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唇有一點涼意, 覆蓋在她嘴唇上, 像是冬天仰面接起的雪, 落在唇邊、面頰, 再一點點融化。

這個吻來的太猝不及防,徐葉羽還沉浸在被霧矇住的眼鏡中沒有回過神來,眼睛睜著,幾乎是過了那麼零點幾秒, 意識才開始回攏。

男人閉著眼睛,路燈混著月光在他下眼瞼上落下分明的睫毛投影, 鼻樑挺直, 似乎下一秒就會戳到她臉頰上。

五官好也就算了,這人皮膚也這麼好,即使靠得這麼近,也看不到他臉上有任何的斑駁或瑕疵。

他的吻和呼吸帶著橙葉的味道,又似有若無地讓她想起雪松木凜香。

呼吸似乎有些亂了,也不知道是誰的, 她胡亂地想著,如果臉頰上能帶著眼鏡的話,這會兒肯定也該起霧了吧。

她天馬行空的胡思只進行到了一半,男人即使沒有睜眼也知道她的情況,抬起手, 溫熱手掌遮住她的眼睛。

徐葉羽閉上眼,整張臉的一大半都被他溫柔又霸道的攻勢佔據,世界一片漆黑的當下, 觸感漸次加深。

她的睫毛不老實,一直顫顫地撓著他掌心,又癢又惹得他心緒不寧。

雪似的冰涼觸感,因為熱度傳遞而慢慢融化,變成溫軟的一小團貼在她唇角。

她有點想嚐嚐味道,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動作,唇上溫熱離開,陸延白退離稍許。

男人手掌緩緩從她眼睛上離開,垂著眸,聲音很沉,眼底情緒被掩去大半:“現在看見了?”

不知道是在問她剛剛說自己看不到了,還是在問什麼別的。

她臉倏然一熱,慌忙抬手拉起口罩,遮住自己大半張臉頰,聲音也被壓得趨近於零,似囈語:“……看、看到了。”

陸延白伸手把她的眼鏡摺好,放在手心裡:“看到什麼了?”

她沒理他,快步朝前走去,走到下一個路燈底下的時候,自己悄悄地、靈魂漾曳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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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融雪。

還差一點,就要吃到了。

///

在t市住了十來天,除去老人家的生日,第二件大事就是江宙的狀態恢復問題。

一開始,江宙受到陳葛菲和江吳的影響,以及自己的心態問題,是抵死不願意去醫院的。但是透過徐葉羽孜孜不倦的開導和溝通之後,他自己對這件事也沒有非常排斥了,加上家裡人的鬆口,也對他產生了一些側面影響。

透過這些天陸延白的心理療愈後,徐葉羽能夠在非常淺的層面,看到江宙發生的一些變化。

畢竟江宙本人棘手的情況擺在這裡,想要十天就給他來個煥然一新的改造是不可能的。要對症下藥,把他那些最基本的不深入的痛苦巧妙化解開,讓他可以真真正正去接受看醫生這件事,配合後期的治療,是療愈他最關鍵的一步。

在t市的居住額度到了期,要離開之前,事情終於發生令人驚喜的轉折——

江宙接受了這個病症,並且不覺得這是一件可恥的事,他願意去看醫生。

陸延白帶他去醫院的時候徐葉羽自然是不在場的,那時候她正在家寫新文。

對話方塊裡忽然浮現【我帶江宙到醫院看醫生了】幾個字的時候,她蹭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在房間裡走了幾步,她發消息過去問:【他沒什麼抵觸情緒吧?】

陸延白:【沒有,他接受程度還不錯。】

聽到這個訊息的當下,徐葉羽的欣喜之情幾乎跟火山噴發似的,手不自覺地在文件裡摁出了一排亂碼。

過了會兒,她還是覺得內心不能平靜,又開啟冰箱,喝了三瓶養樂多才冷靜下來。

不止要慶幸於江宙的豁然,其實徐葉羽明白,其中的大功臣,非陸延白莫屬。

畢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解決困擾她這麼久的事,可見陸延白的用心付出,以及能力水平之高。

等陸延白帶江宙檢查完,徐葉羽第一時間就給他發消息:【現在在哪,我來找你。】

陸延白:【剛送江宙到家,現在在小區外面的xx國際對面。】

徐葉羽:【好,我馬上來。】

因為想著陸延白可能還要繼續前行,所以徐葉羽攔了個計程車,就停在xx國際不遠處的位置。

結果下了車,往前後一看,連個陸延白的人影都沒有。

她走到xx國際對面的時候,這才看到站在那裡的男人。

她加快速度跑過去,一把撲進他懷裡:“我找你找了半天。”

她這個擁抱撲得沒有任何預兆,陸延白緩衝了一下,定了定神:“怎麼找了半天?我不是說就在對面?”

