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玩物
到目前為止，陸啟還一點兒要收編這家Insomnia工作室的意願都還沒表達出來，只是在單純地進行遊戲設計上的交流，結果胡佛就忍不住了。
他就虛晃走位了一下，對面技能全交。
雖然作為四十二的老闆，對於對方的這個反應他非常滿意，但同時又有些為他們擔憂，這也太沉不住氣了。
如果不是遇見我這樣的好人，你們可該怎麼辦呀……
當然陸啟也不可能直接就答應，對他們的能力和品性，對Insomnia引擎功能的瞭解，他如今都還停留在比較淺顯的表面。
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光憑玩了他們的遊戲兩三個小時就能推理出那麼多內容，僅憑現在的已知資訊，他不可能當場就給出承諾。
看著胡佛滿是期待的臉，陸啟反問道：“我能去你們的工作室參觀一下嗎？”
胡佛顯得有些為難，內心鬥爭全寫在臉上了，他當然也知道這是再合理不過的要求，只好咬牙點頭：“當然可以。”
陸啟直接起身：“那我們走吧。”
“現在嗎？”
“有什麼不方便嗎？”
“沒有，沒有，那我們走吧。”
兩人走出會場，非常默契地來到停車場。
陸啟看著胡佛，胡佛也看著陸啟，面面相覷。
好像有點不太對。
似乎兩人都在等著對方拿出鑰匙，開啟一輛車的車門。
“我以為你開車來的……”陸啟道。
“我也以為你……”胡佛說。
陸啟也是第一次出國，還以為米國人應該都是自駕車出門來著。
胡佛也覺得像四十二這樣的公司來參加會展，怎麼著也應該租了幾輛車吧。
這一點他確實沒猜錯，四十二確實租了兩輛車方便員工在酒店和會場之間來往，三藩市所在的州的法律是認可華夏駕照的，有駕照直接租就行。
不過問題是，陸啟自己壓根兒就沒有駕照。
是不是應該找個時間去考一個了？有時候確實不太方便，陸啟心想。
“那你是怎麼來這裡的？”陸啟問。
“長途巴士。”
好吧，他大概可以理解目前Insomnia出於什麼樣的經濟狀況之中了，如果製作人商務出行都只能乘坐長途巴士這樣的公共交通工具，那說明真的是拮据到一定程度了。
還好胡佛本身有駕照，陸啟便打了個電話給程明，讓他拿把車鑰匙過來。
程明也不知道陸總這次來開發者大會還有別的任務，看見他和另一名人高馬大的老外站一起，好奇問：“陸總您這是去哪兒呀？”
“去趟衛星城。”
“那你後天的演講趕得回來麼？”
“幹好你自己的事兒。”
“我是擔心……米國這邊兒治安不太好，亂得很，要不我跟您一起去把？”說的中文也不怕那老外挺懂。
“加你一個就安全了嗎？看你這小身板兒，瞎操心，我又不是去購置不動產，帶你幹啥。”
便和胡佛上了車，他坐副駕駛。
從三藩市到衛星城大概400公里距離，陸啟的計劃是今天去，考察一天，明晚回來。
四個多小時的時間，也不虧自己來米國一趟，算是觀光旅遊了吧。
一路上他也問了胡佛不少問題，刨根問底地，不過自然不能與謝喜樂當初對他的“面試”相提並論。
胡佛和Insomnia工作室的另外七個人原來都有很不錯的技術背景，幾乎都是來自知名的老牌遊戲公司，一些已經倒閉的老牌公司。
其中三人，包括胡佛自己，來自一個已經消失的名字，箭蛙。
成立於08年的米國箭蛙遊戲從誕生起便成為創新娛樂的代表性公司之一，接連發售了幾款模擬休閒類遊戲讓玩家和廠商們都眼前一亮，雖然受困於盜版侵害，且營銷策略跑偏，銷量上難有突破，但工作室的名氣是已經做起來了，屬於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們在09年的時候達到了巔峰，當時的《上帝模擬器》也獲得了當年年度遊戲大獎的最佳模擬類遊戲的提名，算得上意氣風發。
不少人認為他們未來可能會成長為霸主星光軟體的強有力挑戰者之一。
不過因為頭鐵絕不向市場妥協，箭蛙很快便面臨來自資金的問題。
那時候數字遊戲還沒有如今的普及率，實體光碟收入要佔遊戲公司總收入的大頭，但那種線下渠道的鋪設，還有光碟壓制運輸的成本就高得多了，利潤會被壓得很低。
只能說世事無常，幾個月之後，他們被星光收購了。
這不是一個斬龍少年最終變成惡龍的故事，少年尚未成長起來，就被惡龍一口吞食。
星光並不缺這點兒錢，就像天海想收購四十二一樣。
2010年，星光在收購箭蛙半年之後，以理念不合的理由將其解散，胡佛他們直接淪為遊民，世上也再也沒有箭蛙這個名字，成為不少老玩家心中的遺憾。
被星光收購後解散的項目組不少，箭蛙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
或許從頭到尾，他們也只是想“消滅”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罷了。
胡佛他們便相約一起組建了Insomnia，後來又加入了有差不多經歷的另外五人，團隊壯大，卻依然保持著當年在箭蛙的那一份執拗。
還是如同當年一樣自我，並且還仇視資本，厭惡巨頭。
這幾年Insomnia發展不善，風雨飄搖，不是沒有過大公司想要收購他們，他們確實有技術，大公司們也不瞎。
但這幾個人卻拒絕得毅然決然。
即使日子過得非常艱辛，大家都是全職研發，除了遊戲銷售也沒有別的經濟來源，都是靠著以前的積蓄硬撐著堅持。
甚至胡佛連自己的愛車都賣掉了。
他們也不想再一次成為巨頭們手中的玩物。
直到遇到陸啟。
陸啟一路上聽著胡佛的故事，也是心中感慨唏噓。
不過想了想他們自己開發的那兩款遊戲。
還是覺得這幾個人好好做技術就行，設計和美術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做吧，他們自己大可不必……
……
幾個小時後陸啟來到了Insomnia工作室所在的街區，事實上從踏入這個街區他就聞到了一股無法忽視的尿騷味。
這一片全是紅磚牆體的公共住房，都是拿著政府補貼金的低收入人群聚集地。
樓體殘破，街邊堆滿了垃圾，行人幾乎都是黑人或者拉丁裔，在街上遊蕩，很少能看見白人。
很難想像，幾公裡相隔的地方，陸啟剛才還路過了衛星城的CBD，看著車窗外高樓林立的現代化大都會。
下車的時候住宅樓入口處，兩名渾身刺青的大漢朝著陸啟吼道：“你不屬於這裡，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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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佛連忙衝上前去，非常強硬的語氣指著那兩人：“注意你的言辭，混蛋！”
顯然他很懂得如何在這樣的貧民社群裡生存。
胡佛對陸啟歉意道：“這裡就是這樣的，不過你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很多人都是裝得很兇狠。”
陸啟搖搖頭示意沒關係，一副東方面孔出現在這裡確實有些扎眼，只是覺得程明的話或許還是有點兒道理的。
這裡更像是一片叢林，每個人都用叢林法則來保護著自己。
也難怪自己提出要來工作室看看時，胡佛會有那樣為難的表情。
他們日子過得真是有點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