濃霧淹沒,隔著一米遠就很難看清形狀,葉槭流他們只能儘量靠近。

走?著走?著,狗狗忽然停了下來,側過頭,仔細地聽著什麼?。

“三個?腳步聲,有一個?比較沉重?,是我們之前認識的那些人。”他們說。

之前認識的那些人……柯根和?他帶的團員?他們比我們早出發一天?,是從前面折返了?看來我們的確走?在正確的方向上……葉槭流瞬間做出了判斷,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停下來等?待。

他沒有等?待太久,幾道略顯凌亂的奔跑聲從迷霧中傳來,“初齒”的光芒在霧中搖曳,照出了揹著奧茲、神情嚴肅的柯根,和?剩下兩個?狼狽的團員的身影。

看到站在光芒下的葉槭流他們,柯根明顯愣了下,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他是循著光芒找來的,能夠照亮灰王的迷霧的,不可能是普通的燈,但提著燈的並不是想象中的同行,而是靠著嚮導才能在荒原生存的艾登·諾蘭。

掃了一眼艾登·諾蘭手裡的提燈,柯根並沒有立刻做出判斷,畢竟經常有低階遺物流入凡人手中,大多數人不會想到遺物的效果,負面特性也會被認為是詛咒,光靠這點判斷艾登·諾蘭是天?命之人,未免有些草率。

“諾蘭先生!”他背上的奧茲也看到了他們,立刻喊出了聲,動作幅度大了點,身體一僵,又趴了下去。

“你們好。”艾登·諾蘭點了點頭,看了眼奧茲的腿,問道,“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柯根收回視線,搖了搖頭:

“不是什麼?大麻煩,但我建議你們快點離開迷霧籠罩的區域。

“奧茲剛剛摔傷了自己,我給?他做了簡單的處理,不過在野外仍然有感染的風險。”

艾登·諾蘭對於他的提議沒有異議,幾個?人繼續上路,期間柯根不時?觀察左右,警惕著迷霧中可能出現的東西。

天?色一點點變暗,周圍的濃霧卻?沒有任何消散的趨勢,反而越來越濃郁。

隨著夜晚降臨,灰白的霧氣似乎也染上了深沉昏暗的夜色,樹木變成了霧氣中影影綽綽的輪廓,在微弱的光芒中,投下一道道扭曲詭異的陰影。

葉槭流環顧四周,因為瀰漫的霧氣,周圍的可見度極低,“初齒”的光芒外,幾乎看不清任何東西,僅憑肉眼,完全無法分辨其?中是否隱藏著危險。

風越來越大,無數樹葉在風中晃動,成千上萬“嘩啦”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彷彿尖銳的笑聲,不知道多遠的地方,隱隱約約飄來了嚎叫聲。

若有若無的光塵形成了一道金色的細線,指向越發黯淡的霧氣,一行人沿著光塵的指示向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的霧氣似乎稀薄了一些,前方也漸漸能夠看到晃動的碎光。

隨著他們靠近,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注意到四周的霧氣變得稀薄,柯根緊皺的眉總算舒緩了一點,他將背上的奧茲放下來,想起?來艾登·諾蘭自稱是外科醫生,於是說道:

“諾蘭先生,你能看看他的傷嗎?”

看傷?這,我不會……葉槭流怔了一下,深覺被人設反咬了一口。

他立刻開始回憶自己有沒有能用得上的遺物,一邊鎮定地點頭:

“可以。”

他將提燈放在一邊,單膝跪下,準備看看奧茲的傷勢,布萊克繞到了他的身後?,也彎下腰,似乎打算一起?看。

估計是摔倒時?被石頭劃傷了,柯根只來得及簡單處理,葉槭流正在琢磨要?不要?解開繃帶,忽然聽到幾聲嘶啞刺耳的狗叫聲從迷霧中傳來。

聽到狗叫聲,柯根的神情陡然變了。

他一把?將身後?的兩個?團員拽倒在地,同時?低下頭,大吼道:

“不要?抬頭看!”