“我以為你還要往前走嘛,就在那個地方等著你,結果你都沒動。”

“我怕你找不到我,”他摸摸她的頭髮,“就沒有走。”

她皺著鼻子,輕輕在他肩側蹭了蹭。

他感覺到她今天和以往的不同:“怎麼了?”

她抬起臉,笑得天真又討好:“沒什麼,就單純覺得……我的陸教授好厲害哦。”

他抬了抬眉,對她這種討好表示非常適用:“你的?”

徐葉羽眨了眨眼,自發地跳到了下一個話題:“江宙的事已經拖了這麼久了,我本來以為還要磨好久他才勉強願意去醫院看一看,沒想到你一來,十天就搞定了。”

他不疾不徐道:“你這半年也一直在勸說和疏導他,這點對他自己觀念的轉變也是潛移默化的。其實我能這麼順利,跟你也分不開。”

徐葉羽點著頭嘖嘖嘴:“說得對,這麼一想我也蠻偉大的,平凡中的偉大。”

兩個人正說著,一邊的商場裡接連走出來幾對情侶,手上還都提著同一個品牌的袋子。

徐葉羽以前為了送禮物給陸延白特意研究過,看出來這是一個袖釦的牌子。

他順著她的目光跟過去:“在看什麼?”

“那個牌子是賣袖釦的,”徐葉羽指了指,似是想起了什麼,“我以前也給你買過袖釦的。”

既然她給他買了,而他沒有拿到,理所應當的,陸延白以為是她買了之後放在什麼地方了。

他很自然地問:“買過之後呢,放在哪裡了?”

她忽然開始有些打哽:“呃,那個……”

“嗯?”

“我是給你買過,也是想要送給你,”徐葉羽抓了抓耳垂,“但是,那什麼,李峰那時候以為是買給他的,就拿走了。”

“…………”

男人眼瞼抬了抬,目無波瀾地掀開唇,從唇中淡淡吐出一個疑似是食醋之後不怎麼爽的字眼——

“哦。”

///

既然說到了袖釦這個話題,也明顯感覺到陸延白因為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跑而不悅,徐葉羽在走之前挑了個時間,跟他一起去逛了個商場。

一邊看袖釦的時候她還在一邊解釋:“就是那次我們去咖啡廳補課,我上樓買東西,結果被李峰看到了,他在給我買東西,就以為我也在給他買,後來他給我手鍊我死活沒要……再後來,你上樓把我帶走,走得時候我看到他把我買的袖釦拿走了。”

“也不知道扔了沒有,我估計是扔了吧,反正我們之後都沒聯絡了。”

陸延白看他一眼:“所以你就這麼讓他把我的袖釦拿走了?”

“我那時候都忘了這件事了……”她摸摸鼻子,“而且你也拉著我走了,我總不可能再折回去吧。”

“再說了,我當時想了想,萬一你不喜歡呢,就沒有非要回去拿。那時候陸教授對我可冷漠了,我生怕做錯一點什麼惹你對我更冷淡。”

她說得實在是誇張,陸延白亦禁不住問:“我對你什麼時候冷漠了?”

“還不夠冷漠嗎?”她彷彿終於找到一個話題大吐苦水,“怕我偷喝你的養樂多,給我加你的教師微訊號,我靠近一步你後退一萬步,我就連請你吃飯都不敢。”

他陳述道:“徐葉羽,那時候我以為你是我的學生。”

“是學生怎麼了,是學生就不能……”她話鋒一轉,眨了眨眼,“噢,所以你的意思是嫌我沒有早點告訴你我的身份咯?”

他哪有那個意思了?

“不是,”陸延白敲她腦袋,“我是說,既然你當時是以學生的身份靠近我,那我當然應該和你拉開距離。我是個教授,不是禽獸。”

她糯著鼻子小聲抗議:“誰說你不是禽獸了……”

換來男人似有若無地抬高一聲音調後,她又說:“我那時候不敢貿然告訴你嘛,因為,雖然可能想和你親近就一定要跨越這個身份,但是萬一我告訴你我不是你學生,你更討厭我了怎麼辦?”

“我那時候一直在糾結要不要講,因為和這件事相連的東西太多了,我也不能隨便行動,一旦當時你對我感情一般,發現我騙了你這麼久,肯定會把我……”

講到這裡,陸延白本來在認真聽,結果徐葉羽忽然道:“誰知道是你先發現我不是你學生的。”

“可是,那後來呢,是因為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學生了,所以你才能喜歡我,是嗎?”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提問,陸延白怔了一瞬。

“怎麼忽然變你問我了?”

