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多鍾,東京市區某條無名街道上。

這條街道附近有一所中學,往常這時候街道上會有不少學生,但今晚整條街道上店鋪關閉,人跡寥寥。

唯有一間名叫“鹿角巷”的奶茶店沒有打烊,仍固執地亮著燈開著門,似乎在等待著顧客上門。

奶茶店門口有一大片血泊,理應存在的屍體卻不見了蹤影,只留下通向奶茶店內的長長血痕。

還沒進門,源夕月就聽到了咀嚼聲以及硬物被嚼碎的聲音,讓他不由得想到了電影中鬼怪進食的場面。

但他此行,本就是為斬鬼而來。

推開幕簾,叮叮噹噹的風鈴聲讓正在進食的店主人意識到了有客人到來。

在執念的影響下,店主人從後廚走了出來,聲音沙啞地問道:“歡迎光臨,不知客人您想喝些什麼?”

店主人勉強還保持著人形,蒼青色的鱗片下依稀可見她秀氣的面容以及曼妙的身材,看樣子店主人曾經是個挺漂亮的女孩。

只是現在,她那纖細的腰身下並不是修長的大腿,而是蟒蛇一般的半截蛇尾。

她的嘴角掛著鮮紅的血跡與新鮮的碎肉,兩顆白森森的獠牙看起來十分駭人。

源夕月長嘆了一口氣,毫無疑問,眼前的店主人已經完全被龍血侵蝕,墮落成了只剩下殺戮與進食慾望的死侍。

但也許是執念太深,這位店主人看到源夕月後的第一反應並不是發起進攻,而是習慣性地像往常一樣招待起客人。

“一杯珍珠奶茶,謝謝。”源夕月面色如常,彷彿沒看到店主人的異樣。

“請稍後。”店主人熟練地用已經長出利爪的雙手拿出紙杯,然後開啟機器開關,將紙杯放到水龍頭下。

在接滿奶茶加入黑珍珠並且封裝好後,店主人將封裝好的奶茶與吸管一起放進精美的包裝袋裡,最後機械性地放在了源夕月面前。

“給,客人,您的珍珠奶茶好了。”店主人似乎完全忽略了自己已經變成了怪物和異類。

“我沒有帶現金,就用這個付賬吧。”源夕月變魔術一樣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了一管淡金色的藥劑。

這是第五代的“潔淨之血”,效力比起最初代的“潔淨之血”強了許多,甚至能夠讓死侍短暫恢復理智。

當然,也只能夠暫時性讓死侍恢復理智,藥效結束之後死侍將會更進一步被龍血侵蝕。

源夕月並沒有徵求店主人意見的意思,一把握住店主人長滿鱗片的手腕,將藥劑前方的注射器針頭插入了了鱗片的縫隙,然後將淡金色的藥劑全都注射進店主人體內。

藥劑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店主人的身體劇烈顫抖著,臉上的鱗片緩緩消退,最終露出了一張宜喜宜嗔的蒼白俏臉。

女孩兒似乎是想起了之前變成死侍後的經歷,她捂著嘴不斷乾嘔著,似乎想把不久前吃下去的東西吐出來。

然而她並沒能如願——變成死侍後,她的消化能力被大大增強了,那些被她吞下的東西只是瞬間便被她消化吸收,以支撐她身體轉化的能量與物質消耗。

“酒井洋子,二十四歲,父母在你十四歲那年死於車禍。一年前從大學畢業後,你和同學合夥經營著這家奶茶店。”源夕月放開女孩兒的手腕淡淡道。

“為了讀完大學,你在瑞穗銀行辦理了貸款業務。”

“大學畢業後,你再次在瑞穗銀行辦理了一筆貸款業務,用以支付奶茶店的租金以及前期投資。”

“但一個月之前,你的合夥人捲款逃跑了,你陷入了資金鏈斷裂的困境之中,並且最終債務違約未能償還這個月的銀行貸款。”

“三天之前,川島組的要債人員找到了這裡,威脅如果你無法及時償還貸款,就要你到川島組旗下的AV工作室作為藝人賣身還債。”

“走投無路之下,你在黑市裡購買了安樂死用的藥物,打算服藥自殺。”

“但很遺憾,你買到的藥物並非是安樂死用的藥物,而是把人變成怪物的基因藥物。”

“今天下午,川島組的要債人員再次上門,你服用了從黑市買來的藥物,最終失控殺死了那名川島組的要債人員。”

源夕月有些悲憫,老實說,眼前的女孩兒實在是倒黴透頂。

在遭遇一連串的打擊後,就連自殺這件事她都由於買到了假藥而失敗了,最終變成了殺人食屍的怪物。

酒井洋子抱著頭無聲地哭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我要遭受這麼多苦難?我想好好活著,卻被信任的人背叛,要因為欠債而被逼著去拍攝色情電影還債;我不想活了,想安安靜靜地死去,卻又被迫以這幅怪物之軀苟延殘喘?”

女孩指著下半身的蛇尾,悲傷而又絕望地質問道。

源夕月默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女孩兒。

酒井洋子有罪嗎?當然是有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從結果上來看,殺了討債者的酒井洋子無論按照哪個國家的法律來審判都是有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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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討債者威脅要逼她去拍AV還債,哪怕她其實主觀上並沒有想過要殺人。

如果寬恕了她的罪,那麼對那名被殺的追債者似乎也並不公平。

雖然源夕月很厭惡這種逼良為娼的傢伙,可這傢伙說到底哪怕有罪也罪不至死,畢竟他也只是個為了家中妻兒老小生計而不得不執行上級命令的打工人。

下決定逼酒井洋子拍AV還債的人,想來此刻依舊過著體面的生活,依舊指示手下們上門追債。

酒井洋子與追債者似乎都有錯,都是加害者;似乎又都沒錯,都是受害者。

這是場徹頭徹尾的悲劇,這場悲劇沒有贏家,只有輸家。

然而更諷刺的是,原本作為受害者的酒井洋子只能選擇自殺來一死了之,但基因藥物卻讓她有了殺死施暴者的力量,讓她反過來成為了施暴者。

如果不是基因藥物,這個可憐的女孩兒要麼只能屈服,去拍AV還債;要麼就只能用自己的死作為反抗。

對酒井洋子來說,她看似有得選,實際上根本沒得選。

無論她選擇什麼選項,她的命運都註定將會是徹底的悲劇,區別似乎只是放棄尊嚴地活著與保留尊嚴地死去。

基因藥物反而讓她有了改變命運的力量,讓她以怪物的身份保留尊嚴地活了下來,獲得了第三個選項。

不過很顯然,這並非是女孩想要的,而且這個選項依然是一個悲劇。

可悲劇的根源是什麼?是那筆債務違約的貸款。

酒井洋子用基因藥物都無法改變的悲劇,卻只需要用一筆對源夕月來說不算多的錢就能解決,於是源夕月忽然感覺更加荒謬了。

都說生命無價,可這場悲劇中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一個即將死去的人,加起來的價值似乎也不過是酒井洋子要還的貸款金額罷了。

可能,這就是魔幻現實主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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