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句詩做完,楚寧忽然想到了什麼,放聲大笑。

聲音渾厚悠遠,迴響不絕。

以前的楚寧,古文基礎不錯,常有舞文弄墨,附庸風雅的興致。

但誅心而論,除了抒發感情之外,未必沒有孤芳自賞,露才揚己之意。

尤其是成詩之後,放在朋友圈裡臭美。

說“人話”——

就是裝逼。

哪怕是參與特選會半路上的那一回,確是有感而發,但未必沒有在陸柏等人面前秀操作的意思。

嗯……四句裡還有一句剽竊古人。

可是剛才這首詩,好壞不說,至少全無刻意,盡出自然。

作為修道人,成功邁出第一步,意義何等重大?興之所至,大歡喜之下,自然就想到立詩明志。

為情而造文,振奮形於詠歌。

而且工業文明下的古詩,多少隔了一層;穿越後的時代背景,反而完全契合。

就這麼不經意間,楚寧找到了這個世界“親近”的地方。

今日是雙喜臨門。

不但是道途之突破;

也是心境融合之突破。

“嘎吱”一聲響,外層的竹門被扯開。

楚雨探頭來看,嘴裡啃手指,面色既歡喜,又失望:“哥,閉關一天就成了?我還以為你至少要閉關三天呢。”

一天?

楚寧立刻望了一眼外間的星月晷,心中暗暗詫異。

完全感受不出來,看似勢如破竹的閉關破境,其實用了十二個時辰之久。

依照自身感應,還道一刻鍾上下,便破境功成了。

楚雨忽然上前一步,抱住楚寧大腿,小鼻子微微皺著,不斷遊離,像只發現了骨頭的小狗。

楚寧詫聲道:“做什麼?”

楚雨雙目亮晶晶,脆聲道:“香!”

小腦袋微微搖晃,十分陶醉的道:“好聞!”

楚寧立刻省悟。這是剛破境不久,生機煥發,血肉柔嫩的味道。

既然如此,那就讓小家夥聞個夠。

反正楚寧可以順勢rua小丫頭的腦袋,隨手就把頭髮揉成了喜鵲窩。

等價交換,十分公平。

這溫馨並未持續太久。府邸外清光一閃鑽了進來,一道五寸長的信鏢當空懸停,然後彷彿撥亂了的指南針一般,一陣亂轉。

伸手接過信符一看,是掌門雲清流請自己相見。

……

平生第一次動用自己的代步工具“五元舟”,楚寧迎風而逐,很快來到雲清流的修持地清弘殿。

雲清流立在門前等候。

見楚寧果然破境成功,雲清流大大松了一口氣,捻鬚微笑,道:“神氣煥發,一朝功成。恭喜了,楚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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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寧俯身一揖,道:“拜見掌門。”

雲清流連忙避讓,同時笑道:“看來你還沒有完全適應澹臺首座內弟子的身份。”

“論年齒功行,雲某在你之上;論前途潛力,你遠勝於我。不如就扯平了,平輩論交便是。”

楚寧一笑,並未推拒。

這數日間,他發現了一件微妙的事。

楚寧遇到門中練氣境的弟子,與他都是師兄弟相稱;而如左丘恆、杜開田這般貫通境修為的主事、司主一類,依舊是師兄弟相稱。

似乎只講入門之早晚,刻意忽略了輩分。

院門大開,雲清流笑道:“請坐。”

楚寧見眼前陳設,會心一笑。

當今仙門,正規場合的待客之道,是一案橫置正中,座席分設兩端,甚至以蒲團、錦墊代替,大約可比作魏晉之風。

而此時院中,卻是並排放置著兩張圓底逍遙椅,相隔不到三尺。

楚寧愜意的一趟,身軀舒展。

雲清流也順勢躺在椅上。

不知何時,身後已來了兩個侍女,扶著椅背,輕輕搖晃。

這樣獨具匠心的佈置,令兩人的距離愈發拉近了。

楚寧浮想聯翩,如果二人是一絲不掛,披著浴巾,身下躺椅換成沙發,還真有與好友大保健之後愜意言歡的味道。

雲清流忽道:“楚寧,你對仙門中功行進益,破境提升之法,瞭解多少?”