哪怕他動作已經夠快,這一下依舊浪費了一剎那,想要?去拽艾登·諾蘭他們已經來不及了。

被他拽倒的赫爾曼和?埃倫發出一聲痛呼,柯根卻?無暇關注,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項鍊,細細的銀鏈纏在他的手上,一枚散發出溫暖光芒的黃金吊墜在他的手掌之間晃動。

屬於生者的氣息忽然間從他的身上消失,銀白的冰霜侵染了他的眼眸,他的神情變得平靜而冷淡,一道道透明的虛影在他身後?浮現,伸出一雙雙透明的手,纏繞在他的身體。

與此?同時?,星星點點的璀璨光芒從吊墜中飄出來,彷彿無數輝芒構成的星環,環繞在柯根的身邊,迅速將周圍的人全部包圍在內。

危急關頭,柯根來不及做更?多,他的余光中,視野邊緣的霧氣彷彿被什麼?東西感染,迅速染上了漆黑粘稠的顏色,變成了深一塊淺一塊的噁心物質,散發出濃郁的腐敗惡臭。

漆黑粘稠的液體迅速向著周圍蔓延,越來越多的霧氣開始改變,改變來得如此?迅速,絲毫不給?反應的時?間,像是早有預謀的圍獵,將他們包圍在內。

然而柯根很清楚,這還不是最大的危險。

彼世之王行獵時?總是會帶上祂豢養的冥界犬,這些腐爛的獵犬會為祂追獵荒原上的獵物,它們能夠在霧氣中自由穿梭,也沒有肉-體存在,會將感染和?腐爛的詛咒帶給?看過它們的人,柯根不清楚它們長什麼?樣,因為沒有人能夠看過它們還能活下來。

但凡看見它們一眼,就會變成它們追獵的目標,在目標死?亡之前,它們絕不會放棄追捕。

彷彿笑聲的嘶吼聲環繞著他們,柯根無法抬頭,只能儘量偏轉腦袋,試圖看清艾登·諾蘭和?他的嚮導以及學弟怎麼?樣。

重?重?繚繞的輝芒中,他看到深藍頭髮的青年敏捷地撲倒在地,雙手抱頭,蜷縮成一團,看起?來姿態格外怪異;

他看到黑髮藍眼的男人仍然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一雙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讓他沒有看見在四周奔跑的冥界犬;

他看到那個?白髮紅眼的少年站在艾登·諾蘭的身後?,雙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腦袋湊到他的耳邊,嘴角咧開笑容,露出一點尖牙。

潰爛和?腐敗迅速浮現,他的脖頸先是皮開肉綻,接著血液迅速發黑,變成了粘稠汙濁的液體,皮膚則開始膨脹,浮現出一個?個?黑紅色的水泡,表面凸起?發亮,顯得極為噁心。

然而他像是沒有注意到他身上的變化,鮮紅的眼睛望向前方,用輕快的聲音在醫生耳畔低語:

“不要?看。”

艾登·諾蘭微微點頭,彷彿無論他的嚮導說什麼?,他都會全無保留地相信。

看到他這麼?配合,布萊克也鬆開了手,放任閉著眼睛的醫生站起?來。

尖銳的呼嘯聲從頭頂掠過,柯根下意識收回視線,在冥界犬彷彿嘲笑的嘶吼聲裡,他還聽到了布萊克歡快的聲音:

“左手,右肩,右腿!”

“左邊那只被切開了,右邊一隻在樹上,一隻在滾!”

“頭,右手,左邊癒合了!”

他在引導艾登·諾蘭……柯根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這個?念頭,忽然感受到劇烈的震動,接著一陣猛烈的氣浪向他們的方向撲來。

“轟隆!”

樹枝和?樹葉“嘩啦”晃動,接著是樹木倒下的重?響,地上的碎石全部騰空而起?,煙塵撲面而來,彷彿發生了地震。

在巨大的噪音裡,布萊克的聲音依舊清晰、明快、充滿活力。

“左邊散開了,右邊一隻傷勢很輕,一隻還剩一半!”

他的提示很短,也很莫名,至少柯根也聽到了他的話,卻?無法在腦海中構建出戰鬥的場景,他甚至無暇為艾登·諾蘭突然展現出的實力震驚,因為比起?這個?,眼下發生的一切都更?讓他震驚。

柯根很清楚,如果換成自己,他根本無法憑藉如此?模糊的提示和?冥界犬搏鬥。

他能想到,這需要?的是對周圍環境的瞭如指掌、強大的反應能力、豐富的戰鬥技巧和?對敵經驗,可哪怕柯根覺得他並不缺少這些,他也想象不出來艾登·諾蘭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激烈的戰鬥仍然在繼續,這時?,一道彷彿能夠撕裂靈魂的尖嘯向著四周輻射,盪開了肉眼可見的波紋。

尖嘯聲響起?的瞬間,倒在地上的幾個?人發出慘叫,開始痛苦地在地上掙扎,捂住耳朵翻滾。

柯根也不能倖免,尖嘯彷彿貫穿了他的耳膜,劇烈的頭疼在他的腦海裡炸開,他的身體顫抖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彷彿挾著強烈的痛楚,以及衝擊意志的混亂。

不等?疼痛稍稍散去,柯根再度感受到霧流開始湧動,彷彿有什麼?東西以恐怖的高速衝刺而來,如同鋒利的箭矢,任何阻攔它的東西,都只有粉碎的下場。

布萊克的聲音也滯了一瞬,彷彿受到了尖嘯的影響。

意識到這點,柯根的心猛地一緊,他知道,在瞬息萬變的戰鬥中,這一瞬足以發生很多事,更?何況艾登·諾蘭現在無法看見全域性,卻?要?抵擋三隻冥界犬。

“刺啦!”

