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狼,似獐,似猿猴,似麋鹿。

臃腫奇詭,紅眼長毛。

羅剎妖!

劍刃兇猛貫穿了怪獸胸膛,皮毛翻卷,骨斷筋折,腥臭鮮血順著旋動的血槽一串狂湧,一滴滴砸在仰起的紅銅面甲上。

【高盧雞冠】裝備的細劍,使用的是紅水銀原礦浸泡出的高強度合金金屬,配合臂甲上的蒸汽泵動彈射裝置、武器內建的小型旋轉動力鍋爐……其實和鑽頭已經沒有了什麼本質上的區別,短距離內的破壞力堪比破甲炮彈。

這麼一劍刺下去,任何血肉生物都絕難抵擋,只會在一瞬間變成絞肉刀片下的糜爛肉泥。

果不其然,羅剎妖的胸腔直接變成一團爛肉,就跟被重炮當胸轟了一下似的。

但如此嚴重的傷勢居然沒能一擊致命,那頭怪獸懸空揮舞著尖利指甲,張開了血盆大口,

一口朝著【高盧雞冠】的頭盔狠狠啃了下去!

牙齒崩斷,鎧甲凹陷。

……

“不對頭……”

陳酒豁然睜眼,握住刀柄。

他毫不猶豫地躍出枝頭,翩然刀光往下一頂!

幾乎在同一剎那,下方層層枝葉轟然散開,湧出了兩排森然牙齒,大塊積雪落在腥風倒灌的鮮紅口腔裡頭,眨眼之間就被融化,分不清雪水還是口水,白雪還是白牙。

鐺!

鳳圖刀輕而易舉敲開了獠牙,半空中的陳酒腕子輕翻,變劈為刺,一刀釘住亂甩的舌頭,掌心抵住刀柄用力下壓。

樹枝紛紛被壓斷,龐大獸軀被陳酒踩在腳下,轟然墜落,長刀也直直貫穿了怪獸後腦。

“吼!”

鮮紅眸子射出懾人兇芒,彷彿兩塊折射陽光的紅寶石。陳酒面無表情低頭看了一眼,兩隻巴掌利落一擰刀柄,刃口將頭蓋骨撐成了兩半,然後腳步交錯向後跳開。

失了頭顱的妖怪跌跌撞撞,頸腔滴著黑血,利爪四下揮舞,拍打得樹皮木屑像碎雪一樣紛灑,活像一隻亂撞的沒頭蒼蠅。

“羅剎妖麼……”

陳酒眼神微閃。

那具被紅使徒遙控的標本不算在內,這還是他頭一回面對活生生的羅剎妖怪,西伯利亞土地上兇名最盛的本土傳說。

說實話,名不副實……至少現在看來,是這樣。

在那個天寶十三年位面,陳酒曾見識過席捲全城的怪異兇潮。單論肉體素質和野蠻兇悍,羅剎妖或許摸得著其中的中下等水平,可既沒有五花八門的法術神通,也沒有通曉人性的靈性,換句話,也就是智商低下的野獸而已。

要說唯一的異常點……

這麼龐大又臃腫的軀幹,這麼沉重又笨重的動作,在樹林裡根本就藏不住。這頭羅剎妖,與其說是悄悄摸到陳酒腳下的,不如說,像是從樹上長出來的更加貼切一些……

轟!

一聲巨響,打斷了陳酒的思緒。

卻是羅剎妖矇頭四下胡撞,撞塌了一棵枝葉茂盛的松樹。這麼一撞不要緊,順帶著壓倒了周圍好幾大片灌木矮叢,後頭的畫面一下子展露在陳酒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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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臺半黑半紅的高大蒸汽甲冑,左手細長利劍滴著血滴,右手開罐短銃冒著硝煙,腳下的羅剎妖碎片七零八落,塗抹滿地。

它的鋼殼頭盔上嵌了幾枚森白斷牙,凹陷變形,隱有破裂,暴露出內裡的鏈子甲夾層。

甲冑聞聲扭過頭,兩道目光隔空碰撞。

“……”

陳酒活動了兩下指頭,默默拉開步樁,橫刀於身前。

忽然,

一陣狂風裹著雪花,呼呼吹過兩人之間,也掀開了附近樹上堆疊的葉層。

陳酒頭皮發炸,如墜冰窖。

凡是眼角餘光瞥到的地方,一棵棵,一片片,一叢叢……掛滿了鮮紅的眼睛!

……

副千戶薛山紅著眼睛,輪鋸兇狂劈落,切開堅硬的鳶尾花胸鎧。

“蠻夷,受死!”

淡紅蒸汽噴湧如血花,從猙獰的切口中汩汩冒出,又被瘋狂旋動的鋸齒猛地拋灑開來,溢滿了本就發紅的目野。

面前【火槍手Ⅲ型】甲冑抽搐兩三下,手中細劍無力地垂落下去。

“狗賊蠻……”

身披蒸汽甲的薛山抬腳一蹬,踢開敵人,拔回武器。直到這時候,陣陣疼痛才從腹部順著神經直竄大腦,疼得他齜牙咧嘴,忍不住低頭一瞄。

腹鎧幾枚甲片破裂,隱隱透出一抹灰光。

那是一枚大號鉛彈,來自於法蘭西軍隊獨有的破甲手銃,也就是所謂的“罐頭刀”,幸好角度偏離了一些,沒能命中要害,也沒破壞重要的零件,只破開甲片擦傷腹肚,鮮血在裡頭積了一大灘,滑膩得令人難受。

縱目四望,

炮火銃光轟響沖天,各色甲冑交相輝映,密集彈雨覆蓋了整片天空,伴著叮叮噹噹的兵器交擊聲音。滿地都是殘破的鎧甲、糜爛的血肉、散落的零件,蒸汽機車上盾牌破碎,發紅的槍管噴吐出灼熱的火舌。

“這才第一輪衝鋒,就打得如此兇……嘶……”

薛山往前兩步,一不小心牽扯了傷口,不禁倒抽一口冷氣,滿嘴冰冷的鐵鏽味兒。

“大人,退下去包紮一下吧。”

幾具明國蒸汽甲冑趕上前,舉盾護住薛山。

“小傷,用不著。”

“那也回去修一修甲……”

“休要聒噪!我說了,用不著!”

薛山低喝一聲,咬牙站直,山文甲片在蒸汽的吹拂下簌簌作響。

“中軍新令!”

就在這時,一輛摩托頂著槍林彈雨衝到了薛山面前,車尾小旗上日月相輝,

“薛副千戶,可算找到你了……千戶大人令,著薛山所部前鋒,後撤百步。”

“後撤百步?”

薛山愣了一下,急忙開口,“敵軍攻勢雖猛,我部尚能堅持,此時撤退,恐墮士氣啊……而且,許多弟兄尚在鏖戰,大批重型軍械一時半會也撤不回去……”

“大人,我只負責傳令。”

那輕騎兵用一句話就堵上了薛山的嘴。

薛山臉色陰晴不定,終於一點頭:

“千戶有令,我遵便是。”

短銃從臂甲下翻了出來,對準天空扣動扳機,一束刺眼的信號彈激射而出,裹挾著尖銳的聲響,刺破了厚重的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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