“說一下嘛。”

似乎每個女孩子都逃不過“男友為什麼喜歡上我”這個問題,每當說起,總是想知道對方動心的時間和事件。

徐葉羽眨眨眼,採取死纏爛打的溫柔攻勢:“是因為知道你能喜歡我,你才喜歡的我,是這樣嗎?”

她後來猜測自己應該是去網咖的那次掉了身份證,陸延白應該是那個時候才知道他真實身份的。

然而,對於她這個自己感覺佔比70%的可能,男人卻挪開目光,避而不答。

看出他在逃,徐葉羽木了那麼幾秒,而後才難以置信問道:“不會吧,你喜歡我……在你發現我的身份之前?你把我當學生的時候就喜歡上我啦?”

男人喉結滾了滾,耳根竟難得顯出幾分異樣顏色:“不行?”

徐葉羽爽得簡直像是開了一罐全是氣的冰雪碧,薄荷味的泡泡沿著一路竄上來。

“可以呀,”她欠揍地笑笑,“只是我沒想到我有那麼迷人,沒想到你有這麼——喜歡我。”

喜歡到……足夠讓自己克服當時關係所帶來的“不能夠”。

陸延白:“……”

明知可以做,去做了,是順勢而為;但明知不可以,卻做了,是順應本心。

如果不是足夠喜歡她,早在他自己發現“不能夠”的時候,他就會漠然而果決地掐斷苗頭。

而不應該,放任自己在其中沉淪。

徐葉羽好奇的事兒終於得到解決,她心滿意足地給他選袖釦,逛了大半層樓,終於挑到一對自己喜歡的。

他今天剛好穿了一件黑色襯衫,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為當下這個場合而穿的。

受徐葉羽當場的盛情邀請,櫃姐給陸延白換上了她買的新袖釦。

換好的時候,商場裡正隱隱約約在一首特別應景的歌:“細心裝扮著/白色襯衫的/袖釦是你送的……”

徐葉羽撐著櫃檯,也忍不住跟著哼了起來:“白色襯衫的,袖釦是我送的……”

男人頓了頓,掀開眼瞼提醒:“這是黑色襯衫。”

徐葉羽充耳不聞,鼓了鼓嘴唇,玩笑中又帶著一本正經的不講道理胡說八道:“噢,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個色盲咯?”

他配合地挑了挑眉,搖了頭,順遂她的意:“沒有。”

徐葉羽靠近兩步,指指他的袖子:“那你的襯衫是什麼顏色的。”

男□□為夫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隨她道:“白色的。”

“嗯,孺子可教。”徐葉羽點了點頭。

一邊的櫃姐撐著腦袋,覺得面前這一幕怎麼看怎麼可愛,也跟著笑了。

///

買完袖釦,收拾完行李,兩個人又要再回l市。

上飛機之際,徐葉羽還有點擔心江宙的情況,問陸延白:“我們這陣子暫時回去沒關係吧?會不會他剛好就又復發了?”

“不會,”男人回答他,“我本來打算,根據他的情況和性格,重新給他找一個性格合襯的心理醫生接手他。但是過問了他的意見,還是決定不換人,繼續由我和他溝通。”

“你在l市,他在t市,這怎麼溝通?”

“你忘了還有影片通話和facetime?”男人笑笑,“溝通不是障礙,每天到那個時間,只要我們兩個能保持對話就好了。”

江宙的康復需要一個過程,最初的就醫障礙克服之後,看過精神科,他不僅要吃藥,同時也需要心理醫生去輔佐。

藥和醫生必須一同在他的生活中進行,才能有效地幫助他抗擊抑鬱症。

而江宙的情況特殊,也許是因為陸延白和徐葉羽的關係使然,讓江宙即使不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在面對陸延白的時候,也本能地感受到信賴感和依託感。

故而要比起別的普通醫生,江宙要信任他得多。

為了不讓前面的努力功虧一簣,也為了找到當年事件的真相,他最終還是決定全盤負責下江宙的心理療愈。

聽他這麼說完,徐葉羽就放心多了,整個人松了下來。

“對了,下飛機之後,邵岸要請我們吃頓飯。”陸延白看了會手機,而後道。

“怎麼忽然請我們吃飯啊?”她問。

他轉了轉手機:“說是慶祝,其實就是想再見見你。”

這話說的沒錯,好奇心強如邵岸,實在沒想到有朝一日陸延白會戀愛,還是在那種充滿波折的情況下戀愛,自然想借吃飯的名義八卦一下。

況且,好朋友間吃個飯,也算是間接證明了徐葉羽的分量。

一下飛機,邵岸就親自把他們接到了飯店,沿路的問題倒是不少:“後來怎麼告白的?你怎麼答應他的?在一起之後後悔了嗎?這人是不是特別的不解風情?”