他的不好預感實現得極為迅速,有什麼?刺穿了空氣,衣物撕裂的聲音響起?,一瞬間,柯根意識到,艾登沒有躲開冥界犬的攻擊。

他的手指忍不住攥緊了黃金吊墜,掙扎和?糾結之色在他的眼底進行交鋒,忽然他閉上眼睛,攥著黃金吊墜的右拳砸在地上,抵著地面就要?站起?身——

周圍的空氣猛地扭曲,下一刻,強烈刺眼的光芒在濃霧中爆發!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無數光塵迸濺在地上,留下發光的痕跡,四周腐爛的霧氣在光塵中紛紛爆裂,發出彷彿沸騰的“嗤嗤”聲。

柯根本能地閉上眼睛,然而眼前的黑暗中仍然留下了光芒的烙印,強烈,明亮,久久不散。

他聽到了冥界犬刺耳痛苦的慘叫聲,以及布萊克開心的聲音:

“還剩兩隻!左邊還沒恢復,右邊在右前方一步!”

艾登·諾蘭沒有回答,混合了玫瑰花香的血腥氣息隨風飄散,一聲利刃出鞘的錚然聲響,四周的霧氣忽然間被捲動,隨之響起?的是可怖的風聲,所有的風全部都向著中心湧去,如同巨獸發出的沉重?呼吸。

柯根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抓住掌心的黃金吊墜,向著聲音最為低沉的位置投擲了過去:

“接住!”

銀鏈撞上了劍刃,在“嘩啦”的細碎聲響中,纏在了劍身上,吊墜開始發光,光芒燦爛,向四周射去,腐爛的霧氣被洞穿,一同洞穿的還有冥界犬的身體。

刺耳的尖叫聲響徹湖畔,空氣猛地爆炸開來,氣流向著四周壓去,灌木和?草叢全部被壓倒在地,在地上的幾個?人全部被壓得無法站起?來。

湖水一波接一波,疊出千層綿綿不絕的水浪,撲上雪白的河岸,成千上萬細碎的光在湖面上盪漾。

湖畔陷入了寂靜。

寂靜只持續了一瞬,片刻後?,逼人的熱浪從四周洶湧撲來。

剛才的光芒點燃了樹木,周圍燃燒了起?來。

熱浪之中,柯根第一個?睜開眼睛,向著艾登·諾蘭的方向望去。

火光在黑髮上流轉,照亮了男人的臉,他的大衣多處撕裂,襯衣的上臂被血染紅,掌心往下滴血,古銅色的荊棘纏繞在他的手掌上,彷彿活著一樣,迅速縮回了他的袖口裡。

艾登·諾蘭沒有在意自己的傷勢,而是轉身走?到布萊克的身邊,微微傾下身,審視著他身上的詛咒痕跡,很快蹙起?了眉。

布萊克倒是不怎麼?把?自己的問題放在心上,咧開嘴角,看起?來挺開心,不過還是乖乖側過頭,讓艾登·諾蘭檢視他的身體。

短短片刻,柯根覺得他對於這兩個?人的印象已經顛覆了無數次,這讓他內心越發複雜,深深感覺他看錯了很多東西。

片刻後?,艾登·諾蘭抬起?頭,向著柯根走?來,在柯根凝重?的目光中,抬起?手,開啟手心。

剛才的黃金吊墜靜靜躺在他的掌心。

醫生另一只手抵在唇邊,低低地咳了兩聲,溫聲說:

“感謝你的幫助,柯根先生。希望它的負面特性不要?太嚴重?。”

柯根注視著他的眼睛,幾秒後?,他移開目光,嘴角不再那麼?緊繃。

他沒有接過艾登·諾蘭遞過來的黃金吊墜,嗓音沙啞地說:

“你的嚮導被無光之海感染了,但他還處於感染初期,高階燈遺物可以驅散它的氣息。

“另外,接下來幾天?,陽光會讓你渾身劇痛。”

聽到他的話,醫生嘴角微微勾起?,看起?來有些無奈。

然而柯根從他說出的話裡聽出了平靜,和?蘊含在那平靜之中的冷漠。

他用溫和?的語氣說:

“我想我已經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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