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流急匆匆駕著遁光趕來。

心中先是少怪,瞬間想通之後,又轉為驚喜。

之所以少怪,是他心中暗暗腹誹:澹臺洵身為一洲洲正,說好了數十載之後再見,沒想到時隔兩月有餘,便重返鑄劍門,也太過兒戲了些。

但是轉念一想,倘楚寧是某一位大神通者的血親後裔之類,就說不通。

就算是人元大能,僅僅為了一己血脈私情,支使堂堂一洲洲牧來回奔波,決計說不過去。那就印證落實的第二種可能:楚寧是真正大有潛力,為大神通者看重的人物。

如此結局,對於鑄劍門,對雲清流自己,皆有莫大好處!

但是來到紫色遁光降落之地,雲清流卻不由得目瞪口呆了。

一行七人。

當首一位中年人,身形高瘦,鼻樑挺拔,著一身寬袖黑袍,雙目利如鷹隼。氣機祥和厚重,超出眾人之上。

左袖之上,一十六個蒼鷹袖囊,赫然矚目。

此人氣象或許較之澹臺洵遜了一籌,但是其刻意彰顯出來的氣機,同樣是冥心境無疑。

只是距離四重境圓滿,或略差一些。

身後二人並肩而立,雖然並未露出氣機,但是只那一種溫潤妥帖的微妙感受,再加上和當頭這位恰如其分的差距,不難猜出是真一境真人。

再後方的四人,與雲清流一般,都是妙諦境修為。

雲清流剛想上前請教虛實,後方四人中佔定左右兩側的兩位,不約而同自袖中一物。

瞬息之後,二人手中各自執了一塊雲紋黃玉牌符,高過頭頂。

牌符之上各有二字:

“觀風。”

“巡遊。”

字跡飄逸流動,卻又蘊藏莊嚴殺機。

雲清流心中一震,已知面前之人來歷。

果然,左手邊那面容冷肅、手執闊玉尺的這位真一境真人,冷聲道:“正元洲陸洲正,委任觀風使,世勳明真人諱長青,親臨鑄劍門斷事決疑,明賞罰,定是非。”

一洲洲陸許道大會,共有洲正一十三位,皆是冥心境真人在位。

按照排序,以洲牧為首座,其後便是三位副座。這四人之外,排名第五的洲正,便是觀風使。

其位職責,考察一洲之中,弟子選拔、考核、升降之公正,杜絕私相授受,納賄營弊。

雲清流立刻上前一拜,高聲道:“拜見世勳真人。”

當頭這位中年人,只淡淡道:“這裡不是說話處。”

雲清流立刻附和道:“正是,正是。請世勳真人往殿中說話。”

正在此時,三位副掌門,馮紫英,戚正方,黃永圖,一齊趕到。

明長青擺了擺手,止住三人匆匆拜見之意,示意一同前去。

片刻之後,大殿之中。

馮紫英三人正式拜見。

明長青卻是雙目垂簾,不再說話。

身前宣示名諱的那位真一境真人,面無表情的道:“雲掌門。本人正元洲陸觀風殿三壇壇主,代世勳真人問話。”

看似明長青架子很大。

但代替問話的這位,地位、修為依舊穩壓雲清流等人一頭。

洲陸十三殿下屬諸壇正職,等同於方國國主。

雲清流等人,唯唯諾諾而已。

若是受澹臺洵差遣,似乎不當是如此一番架勢……

雲清流幾人心中,隱然感覺有些不妙。

只見這位三壇壇主,不緊不慢的自袖間抽出一道長卷,張開之後,鼓足中氣道:“觀風殿收到檢舉。言道鑄劍門掌門雲清流,徇私作弊,未出公心。將一名弟子明鑑貼定品為‘超品’,推波助瀾,濫生虛譽。世勳真人不辭勞苦,親來核實有無。”

雲清流、馮紫英等人心中劇震。

麵皮顏色,從青到紅,變了三變。

足足十餘息之後,才從腦海中推演出一個艱難的推論。

八個字: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澹臺洵親來鑄劍門,為楚寧造勢。如今正元洲陸中訊息但凡稍微靈通些的,可謂無人不知。

也正是仗著澹臺洵的招牌,雲清流才敢於立下“天隱”之評。

眼前這一行人,自然不是瘋子。

他們針對的目標,極有可能不是自己,不是楚寧,而是……澹臺洵!