楚寧心中有數。

雲清流迫不及待的召見,自然是為了自己真氣境後的修行步驟。

便如實答道:“所知不多。”

“功行進益,自然是倚靠三十六種實行大道;但是破境提升,卻未知玄妙。敢請掌門教我。”

雲清流重重點頭,嘆息道:“若是在上古時代,如你楚寧這般,被冥心巔峰大真人看中者,就算日日玩樂,只用靈藥來砸,成就真一境,也不在話下。”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背後倚仗固然重要,但自己的努力,也絕不可少。”

“嗯……其實成就真一,依舊問題不大;只是多少需要認真些。”

楚寧側過身,誠懇道:“煩請掌門指點。”

此時二人身畔,又各來一個侍女,捧著一隻茶壺,為雲清流、楚寧斟茶。

雲清流舉杯一飲而盡,微笑道:“給你講一個故事。”

“八萬年前,孔陸大道尊降臨青冥大世界後,法言流轉,通曉一界。”

“大道尊說法道:青冥大世界,已是大道中末法時代,道術闇弱衰微。他破關而來,正是為扭轉乾坤,一舉換過新天。親口傳下道術法門後,大道尊化作一闊九千丈的五彩玄鳥之形,吐出三口氣息,澆灌於青冥大世界中。橫亙流行,無孔不入;氣機紛紜,如沸如蒸。”

“這三口氣息,名為太質之氣。”

“大道尊示諭:以太質之氣替換了青冥大世界中原有的‘幽靈元氣’,能革故鼎新,使道術傳承由晦而明,由弱而強,一舉新生!”

“這一場二氣更替的波瀾壯闊,演化之劇烈,氣象之宏偉,勝過青冥大世界中號稱‘大生滅’的‘紀元之變’。”

“大道尊又駐世三十三載,設立制度,極天中立下太閣,將青冥大世界四十二部洲明定疆域,劃分為七大神域傳承,這才重新破開界天,逍遙而去。”

楚寧聽得很認真。

除了駐世三十三載、傳承三十六道,設立太閣、更易道術之外,諸如“太質之氣”替換“幽靈元氣”這樣的秘聞,供奉神廟的仙道碑中未曾記敘,楚寧一無所知。

不過,這些前古秘聞,和現在自己,似乎也沒有太大關係?

雲清流似乎看出了楚寧所想,正色道:“道術革新,固然功德無量。但是更深遠的影響,是制度上的變革。”

“神域,部洲,方國,宗門,四重‘許道大會’制度,重塑了青冥大世界的仙道秩序,奠定了青冥大世界的根基。”

楚寧訝然道:“許道大會?”

“這不是神域之下、方國之上的部洲大會麼?”

“四重,許道大會……”

楚寧名義上的師尊,澹臺洵,身份便是部洲大會十三洲正之首,一洲洲牧。

雲清流搖頭道:“這是世俗訛傳。”

“其實神域,部洲,方國,宗門,皆是一級‘許道大會’。分別名為神域會,部洲會,方國會,宗門會。”

楚寧一怔。

雲清流眸中現出一絲神往之意:“孔陸大道尊所吐出的三口“太質之氣”雖然雄渾無比,但是太質之氣若要成長至生生不息的境地,尚需時日。”

“據孔陸大道尊演算,若是一切順利,當在十六萬年之後完成。”

“若青冥大世界中所有的修道之人,皆同時改修‘太質之氣’一脈而毫無節制,因為新法高明,破境人數大漲,消耗必巨。那麼太質之氣替代更易的過程,勢必大大延遲,甚至遭遇逆轉。”

“有鑑於此,孔陸大道尊取一枚翎羽,映照一界,化作一尊‘青冥法印’。”

“這尊青冥法印又分度法力,一化為七,點化了七枚‘神域正印’。”

“然後七枚“神域正印”分散而去,傳渡神力於部洲印、方國印、宗門印,由每一層級的‘許道大會’執掌。”

楚寧忍不住問道:“此印何用?”

雲清流感慨一聲,道:“譬如一人,如今已是練氣九重,內外圓熟。若在八萬載前,便可獨自覓一處佳地,閉關破境,嘗試成就貫通境。可是今日,他要這麼做的話。成功破境不在話下;但是破境之後,快則二三日,慢則六七日,一身法力定會潰散崩解,重新跌落回練氣境界。並且自身元氣根基,勢必大損,修道之潛力,亦要大為縮水。”

“唯有用印許可,方得破境。”

楚寧心中劇震。

難怪來到青冥大世界之後,他心中模模糊糊有一種感覺。

似乎“仙道”並不若他想象中那般鬆散逍遙;組織架構,似乎緊湊而集中。

譬如“方國”之於“宗門”,不僅僅是地域包含的關係,更有著直接干預的聯絡。

今日,這感覺終於驗證。

如此看來,如今青冥大世界七大神域,因其分別執掌神印,把握著修道者入道上進的大關口,不亞於凡世間世俗政權對於芸芸眾生的掌控力。

也難怪澹臺洵親來鑄劍門,令門中諸位長老震動如此。

不過……

如果修仙也像幹部晉升那樣拼關係拼勢力,那不正是自己的優長麼?

畢竟,背靠澹臺洵這個大靠山。

為何說前古之時自己閉著眼睛也能破境,現在反倒要認真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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