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江森那個傢伙……”

“媽的別說了,老褚都快哭了,奧運名額沒了。”

“老馮不也一樣,這十幾年過得……”

“我特麼真是服了啊,十項全能三項沒練過,九項加起來就八千三百多分……”

“還特麼才練了一個星期,就是恢復性練一下。”

“他人呢?”

“又去尿檢了吧?”

“這能不尿檢嗎?聽起來都不像人。”

中午剛到飯點,國家隊集訓中心食堂裡就已經到處流傳起國家隊的恐怖故事。大魔王江三木突然降世,一出場就把人類英雄聯盟“天榜排行榜”上從第二名到第十名的選手幹掉一半,剩下只有撐杆跳、跳遠和110米跨欄專案因為有本命裝備的保護,才暫時保住一線生機。大史坐下來後,心中仍有餘悸,聽著食堂裡嘰嘰哇哇的議論聲,內心相當複雜。

搞體育的人,最怕的其實不是前有古人,而是有來者。

隨著年齡一天天的增長,每個運動員只要身體健康、無災無病,堅持不懈地練下去,早晚都會迎來自己運動生涯的黃金期。在這段長則七八年、短則至少也能有兩三年的時間裡,有些機會一旦抓住,人生就能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並且很多時候,看著自己的成績一點一點地接近世界頂尖選手,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和隨之而來的信心,簡直是無以言表的。

在這個跟世界頂尖水平差距不斷縮小的過程中,你甚至會不由自主地膨脹,認為自己馬上就能摸到人類物種的運動能力極限,甚至將這個極限再提高一丟丟。

然而就在這種昂揚的狀態中,一些運動員的心理情緒,也會逐漸由亢奮轉為焦躁。因為所謂“最黃金”的年齡,顯然同時也就意味著運動生涯在達到最巔峰時,即將迎來無可避免的滑坡。那種爆炸的身體狀態之下所隱藏的,其實是極為緊迫的必須馬上出成績的壓力。

而且最主要的是,如果你認為自己已經到黃金期了,那麼在你身後,必然就已經有了一茬嶄新粉嫩的苗子,每一個都年輕有活力,未來充滿無限可能,摩拳擦掌、磨刀霍霍,時刻準備從你身後趕超上來,踩著你的肩膀,奔向更快、更高、更強的遠方。

甚至當他們超越你的那一瞬間,你或許連半點心理上的準備都還沒有。

就是那麼倉促,就是那麼無情。

前一秒,你還在期待自己馬上就要拳打世界冠軍、腳踢世界紀錄。

然而後一秒,在你的身後,可能忽然冷不丁地就會出現滾滾塵煙。

那些更年輕更強大的新生代,在從你身後跨越過去的時候,連招呼都不會跟你打一聲。你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就陡然間被整個時代所拋棄了。

你為之奮鬥一生的目標,他們一下子就變得離那個目標更近;你積攢一生力氣,只為最後一搏的努力,突然變得無人問津,充其量只能當作一個背景板。

世界就這樣,再也不圍著你來轉。

你的一切榮譽和過往,連交接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轉移到了那些年輕人的手裡,甚至他們得到的更多。再接著,你可能還會親眼看到,曾經被自己奉若神明的目標,也被那些孩子踩在腳下。可能這個時候,你的黃金期仍未過去,但是你的職業生涯,卻已經提前結束。

你奮鬥一生所獲得的成就,原來不過只是那些年輕人征服世界的最下限。

被前人所壓制,不過追趕而已。

可被後來者擊潰,心態崩了,就基本再也補不起來了。

在你黃金生涯最後的餘暉中,你可能會收穫一些禮貌性的補償和問候。

但這些東西,其實已經不再重要。

你最終只能像個年邁的老頭,坐在冬日的長椅上,看著孩子們在夕陽下精力無限的奔跑,你會羨慕他們身上花不完的力氣和更牛逼的前途,但更多的,你只會懷念若干年前,另外一個無比生猛和張狂的身影,你知道,那是你失去的青春。

絕大多數運動員的人生,大抵也就是這樣了。

“唉……”大史唉聲嘆氣,心裡也說不好,自己這輩子到底能練到什麼程度。聽說飛人師兄最近也越來越生猛,接下來的大阪田徑世錦賽,世界冠軍志在必得。

“大史。”苗教練忽然在他身前坐下來。

食堂裡也隨之微微聲音一輕。

大史看到江森走進來,這個小夥子,一早上時間,就踩碎了好些人、好些個專案的青春。

造孽水平也算國際一流。

“嗯?”大史奇怪地望向苗教練。

老苗說道:“接下來這個星期,讓江森跟著你練吧。”

大史頓時就緊張了,“有必要嗎?他是全能專案啊,我這個訓練量那麼大……”

“沒事。”老苗道,“我現在不盼他練多好,能短時間內跑進十五秒之內就行,主要是學一下欄間技術,他這個技術水平太拖後腿了。”

“那跳高和撐杆跳呢?”

“先一步步來吧。”老苗道,“他現在是八千三的水平,跨欄再提高三百分,跳高再提高三百分,就是國際頂尖了。剩下的撐杆跳只要能跳過去,世界冠軍穩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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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史微微點頭,又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他不會轉跨欄吧?”

這幾年隨著劉飛人的享譽全球,國內110米欄專案熱度簡直爆表。

以江森的能力,大史確實有點擔心,江森會來搶果子。

“放心。”老苗笑道,“跨欄有你們幾個師兄弟了,再說他時間上也安排不過來,現在只求他能入個門就好,進一步攻堅克難的任務就不歸他了。”

這話總算是給大史吃了顆定心丸。

大史轉頭看著江森,端著滿滿一托盤的午飯走過來,露出心情難以言說的笑臉,“但願吧,這個傢伙的底子,真要練起來,我看翔哥都要危險。”

“下午練什麼?”江森端著餐盤,走到兩個人身邊坐下。

老苗看看他,心裡忽地閃過一個念頭。

要是江森真的把十項全能都練得全能了,田管中心接下來,又會怎麼安排?

一個人報七八個專案?

那特麼曲江省還不得樂瘋了啊?

那其他省份還不得造反啊?

那特麼美國人還不得把江森的尿都抽乾了啊?

“怎麼了?”江森問了句。

“啊,沒什麼,正說你呢。”老苗露出了笑臉,“接下來一個星期,你跟著大史一起練,去大阪之前,我們把跨欄和跳高的技術基本掌握一下,撐杆跳就暫時先放棄了。”

“嗯,行。”江森點點頭,“給這個世界留點面子。”

說完低頭就吃。

老苗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狼吞虎嚥,眼中的歡喜簡直溢位。

這塊絕世的璞玉,即將在他手裡,讓整個世界都為之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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