一洲的五號人物挑戰本洲洲牧,似乎分量尚嫌不夠。

背後另有推手。

仔細思索,此事確鑿無疑。

就像世俗王朝之中,皇帝治臣子之罪,或者治其擅權不忠;或者治其昏聵無能。極少有因為貪財好色一類的毛病失卻聖心的。

仙道中也是如此。

觀風使之職責,以許道大會之公平為最重。若雲清流果真在許道大會上給楚寧開後門被抓了現形,還可說這位觀風使大人剛正不阿。

但考評籤畢竟只是務虛的部分,以此尋人把柄,那就是刻意找茬了。

雲清流心中發苦。

歷數青冥大世界新紀元八萬載歷史,一洲洲正之權威受到挑戰的情形,極少!

本以為背靠大樹好乘涼,沒想到這極為罕見之事,就被自己遇見了。

到底是哪一尊大神,要和澹臺洵鬥法?

三壇壇主面無表情的道:“將當事之人,一齊請來。”

當事之人,除了入門試的三位考官外,便只有楚寧了。

雲清流轉身傳命,馮紫英立刻散出傳訊金符。

一刻鍾有餘。

殿門大開,三人上前覆命。

前兩人鄭重拜見,自報家門,鑄劍門長老邵常韻、任清平。

三壇壇主心不在焉,只把目光瞟向最後那人,心中狐疑。

楚寧……是個女子?

若說這姓名是女子姓名,也並無不可;只是修道界中,根骨超卓的女子畢竟是少數。

若是女子,隨著考評簽名傳天下之際,定然會刻意說明性別。

少女卻無怯意,大剌剌抱了抱拳,道:“楚寧正與恩師手談。棋局到了精微之處,又動用氣機演算,不能中途打斷。恩師讓我來通稟一聲。”

三壇壇主一愣。

秦秦說完便徑直掉頭,頭也不回的去了。

雲清流急忙補充道:“她並非本門弟子,而是觀察使大人嫡傳。掛名於鑄劍門。”

三壇壇主面容浮現出不悅。

區區玄級觀察使,真一修為,不過與他地位相若而已,焉敢在洲陸觀風使面前,如此倨傲無禮?

明長青卻忽然睜開雙目,擺了擺手道:“鑄劍門處新立的觀察點……是沈周,號青霞先生的那位?”

雲清流連忙稱是。

明長青冷峻的面目上忽然浮現出一絲微笑,道:“不日便是同道。若被人說嘴,說明某人卡著點拿大壓人,似乎不妥。不急。先問眼前這再說。”

語畢,再度合上雙目,一副閉目養神的態度。

三壇壇主恭聲應下。

旋即轉過頭來,重新板其面孔,道:“負責入門考核的,是哪幾位?”

馮紫英、邵常韻、任清平上前應諾。

三壇壇主冷冷道:“據說這楚寧修道資質只是中流。有何才具,當得起‘天隱’之評?”

馮紫英略一思忖,恢復冷靜氣度,不閃不避的答道:

“舉止從容,動靜應節,此其一。”

“詞鋒銳利,辯才無礙,此其二。”

“棋力卓絕,算路驚人,此其三。”

“種種跡象表明,此人才具卓絕,超凡絕倫。但偏偏修道資質晦而不顯。似乎符合‘天隱’之徵兆。我等也是審慎考評,才敢下此論斷。”

雲清流立刻補充道:“楚寧其人,還是先天知味之體。四十五日破境練氣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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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壇壇主眉頭微皺,立刻冷笑道:“除卻大神通者見微知著,否則先天知味之體,當是親身嘗試了食之一道才能彰顯,事先並無徵兆。”

“你立下考評籤時,便知他是先天知味之體麼?”

侍從於明長青右側,一直緘默不語的另一位真一境真人,此時開口言道:“退一步說,就算提前知曉是先天知味之體,得一個二品、三品的考評固然是夠了;一品已然勉強。更遑論是超品。”

雲清流心頭一沉。

剛剛四條理由,就算稍稍勉強,但是若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能搪塞過去,不算說瞎話。

看來,來人是非得錙銖必較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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