解答了一大堆有的沒的問題之後,進了飯店,上菜的過程裡邵岸也不忘八卦:“反正當時他自己是很糾結的,糾結到大晚上不睡覺在那兒喝茶你知道嗎,就因為感覺到自己喜歡上你了,但是自己又是你的老師,不能那麼幹……”

徐葉羽樂悠悠地喝著橙汁看陸延白。

男人雙手交疊,問邵岸:“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當然堵不住了,”邵岸看著他的袖口,忽而道,“你買新袖釦了啊?不錯嘛,今天還穿了黑色襯……”

陸延白:“是白的。”

邵岸:“什麼?”

“我今天穿的是白襯衫。”

邵岸以為自己瞎了:“為啥?”

徐葉羽率先搶答,緩緩哼起來:“因為,白色襯衫的,袖釦是我送的……”

邵岸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怪異,看著陸延白:“我知道了,你現在為了愛情變色盲也心甘情願了是嗎?”

邵岸眨了眨眼,一言難盡:“你變了,陸,你以前從不給我吃狗糧的。”

“嗯,”很意外,這次男人居然回了他,“因為以前沒有可以給你吃的。”

現在不一樣,現在有了。

“……”

邵岸:“我知道了,我現在就滾。”

///

晚上一頓飯被邵岸鬧得不行,整頓飯都在聽他說話了,陸延白都沒吃多少。

散了之後,徐葉羽剛好收到向微的訊息:【你是今天回來嗎,媽的,我又在加班,可能十一點回去。】

徐葉羽:【行唄,要我去接你嗎?】

向微:【不用了,殺千刀的段青則送我回來。可能怕我死在路上沒人可壓榨了吧,呵呵。】

回完向微的訊息,徐葉羽便同陸延白提議道:“要不你先去我們公寓一趟吧?我看你今晚沒吃飽,給你下點面吃了你再回去,免得晚上餓。”

今天又奔波了一天,吃飽還是很有必要的。

“你朋友在家會不方便麼?”

“沒事,她今晚加班不在,”徐葉羽就當他預設了,問,“你想吃什麼面,我去超市買點食材。”

從超市買了新鮮的果蔬,徐葉羽回公寓給他下了碗麵。

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幸而向微沒把家裡搞成狗窩,收拾的還是挺乾淨的。

給他下好面,正撐著臉頰看他吃的時候,彎彎的訊息過來了:【葉總,救命!!!】

徐葉羽:【十點鐘了,找我救什麼命?】

彎彎:【這不是回家加班做互動嗎,明天雜誌要定稿呀嗚嗚嗚。這期互動是故事接龍,幫我寫個接龍嘛,就兩百字就行。】

徐葉羽:【行。】

看了前面幾個作者寫的接龍故事,徐葉羽隨便挑了個離奇的走向開始寫,就在手機裡開了個備忘錄,感覺寫的差不多就能收手了。

寫著寫著她忽然覺得可以加個吻戲,正寫到“他含住她的唇瓣,然後”的時候,忽然感覺到了什麼,驀然一回頭,男人好整以暇意味深長地站在她身後。

她猝然把手機反扣在桌子上:“你你你怎麼來了,吃完了嗎?”

“吃完了,準備走,”他斂了斂眉,“不過走之前,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

尾音沒來得及說完,被人一把抱上桌子,徐葉羽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睜大眼睛看著他。

怎……怎麼回事?不是要問問題嗎?

陸延白麵上表情倒是未多作變化,一本正經地俯下身,就那麼半壓不壓地側在她耳畔,似乎是在進行一項正經得不能再正經的研究:“‘含住她的唇瓣’……然後呢?”

她一滯,他看到了?!

徐葉羽仰起頭,正要說什麼,卻正中人下懷。

男人垂下頭,橙葉混著雪松味兒的呼吸壓下來,不由分說地含住她嘴唇,細細吸吮。

偏頭的角度好看得像致命一擊。

徐葉羽腦袋裡的腦電波像是斷掉折損了,耳畔忽地嗡鳴,像警報,又像提醒。

趁她喘息的功夫,他不疾不徐的聲音裡帶著和場景完全不吻合的鄭重,彷彿真的是在進行一項學術研討:“這樣麼?”

正經中,卻又帶著幾分疏疏淺淺的揶揄。

又換了個角度,頭側向右邊,陸延白銜住她上唇,隱有的笑意曖昧不明:“還是……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一本正經地耍流氓,這個人太會了!!!

(作者鹿靈捂著鼻子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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